人生几个二十年 第5章 第 5 章

端午时候，到处是卖五彩绳的，大家还会叠个纸船之类。卓廷叠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船送给我，约我去河边放船。我嫌弃它纸船不好看，而且这种中间带小舌头的纸船不稳，漂在水里时容易翻倒，就给她折了一个翻盖船送给她。她惊喜不已，说我心灵手巧，翻盖船很漂亮。我说：“你师祖毕竟是你师祖，不仅会叠船，还会叠纸鹤、金元宝。”

她切了一声，虽然承认了周齐杰是师父，却不认我这个师祖，但依然央求我给她叠纸鹤和金元宝，说留着一起放飞。我叠完了给她，她全都收进了桌洞。

周齐杰喊我，回头一看，他递给我一个手编的手链，五彩绳编的，还挺好看。我细细打量，心想这个男生怎么比女生还细致。没等看清呢，被卓廷劈手夺了去，嘴里说：“多谢师父赏赐，徒儿收下了。”

周齐杰伸出尔康手，说着“那不是给你的”，卓廷也不听，直接戴在了手上。

周齐杰无奈说：“那师父我再给你编一个。”

我表示不用了，我不喜欢戴手绳。旁边方慧喜滋滋地说：“给我编一个、给我编一个。”

周齐杰只好说：“好吧”。

后来有次跟卓廷独处，卓廷问我觉得周齐杰怎么样。

我不知她何意，就说还好吧。

卓廷问：“你不觉得他很聪明吗？”

我笑了：“还行吧。”

卓廷说：“他运动会得了好多个第一呢。”

我“嗯”一声：“是挺厉害的。”

卓廷说：“而且他学习成绩也不错。”

我说：“没有你好。”

卓廷说：“我觉得，他对你挺尊敬的。”

我“哦”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一阵，卓廷说：“我觉得，他叫你师父的时候，很讨厌。”

我问为什么。

她说：“就是看不惯。”

再后来，卓廷问我如果她追周齐杰能成功吗。

我说不知道。

她说，她是个勇敢的人，她会尝试的。

我说祝她好运。

初中毕业的时候，班上很多同学买了同学录，分发给大家填写。我自己没有买，但我很喜欢给别人填。

卓廷也买了一本，她发给我的时候，说知道我没有买，所以她自己用自己的同学录写了一张送给我。于是我从她这里收到了两张，一张空白的，一张被她写满了字。

卓廷的字很矮小，不稳地歪在横线上，看久了另有一种可爱感。我很意外地发现，她竟然比我还能写，格子都装不下她的字了。

细细一读，发现她写了很多她的感受，从相识到现在，回忆了许多我们的相处细节。我看着看着也忍不住微笑，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但是忽然她笔锋一转，说我轻看她，没有把她当知己。她的世界中，我是特别的，而我的世界中，她却只是路人。她说她因为我伤过很多心，在我选择高兴地跟别人玩而不理她的时候，在我跟别人一起吃饭而抛弃她的时候，在我从不主动找她，总是她主动靠近我的时候。她说在她心里朋友是分一二三等的，而我不是。她本把我当做唯一的一等，可我大概并不稀罕。所以，她决定忘记我了。反正也要毕业了，在这最后的时刻，她才决定一吐为快，以后我们各自走好各自的路……

看到最后，我竟觉得伤心了。在那以前，我确实没有关于“最好的朋友”这种概念。经她一讲，我恍然我就要错过一个人生知己。以前的我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面纱，模模糊糊看不清，现在被她揭开了，我眼前世界一下子明亮起来。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听别人跟我讲真心话，以前的我，听到的话语都是泛泛之谈，大家的交流浮于表面，似乎没有“伤心”这个词的存在。我曾经的小学同学、朋友，都是这样的，相遇时就一起玩，分开了就不再联系。

可是现在有这样一个人捧着一颗温热的心，对我说她本以为我们可以是最好的朋友。

我一下子沦陷了。

我奋笔疾书，写了更长的篇幅，一边道歉一边表示我希望她不要与我分道扬镳。我想拥有她这个朋友。总之写了很多很多。

交给她时她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字，也很惊讶。读完后她又拿了张纸，写了些曾经的事，说她自己想法，问我感受之类。我再回复她。就这样，两人明明面对面，却互相用文字在纸上交流，互相传送了四五张写满了字的纸。那之后我豁然开朗，我眼中的卓廷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同学了，而是成为了我心中的第一位，即使后来分开再久，分离再远，想起她，也觉得她是不一样的。

那些写满了真情的纸被我保存起来，长大后再看，会有些难为情，但同时又会心一笑，觉得年少时真是幼稚可爱。

毕业照时，我和卓廷在一块，她比我矮，于是站到了我前面一排。我一手搭着她的肩膀，一手在她头顶悄悄比了一个耶，假装是她长了一对兔耳朵。

班任叫来我们五朵金花，说让我们单独拍一张。所以我们五人跟着班任拍了一张，我和卓廷又单独拍了一张。照片上，我穿着一件绿色的衣服，她穿白色的衣服，她挽着我的左臂，我左边肩膀因此微微下垂。她笑得甜甜的，我的表情则有一点呆。这张照片就像整个初中我俩的真实写照。

