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落残阳,积卷的红霞层层递减,月亮淡成一抹白,愈发深浓的天色上点缀着几颗远星。风声冽冽,红绸作响。
站在山庙前,远眺触目皆是林中高木,星星点点的镇中灯火透过枝桠仿佛随着夜色近人。
天空上鲜红色的烟花绽开,’砰砰’两声,烟花谢幕。天空上残留的白色烟气向镇中下坠消散,这如一种信号一样,镇子’活了’起来。
男性镇民纷纷从家中走出来,怀孕的女性镇民坐在粘贴’敬止’红纸的房间里,没有怀孕的女性镇民有七八个,她们穿着一身红衣,戴着兜帽跟在自家男人身后。
镇民有序的排列两对,最前面的是镇长,他手里拿着手杖,手杖上面雕刻着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山虎。他身后的两排男人,两人结对抬着生肉和谷物跟在他身后。
陈媛和李亮被捆绑结实塞进木制的箱子里,箱子上写着’贡品’二字。他们被四个大汉抬着走在队伍的中间。箱子四周被红色镇纸封住,上面画着繁复的咒语,大意是祈求山神庇佑,安平万盛。
陈媛的头抵在李亮的肩膀处,口不能言,她流下来的泪打湿了李亮肩膀衣服。箱子里闷热,氧气稀薄,两人昏昏沉沉,已经由原来的拼命抵抗到心沉谷底,不再挣扎。
随着烟花绽放,庙门大开,陈消夏站在门口,朝息伸出去的手没等碰触到陈消夏的衣摆,陈消夏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庙里空荡,血腥腐臭,枯骨横陈。山神像是只山虎,威风凛凛摆放庙中央,它身前放着的案几上豆大的灯火被开门吹进来的夜风吹得险些熄灭。
陈消夏进入后捂住口鼻,他以为进来后看到的会是朝息的神像,因为朝息为神仰且拥有信徒,所以他猜测朝息会是山神,他庇护着整个镇子。他环看一圈,有了其余的想法,他猜测朝息只是其中一环,至少不会是眼前这个情况的谜底。
山神的眼珠随着陈消夏的动作而转动,它似乎对陈消夏对它的态度和举止生气。他不畏惧和臣服它。
朝息的视线一直放在陈消夏身上,他看不懂他,也不明白他。之前陈消夏提出合作被他拒绝,现在他提出庇佑,他又不愿意。
他真的是个多变的人类。
“陈消夏,站在那儿,别再近了。”朝息喊住想要更进一步看山神神像的陈消夏。
陈消夏没有听朝息的话,他一步一步朝山神神像走去,他闻到它身上的血腥气味,好像也能感受到它身上的仿佛活物的气息。
神像在陈消夏逐渐靠近的过程中越发有了生机。陈消夏似乎看不出来一样,他不在乎的接近,直到山虎的利爪举起,他的喉咙险些被划开。
朝息的手臂卡在利爪下,他一脚蹬开愣神的陈消夏,“你不想活了吗?”
陈消夏被踢开十几步远,他摸着膝盖痛处,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感激,反而眼含失望,“你真的要救我吗?”
我还想着要死在你的面前呢!那样,我不会痛苦,你也不用再次想起我,承接我的怨恨和我怎么也释怀不了的爱意。
山虎被阻拦,爪子被眼前的守关者紧紧锢住,它喘着粗气一甩尾巴,“你要帮游戏者吗?他不是你的信徒!”
朝息另一手抓住虎尾用力一扯,将山虎摔飞在地上,“那又如何?你能越过我杀死他吗?”
山虎不甘却无力反击,它看着朝息拉着陈消夏离开,“就算你是神仰,也是在规则之内。你会为今日举动付出代价!”
朝息拉着陈消夏的手,陈消夏的手指在急行中穿过朝息的指缝,紧紧扣住。
朝息啊,我不是一个你能招惹之后便可以全身而退的情人,你要和我在一起,便要做好准备。这是我在我们在一起后告诉你的话,虽然你忘记了,但我没有忘记。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思,这次是你抓住了我的手,那么,我将绝不放手。我是一个狡猾的人类,我知道你的弱点,知道怎么打动你,更知道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讨你欢心的爱人…
陈消夏的内心其实是孤寂消极的,他靠外部伤痛抵消外界或者自己加于自身的束缚和’道德绑架’。他的出生受到期待,人生按照父母标准度过,他最想要成为一个极其平凡的普通人但他骨子里被养成了好胜好强心态。
游戏给他的生命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初入这里,他喜欢挑战胜于终途,他隐藏在众人身后,以他的方式定义游戏。直到他遇到朝息,一个人类情感泛滥的神仰,出于好奇,朝息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他,他逐渐喜欢上朝息,想要和他在一起。
他们最终在一起生活,他想留在游戏里那样可以陪着朝息,但朝息喜欢人间,他说他想要看到他口中描述的真正的四季云花。
剩余最后两关时,朝息和他有意放缓了速度,朝息说想要和他在关卡中留下些特别的回忆,所以他们故意被强制进入了惩罚关卡…
即将永远在一起的喜悦让陈消夏忽略了朝息笑容下的忧虑和悲伤…
朝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手,他明明很是乐意看到陈消夏死掉。陈消夏是一个不钟情的人类,他的感情会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爱意会转移到任何一个像他的爱人的身上。
他不懂自己,他为什么会突然心软,为什么会去保护一个他原本就想要杀死的人类。他的手指被对方紧紧扣住,他挣扎不出来。
瞧,这个人类很会撑杆直上,他的手指热得让自己觉得在这样的凉风里正合适。
“你为什么要保护我?”陈消夏开口。
朝息不知道,他的手抽不出来,他在脑海里找着借口,最终他选择实话实说,“我不想你死。”至少,我不想你死于其它原因,而非我的缘故。
“朝息,你不知道你给自己又找了一个多大的麻烦。”
朝息没有听到陈消夏说的话,夜风很大。
游戏者不能出门,沈安站在房间窗口前计算着二楼和地面的距离,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她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在凌晨时从二楼跳下去。
魏熊透过门缝看着外面,姜慕在他身后开口,“熊哥,今晚跟着沈安吗?镇长不让出门,她可能会跳窗。我们要不要去她的房间…”
“不用,留意着动静就行,她从二楼跳下去肯定会有响动。镇长说今日不宜再出门,凌晨一点便算是明日了,沈安不一定会跳窗。”魏熊从门口离开,他没看见任何游戏者离开,除了那四个人没有回来,其余的游戏者听到镇长说不能离开后,只有关恩很是激动。
魏熊听着隔壁动静,有人在来回踱步,关恩和那个叫张怀的人小声说着什么,他听不真切。
“好。”姜慕点头。
凌晨一点。
张怀拒绝了与关恩一起出去,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他惧怕镇民,但同样害怕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当房间里只有一个人,你刚才又做出了与别人相反的决定,那么你心中的焦躁不安会增大,直到事情结束有了一个结果来判定到底谁的决定是正确的。
张怀在心中祈祷,他希望他是正确的,他可以平安的存活到最后一天。
“山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保佑我平安,让我可以存活下来获得重生机会。”张怀双手合一放在胸前,此刻的他真诚企盼着山神护佑。
夜风吹开窗户,风变得缓重闷热,张怀慢慢闭住双眼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