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命 第39章 第39章

今天上午晴朗，现在突然下起暴雨，雨势很猛。

治安总署大楼内，刑侦局办公室里气氛陷入难言的安静沉闷。

许兵推门而进，扫了一眼屋里几人这鬼反应，轻叹口气，侧身后退两步让出路，“进来吧，项大小姐。”

站在门外的女人一身紫色职业装，盘了个干净利落的发，发髻顶端是一朵紫蔷薇花，妆容精致浓颜，给人感觉很干练成熟。

项曦羽快步往里进去，直接略过三个男人，走到窗户前陪匿凰一起望着外面的雨幕。

“到底发生了什么？”项曦羽轻声问。

匿凰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紧身连衣裙，是温莉珠给她的，头发还有点湿，转头看向项曦羽，神色有些阴暗沉默。

项曦羽被她这个样子有点吓到，又心疼不已。

不顾这里还有人在，倾过身抱住匿凰想柔声安慰，鼻息间闻到一股很熟悉的信息素味儿。

不是匿凰的木兰花信息素，是简瑰的白玫瑰信息素。

项曦羽把脑袋向后退离一点扫了眼近在咫尺的胸前，扯起苦涩的笑，假装跟没事人似的柔声说：“能告诉我发生什么吗，我想为你分担，阿凰。”

匿凰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前方，想起在天台那一幕。

天空突然飞来的一架直升机，丢了梯子下去。

那个跟简瑰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转身向前跑了几步跳了起来抓住梯子，飞走了。

匿凰想追上去，奈何只能追到天台边，远远凝望着那架直升机。

由于enigma的视力本就很好，一眼就认出将女人拉上去的那个迷彩男是谁，顿时震惊住了。

那是二叔吗？

匿凰转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沉默的简阔，从会合到现在，他连一个字都没说，沉默得像一潭死水。

项樾一直贴着简阔不放，哪儿都得牵着手走路，就怕想事情想得太入神的简阔下一秒摔哪了磕哪了，宝贝得紧。

匿凰收回目光，眼神晦暗加深了几分，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凰？”迟迟得不到回应，项曦羽有些难过地抬头看着匿凰，“我还不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匿凰怔了一下，转过头望向窗外，一言不发。

项樾这会儿肯舍得从简阔身上移开一点目光，看到那边窗前的情况，微蹙了一下眉抿紧嘴唇。

虽然说过管不了匿凰她们之间的事，但那是他亲姐，见到姐露出难过的样子就有点生气了。

奈何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姐的警告。

自从简瑰离世之后，项曦羽就严厉警告过他和项琢，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插手她和匿凰之间的事，插手了就等着挨揍吧。

项樾转开目光，呼了口气。

俞司很快从震惊到缓不过神来的情绪里走出来，抬手抹了把脸起身往窗户那边大步走过去。

“曦羽姐，先跟我去一趟监控室吧，很快你就知道了。”

项曦羽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地嗤笑一声，转头面对匿凰时又是另一副样子，满眼温柔，“咱俩好久没见了，等我回来好吗？”

匿凰看着她，知道项曦羽一直等她的答复，默了两秒说好，就获得了一枚香吻亲在右侧脸。

“那太好了，要等我啊，我会做了好多道菜等着你品尝呢。”

项曦羽笑了笑，转身路过俞司身边时很轻地哼了声，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往外走了。

也没理会项樾和简阔。

俞司只是笑笑没说什么，看了一眼匿凰，转身跟许兵一起走了。

项樾看着眼里只有匿凰，没他和简阔这俩弟弟的亲姐，很轻地啧了声。

真无情啊这位亲姐。

关门声传来，项樾偏头看了眼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简阔，又看了一眼站在窗前沉默看雨的匿凰，思考了几秒决定先打破这沉重的气氛。

“匿凰，你过来一下，我有事儿要跟你们说。”

匿凰转头看了他一眼，绕过办公桌时顺手拉着转椅拖过来放在茶几前坐下了。

项樾看着侧颜冷硬的简阔，舔了一下唇直奔主题。

“虽然我们都一样心情，但我得提醒你们，有两个疑点。”