我们五朵金花中，有四朵去了一原市的第一中学，分散到四个班级。黎春没能考上，去了一原市第五中学。

我在10班，卓廷在14班。

卓廷在初中毕业后跟周齐杰表白，两人在一起了。周齐杰和黎春一样也在五中。

我没见过周齐杰跟卓廷在一起的样子，只从她的转述中听到只言片语。周齐杰偶尔会来一中找卓廷，卓廷说他们两人就在校园散散步。

我总觉得，有了对象的人，跟单身狗气场都不一样了，那个时候我也很难想象未来我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总觉得有点恐怖，因为我无法想象自己跟另一个人亲密的样子。

卓廷和周齐杰没有在一起特别久，两人因为不在同一个学校，隔膜渐深，高二分班后不久，两人就分手了。我问分手理由，卓廷说了一个由头，就是选文理时，卓廷问了周齐杰的意见，两人最后都选了理科。可是卓廷后来有些后悔，觉得她自己可能更适合文科。两人就此吵架，周齐杰说卓廷其实自己就想选理科，却拿他当借口，让他背锅，口气有些尖刻。卓廷当时很生气，但事后又觉得对方说得也许是对的，她只是不想自己承担后果罢了，才去怪别人。总之这段短暂的恋情就这么结束了，卓廷笑着说，这可是初恋啊，她初吻不在了，但好在初夜还留着。对此言辞，我实在不知如何回应，那个时候性离我们很遥远，甚至是我们不该思考之事。

高中后课业有些繁忙了，我和卓廷更多的是通过□□联系。两人在初中时就绑定了情侣空间，我偶尔会登录上去签到。

那时用得还是3g网络，我喜欢玩一个叫做星座情缘的家园游戏，在里面组了一个cp，不过两人都很佛系，很少一起做情侣任务。卓廷对游戏不感兴趣，初中毕业那会她家里就给买了手机，我当时还新奇的拿来玩了好久的飞机大战。等我高中后家里也给买了手机，倒对单机游戏不感兴趣了，玩些无聊的3g文字游戏。后来游戏也腻了，我更喜欢下载小说看。那个时候爱看的还是各种言情，印象比较深的有《绾青丝》《宝珠鬼话》《驱魔人》，直到某一天，忽然翻开一本奇怪的文，看着看着，发现本以为是女主的主角，竟然是个男的，大为震惊。从此打开新世界大门，还跑去卓廷寝室鬼鬼祟祟约她出来，说给她看个好东西。

卓廷看到后反应很淡然，说她们寝室也在看，她当时正在看一本《倾尽天下，乱世繁华》。我也看了她说得这本后，表示我们不是一路人，我第一本看得就是风弄的《奴才》，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作者文包几乎翻了个遍，乃至后来又接触天籁纸鸢、蓝淋、暗夜行路、酥油饼等作者的作品，越看越多。卓廷却没怎么看了。

高二时，卓廷说她有喜欢的人了，是她的同桌，叫邓家明。对我说的时候一脸坏笑，“他也姓邓哦”。我说她兔子专吃窝边草，就喜欢身边人。她想一想，笑说还真是，初中时候她四圈都是女生，而第二圈则有周齐杰，算起来也是离她最近的男生。她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我比较喜欢我们班的欧阳一川吧。她问为什么，我说也许是因为名字是四个字，比较特别。她说我的爱好肤浅，我说确实不如她懂得近水楼台先得月。

后来我俩就互相称呼对方喜欢的人为c和f。c是chair的缩写，椅子——凳子——邓。f是four的缩写，代指“四”个字的名字。我说她的c太牵强，为什么不用l，light缩写，光——明，她说cf看起来就很像一个组合啊，是不是有个游戏就叫cf。我说是有，叫《穿越火线》，但我没玩过。总之代称就这样敲定下来，在外面随便提及也不可能被他人猜出来。

后来两人见面打招呼的方式经常就是“嗨，你家小c最近怎么样了？”“你家小f最近还好吗？”实际上两人在各自情感上都是一丁点进展没有的，提起cf时候，与其说是喜欢的人，倒有点像云养狗，“我家小狗今天也很可爱”，“我家小狗今天傻乎乎的”……类似这种感觉。

高三时，卓廷说在寝室无法好好学□□是容易分心。我想到她室友有我们班的赵君颜和何雨，这两人跟我室友李曼曼关系不错，也许卓廷可以考虑问问李曼曼愿不愿意换个寝室。卓廷却说不是室友不好，而是因为六人寝，总有人进进出出，或者偶尔聊天，她就没有心思学习了。她意思是想搬出校寝，有联系一个校内家属楼处，是一个老师家，客厅做了隔断，间隔出两间卧室来，算上原本的主卧和次卧，总共四间房，专门用来招租。其中三间已经住满了，就剩一个主卧，因为是一个大床房，加上租金髙，所以没人租住。她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一起，两人合租一间就不贵了。

我是可有可无的，不过看她祈求语气，想着就当陪伴她好了，于是两人便着手搬家了。

我们东西不多，两人来回搬了两趟，就全部搬完了。新住所在三楼，窗户正是阳面，清早光线尤其充足，让人心情很好。

屋子空间比较小，除了一张大床，就是一张课桌，没有柜子，我们衣物都是放在箱子里，塞到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