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想逼我当反派 第3章 破局

踏过层层青石阶，徐霄言刚走出竹林，一抬眼便望见成群鹤鸟齐出林中，没入云雾缭绕的群山之间。

由汉白玉铸成的山门屹立于峰峦之前，再往上是绵延不绝的玉石台阶，一眼望去，好似没有尽头。

山门不远处的石碑上，镌刻着“昆墟”二字。

“原来这里就是风吟剑宗的正门，真是仿若仙境一般……”徐霄言望着那偌大的山门，不由得出神。

昨夜是他些时日来过得最安稳的夜晚，终日惶恐不安的心终归平静下来，令他忆起了一些往事。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昨日，在听到风吟剑宗这个名字时，会觉得似曾相识，

是因为他尚年幼时，曾听阿娘提起过这个名字。

那时他太过年幼，不解自己的腕间为何会有一道幽蓝色的印记，阿娘就告诉他，这是为了防止他被魔气侵蚀的封印。

她说剑宗里的弟子也曾有过因心魔而失去理智的情况，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往往会在弟子们入门后，在他们的灵脉上种下苍灵引，以此来遏制心魔的滋生。

过去他腕上的魂咒，便和这苍灵引极为相似。

他不知道阿娘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或许阿娘过去和风吟剑宗有些渊源。

但这个名为苍灵引的咒术，应该能够抑制他身上的魔气。

不管怎样，他都要试一试，毕竟这是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方法。

眼下最重要的是埋藏好自己的身份，活下去，他才能报仇雪恨。

腹部的伤还有些疼，本来应该等伤好一些再来的，可是徐霄言觉得，不能再等了。

今日醒来时，他发现自己似乎感知不到身上的魔气了。

不知因何缘故，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力量，暂时压制住了他身上的魔气。

可这毕竟只是暂时的，若他身上的魔气再度显现，那些宗门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不待他痊愈，修士们就会再度探寻到他的踪迹，牵连到无辜的人。

所以徐霄言才不辞而别，只身一人来到山门前。

只有通过入门试炼，他才能用苍灵引来长久抑制他身上的魔气。

他环顾四周，除了山门前有几名穿着墨蓝色宗门服饰的弟子，并没有看见其他人。

“难道是我来早了吗？”徐霄言顿感疑惑。

姚书毓住的地方确实是风吟剑宗的偏峰，他不到卯时就启程，由于不熟悉路况，尽管他加快了脚程，抵达山门时也已过了辰时。

都这个时辰了，不应该一个来参加试炼的人都没有。

“这位公子是来参加入门试炼的吗？”

一道清婉柔和的女声将他的思绪拉回。

入目的明眸少女容色秀丽，一袭幽蓝衿羽裙衫翩若惊鸿，她双手靠在桌上，腕间所佩的铃环闪烁着金色的霞光。

“……是。”徐霄言一愣，随后走到了她面前。

“不用那么拘谨，我叫沈黎萱，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叫我沈师姐就好了。”见他四处张望，沈黎萱向他解释，“在你之前抵达的人，都已经上山接受试炼了，你很幸运，恰好还剩下最后一个名额。”

“最后一个名额？那请问……一共来参加试炼的有多少名？”徐霄言面露不解，此时并不算晚，而他却差点错过今日最后一个名额。

“每日大概是两百名……若是上山的人太多，每个人都争相想成为第一个抵达山门的人，难免会秩序混乱，影响试炼的结果。”

虽然此刻刚过辰时，可徐霄言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心中难免担忧。

“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参加试炼了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要纪录一下你的年龄还有身份。”沈黎萱低头执起毛笔。

在记下徐霄言随口编造的身份后，沈黎萱掌心燃起了一团幽蓝色的火焰，伸到了徐霄言面前。

“忘了说，还要测试一下你有没有修行的资质，只需要指尖轻点一下就行了，这火焰没有温度，是不会灼伤人的。”

徐霄言看着那团火焰，犹豫了片刻，随后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那火焰在与他的指尖相触时，一瞬就变成了紫色。

“这怎么变成了紫色？这对吗？”沈黎萱惊讶地看着手中的火焰，“一般来说只会变成白色、红色、蓝色或是黑色呀……”

沈黎萱身旁的几个弟子也都围了上来，不解地看着那团火焰，像是在探讨着什么。

徐霄言迟疑地开口问道:“所以……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黎萱这时示意弟子们都散开，熄灭了那团焰火，“可能是这炎青淬火出了点小问题，但是你不用担心……只要不是变成黑色，就说明你灵脉活跃，具有修行的资质！”

徐霄言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沈黎萱指向了身后的山门。

“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有了试炼的资格，从你跨过山门的那一刻起，试炼就已经开始了。”

