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寂静,四周是仰天之树。林风吹拂,湿漉泥土腐朽的味道随风而来。
“陈消夏,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朝息看着陈消夏将烟咬在唇齿间,暧昧的覆盖他留下的痕迹,他不自在的用手轻拽住自己的裤子。只要我在,你即使死掉也没有关系吗?为什么?
感情深浓的人会给自己带来死路。
朝息看过无数的关卡里面的游戏者因为感情而彻底死亡,从游戏中独自存活下来的游戏者也大多心生绝望,在关卡中迎接并等待真正的死亡。
朝息不明白,昨天夜里的陈消夏悲伤又可怜,他深爱着他的爱人,即使那人以人类的爱意为名杀掉了他,可他的话语里还是有对她的爱。
今天,他告诉他,只要他在,他可以忍受他的死亡。为什么?他即使长得很像他的爱人,可他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不会信任,不会帮扶,他更不会同情他而去庇护他…
灰烟随着林风落在陈消夏的手背上,陈消夏没有擦掉,灰尘一般,用手指擦不下去,只会沾染更多的地方。“你有什么可以给我?”他微仰头看朝息的神情。
你感到疑惑吗?为了人类转变迁移的爱意。
“活着。”朝息答。
“你不是说,我会死在今晚吗?”陈消夏不会吸烟,烟气在他眼前笼罩,刺得眼睛生痛。
“我,可以,”朝息看着烟草燃烧殆尽,他被陈消夏的举动牵走了心神,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
陈消夏将烟嘴收拢在手心里,残留的热意烫伤了他的掌心,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痛,脸上的笑意深浓,眼里蒙着一层光。
“可以什么?放我一条生路还是,”陈消夏凑近,他伸手拉住朝息的胳膊,不让朝息后撤,他的唇靠近朝息的耳朵,“还是,你喜欢上了我?”
朝息没有后躲,耳朵因对方的吐息染红,他看着陈消夏的后颈,“我突然不想你死。”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无意识,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这样说,但话语已经出口。
他不知道这话是为了长久的惩罚陈消夏转变的心意还是他真心的希望陈消夏可以存活下来走到终点。
陈消夏闭住眼睛遮挡眼里的悲拗,蒙在他眼睛上的一层水光成了眼泪流出眼角,他伸手按住眼角,“你在说真心话还是,”你要成为我的梦魇,在此地给我希望然后彻底毁掉我…
因我的爱意,因你遗忘的爱意…
朝息拉开陈消夏好似怀抱他一样的距离,他没看见陈消夏发红的眼睛和眼角的泪水,他逃避一样背对陈消夏站立,“你要是想要活着,可以告诉我。”
陈消夏因朝息的躲避笑出了声,“你凭什么可以让我活着?或者说,我凭什么要让你庇护我,让我活着?”
“我以什么身份,你又以什么身份说出这样的,让我误会,”其实是你觉得我转移心意,让我心动又恨不得杀掉你的话!
后半段的话,陈消夏没有说出口,他觉得这样歇斯底里的话没有意思,对着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很没有意思。
陈消夏知道,朝息的话是认真的,他只要说他想要活着,朝息就会一直庇护他离开这一关卡。
但他还记得以前,在’海市蜃楼’那一关,那时候他们才在一起不久,朝息害怕他受伤而过度保护自己,但没想到自己会因他的存在而更受针对。
那一关,到了最后生存日期,关卡通关线索更改,朝息为了庇护他生存,在关卡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此后五关,一共一百七十二天,他再没有见到朝息。
后来,他见到枉生,他告诉他,朝息因自爆而受罚,他的数据被抽取检查重构,大量的杂乱数据在他的数据库里奔涌,直到他重新整理归档,直到他重新成为一个合格的“神仰”。
在那次检查中,主神在他的胸腔里发现了类似人类心脏的数据组合,数据包裹着一块儿脉动,他成了主神的试验品,关于人类情绪的数据记录者。
神仰的一切举止和情绪开始逐渐独立优化,枉生也成为了其中之一优化最明显的神仰。
主神很期待他们身上的人气,每一个灵魂碎片都有属于自己的格性。
自那次之后,陈消夏便一直下意识在游戏中与朝息保持距离,他隐藏于暗处,不想显眼以带来麻烦。他后悔他遇到朝息并和朝息在一起之后的’妄为举动’,他不能再给他们之间带来困境。
他知道朝息藏于□□的性格,但为了不再因为’出彩’而导致游戏关卡加大难度,他们彼此忍耐,妥协着通关又在关卡之外用力深爱…
“凭借你是我的信,徒。”朝息在陈消夏情绪激动却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后开口。信徒二字,他脱口而出,唇被紧呡住。
这一关,信徒无生。
信徒二字同样击溃了陈消夏刚刚树立起来的’危墙’,墙壁轰然塌陷。陈消夏呢喃了一声“信徒”,他抖着手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烟叼在嘴里,尼古丁的味道,没有朝息的味道。
“那关恩呢?”陈消夏想起那个一开始被朝息选中的信徒。
朝息想起关恩,他彻底忘记了他的信徒,从一开始,仿佛无意其实刻意,他让镇长误会,让镇长以为陈消夏才是他选中的信徒,最后死亡的游戏者。
关恩如陈消夏一开始所言,他没有同理心,性格看似莽撞但实则心细多虑。
“你只说你要不要成为我的信徒?”
烟嘴被牙齿咬住,陈消夏咬破烟嘴,手指夹住烟,“一直都是。”
“什么一直都是?”朝息疑惑。
“你会一直庇佑我,直到我死掉吗?”你会为了我的死亡感到遗憾难过吗?朝息,你会为了一个信徒死亡而心痛流泪吗?你会不会因此而记住这个信徒并且直到消弭都不会忘怀?你不会再选择消除记忆了吧,毕竟,我只是一个途径了你生命不到一瞬的游戏者…
朝息转身,他疑虑看向陈消夏,陈消夏的眼睛看着他,可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其余的人,“直到你死掉,你都是我的信徒。”
瞧啊,文字的魅力,语言的陷阱,因为会在最后一天死掉,所以你也算受到庇佑。
陈消夏不置可否,他没点头也没摇头,“我们可能得等山庙自己开门,找个地方坐坐吧,休息一下。”
陈消夏不欲回复,朝息没有再开口,那样显得他上赶子似的,掉价又没面子。
与此同时,回到房间的关恩感觉到他和朝息之间的连接很是稀淡,仿佛快要断掉一般。他匆匆下楼想要去寻一下朝息,看看情况却被镇长阻拦在门口,“今日不宜再出门。山神祭祀,神鬼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