“这几日的试炼共招收一百名弟子，只要在酉时前顺利抵达昆墟最顶峰，就算通过试炼了。”沈黎萱接着说，“午时前抵达的十人为内门弟子，午时后抵达的一律为外门弟子。”

“请问沈师姐，到今日为止，还剩下多少入选的名额？”

“今日是第三日，外门弟子还剩下七十个名额，不过内门弟子嘛，目前一个符合要求的都没有。”

徐霄言只觉得震惊。

经过三日的选拔，竟然一名入选成为内门弟子的人都没有。

而看沈黎萱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并不对这样的情况感到奇怪。

如果只是比到达峰顶的速度，不可能还剩下这么多名额。

看来想要通过试炼，绝非易事。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试炼中你只需要专注于自己便是，这是因为有时你所见的并非真实……而若是出现帮扶或是干扰他人试炼的情况，试炼资格均会被取消。”

“我记下了，多谢沈师姐。”

向沈黎萱道谢后他便越过山门，走上了台阶。

行至途中，徐霄言才想起，方才沈黎萱并没有提到试炼的内容。

但她说的那句“所见非真实”，很有可能就是试炼的内容。

"难道会是幻境试炼吗？还是说会有什么障眼法……"徐霄言喃喃自语。

带着心中的疑惑，他一步步迎着有些刺眼的天光，向山上走去。

这一路来，徐霄言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踪影，他走了许久，耗费了大多体力，可他却仍觉得到山顶的距离并没有缩减多少，一眼望去还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就在他以为快要走到台阶尽头时，一抬眼才发现，前方是树丛茂密的林间。

要走出林间，才能继续沿着台阶往上走。

而在他步入林间深处时，却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

徐霄言硬着头皮拨开层层错落的树丛，终于看到了除他以外的试炼者。

那些人中，有的人面态癫狂双手抱头，有的人手中执剑狂笑不止，更有人颓坐于地泪流满面，嘴里说着徐霄言听不明白的话。

他刚想伸手扶起离他最近的人时，手却顿在了半空中。

方才上山前，沈黎萱告诫他，只需要专注于自己，不能帮扶协助他人。

这些人应该正陷于幻境中才会看上去如此奇怪，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于是他摇摇头，收回了手。

或许这是在考验他的心性是否足够坚韧，是否能够心无旁骛，专注于修行。

“凝神，凝神。”他只好让自己不再去想，凝聚心神来驱散可能出现的幻境，踏上了树林尽头的台阶。

一路上他没再看到其他人，不知道沿着台阶走了多久，终于只剩下了最后几阶……

“恭喜这位同门通过幻境试练，此刻还未过午时，你是第一位成为内门弟子的试炼者，请随我到正殿来。”沈黎萱的声音从白玉阶的尽头传来。

在峰顶迎接他的竟然还是沈黎萱。

“……难道这才是幻境吗？”

徐霄言不敢相信自己这般轻易就到达了峰顶，一路走来也并未身陷幻境，他不由得怀疑此刻的所见所闻才是幻境。

“都到终点了哪还有什么幻境……”沈黎萱失笑，“随我来吧，想不到你除了样貌出众以外，资质和心性也是一流的。”

在殿外一众弟子的注视下，徐霄言跟沈黎萱一起步入了正殿内，殿内四周皆由汉白玉石构筑而成，穹顶之上雕刻着莲花的纹样。

主殿之内的宗主和几名长老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今年还真是不同寻常，往年都是试炼开始十几日后，才会陆续出现入选为内门弟子的试炼者。”大长老禄景曜颇为欣慰地抚着花白的胡子，望向徐霄言，“像你这样资质上乘的弟子，真是不多得。”

“您过誉了。”徐霄言恭谨地答道。

“一路走来，你似乎并不受幻境影响。”

高坐于主位之上的宗主突然开口，沉穆温和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是。”

徐霄言这才有机会仔细端详他，俊逸的男人有着和姚书毓一样的皓白长发，眉心也着有浅金色的纹印。

原来试炼途中发生的一切，大殿内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你没有被幻境所扰，说明你心性坚韧不被外物所惑，欲念与恐惧，皆不足以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姚卓卿的目光中尽是对徐霄言的赞许。

“所以我想，将你收为风吟剑宗的首席弟子。”

此话一出，正欲招揽徐霄言的几名长老们难掩震惊之色，殿外也顿时一片哗然，围观弟子们的交颈耳语声不绝于耳。

首席弟子之位空缺多年，所有人都以为宗主会从四名亲传弟子中择取人选，没想到宗主竟选中了徐霄言这个刚入门的弟子。

风吟剑宗向来是以拜入师门的先后来划分弟子间的辈分，而非是年龄大小。

可首席弟子却不同，不论入门时间的早晚，一律视为全宗门弟子之首。

那便意味着，他将成为风吟剑宗的弟子之首。

“……您是说我？”徐霄言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

“不愿意吗？”姚卓卿莞尔一笑。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徐霄言一拜。”没有任何犹豫的，徐霄言向着高座之上的姚卓卿屈膝叩首，行拜师礼。

“我不服！”

一道男声无比清晰地回响在大殿内。

徐霄言起身循着那道声音望去，看到了一个满脸怒气的弟子，从人群中向他走来。

“他何德何能做风吟剑宗的大师兄？”

大长老正要出声呵斥那弟子，却见姚卓卿神色淡然，笑意未减分毫，于是忍着怒火一言不发。

“论先后，我六年前就拜入风吟剑宗；论资历，我除过数起妖邪作乱；论实力嘛……”

“——请赐教！”

他旋即拔出腰侧长剑，白光如虹，剑气穿掠长风，疾直向徐霄言袭来。

徐霄言略微侧身，避开了那道剑气，衣袂被吹得翻飞翩跹。

“太慢了！也不过如此！”他轻蔑一笑。

“荆景笙，你别太过分了！”沈黎萱出声制止，“他才第一天入门，连自己的佩剑都没有，拿什么跟你打？”

“既然是风吟剑宗的大师兄，想必就算赤手空拳也能打得我心服口服吧？”

“首席弟子自然是能者居之，我不过是试试他是否够格，若是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庸才当了首席弟子，风吟剑宗岂不是要沦为修真界的笑柄？”

荆景笙不依不饶地说着，竟引得殿外一众弟子争相附和。

“荆师兄说得对！他不过是抢先一步通过试炼罢了，但修行悟道，光靠意志坚定可不行！”

“要想居于众弟子之首，就得拿出服众的实力来！”

“若他要当缩头乌龟避而不战，恕我无法尊这样的人为师兄……”

……

“……你们！”殿外逐渐高涨的声音盖过了沈黎萱的话语，她也无法再劝解，只得担忧地望向了徐霄言。

而徐霄言只是眼中含笑，镇定自若。

“好啊，那便比试一番好了。”

似乎是没有料到徐霄言会这般沉着，方才还嘈杂不已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率先打破沉寂的，是笑得愈发得意的荆景笙，他随意地找了一把剑，扔向徐霄言。

“我也不愿太过为难徐师兄，规则就定为谁的剑先离手，就算出局，够公平了吧？”

徐霄言默不作声地接过剑，算是默许。

比试正式开始，荆景笙率先出招，几招过后便步步紧逼，徐霄言执剑抵住他的攻势。

剑锋相交，唳鸣作响。

二人相持不下，眼见无法突破徐霄言的防御，荆景笙便凝聚剑气，挥向了徐霄言。

那道剑气横空破风袭来，徐霄言聚力挥动长剑，斩落万仞风霜。

“……怎么会？！”荆景笙惊愕不已。

那道狠戾的剑气竟被徐霄言就此斩落。

明明他给徐霄言的剑，只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远不以及他手中的灵剑分毫。

可这样的剑，在徐霄言手中竟也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他咬了咬牙，旋即便与徐霄言过起剑招来。

徐霄言虽不熟知这套剑法，可他却毫不费力地化解了荆景笙的一招一式。

因为他的破绽实在是太明显了。

荆景笙的剑招虽狠，可剑术尚不娴熟，空有气势而力道不足，而他善用左肩发力，恰恰因此封住了他所有的剑招变化。

即便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徐霄言都能知道他下一招是要攻他何处。

眼看每一招都被徐霄言拆解，在使出剑法最后一式时荆景笙也急了，眼中闪过一记凶狠的神色，竟是使出了一式杀招，向徐霄言的面门刺去。

显然这一招在徐霄言的意料之外。

然而越是急躁，破绽便更会显露无遗。

虽没料到他会这样出招，可徐霄言反应极快，一剑携风带影，调转了他的剑锋。

剑锋的转向让荆师弟来不及反应，手中的剑就这样被挑落在地，此刻徐霄言的剑离他咽喉的距离只在分毫之间。

胜负已分。

“你赢了。”

“我弃权。”

咣当一声，徐霄言把手中的剑丢到了地上。

“你明明已经赢了，你这是做什么？！”他震惊地望向徐霄言。

“不过是同门间的切磋而已，没必要把输赢看得那么重。”徐霄言云淡风轻地说着。

“况且我的剑，绝不指向同门。”

他明白了徐霄言这番话的用意，顿时羞愧不已，双手抱拳，俯身向徐霄言行礼，“我心服口服……大师兄，今日受教了。”

不知弟子中是谁率先发出了一声欢呼，先前的讥讽质疑全然变成了恭贺和赞许，他还听到了那些弟子们唤他大师兄。

徐霄言只觉得听起来不太真切。

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望。

身后的人海中，徐霄言并没有看到那双翡色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