简阔终于有了点反应，偏头看向他，神色晦暗不明。

项樾竖起一根手指头，神色很认真地说：“第一，我们见到的那个跟二叔长得一模一样的迷彩男肯定有问题。”

“阔阔，你有没有发现这个男人其实很年轻？”

“二叔离世的时候也就四十几岁吧？”

简阔一怔，回想了一下那个迷彩男走之前的某些行为。

他和项樾还陷在震惊之中的时候，突然天空飞过来的一架直升机悬停半空，舱门被打开并丢了梯子下去。

迷彩男没有给他们反应时间，倏地掏出后腰的枪，对准他和项樾连开了两枪，然后转身迅速跑了一小半段路，蹬着脚跳了起来抓住梯子飞走了。

就在那架直升机准备往上升高之际，迷彩男一手抓着梯子转了半个身子，拿枪的手竖起拇指向下倒以示挑衅，彻底消失在远处。

如此挑衅的男人，绝不是他所认识的二叔。

二叔多稳重温和的一个enigma，是不会做出这么挑衅的动作。

直到现在听项樾这么一说猛然反应过来，那个迷彩男的脸看着确实很年轻，估计得有十八到二十多岁之间的年龄段。

“看你这反应就知道你已经弄明白了，很好，你给我记好了，咱们真正的二叔是四十多岁，很稳重很温和的enigma，那个冒牌货不是。”

项樾顿了顿，神色犹豫一秒果断如实说：“那个冒牌货给我感觉很……神经。”

简阔静默看着他，想了想，竟然很赞同这个说法。

“神经吗？嗯……是有这个感觉。”

项樾又看向对面的匿凰，竖起第二根手指头微晃，“第二呢，你说你看到了跟瑰姐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女人，那有什么发现哪里不同吗？比如年龄啊身上啊什么的。”

匿凰半垂下眼皮，满脑子里都是那个女人的脸。

明明是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和身材，可那张脸看上去很冷漠，就连眼神也是没有温度，像在看死人似的。

真正的瑰姐不是这样的，瑰姐爱笑，眼里含笑，待人很热情又落落大方，待她是真情流露，有时候老爱跟她怼来怼去的。

每次情到浓处时，瑰姐所有的神情和情绪都很坦城，像一朵尽情绽放的白玫瑰花。

她和瑰姐不分上下，从开始做到结束后，瑰姐像只餍足的优雅猫。

而不是那个女人这般什么情绪都没有，干巴巴的令人不舒服。、

但那张脸……

“很年轻，年轻了至少五六岁。”匿凰轻声答道。

项樾勾唇笑了下，“我就说吧，瑰姐走的时候才二十五岁，所以啊，你俩都别被那俩冒牌货骗了，虽然长得一毛一样，但思想上性格上啥的都不一样对吧？”

简阔和匿凰均都看着他。

“看我干嘛？我说的事实。”

项樾伸手揉了揉简阔的后脑勺，“说实话我到现在有点缓不过神来，这世上竟然有人创造出另一个二叔，还长得百分百的像。”

简阔眉心微蹙，眼神晦暗不明，语带点怀疑，“那他们是什么？是仿生人还是什么？”

“或许吧，我不知道，得等俞司他们确定了才知道。”

匿凰表情很凝重，沉声说：“今天的事会跟安德鲁和亨特尔的死有关吗？就是之前袁法医说过的，腺体是被徒手硬拽出来的。”

项樾挑了下眉看着她，“这点你也猜到了？我有这个直觉，但不太确定是不是，等俞司他们确认了再说吧，现在不好下定论。”

“你也别陷得太深，都是冒牌货有什么好难过的，不值得。”

项樾伸出长臂绕到简阔身体穿过腋下把他架了起来，“我们该走了，回头麻烦你跟俞司他们说下，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

匿凰心不在焉，随口应了声。

监控室，整个屋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来的不仅是俞司和许兵、项曦羽，还有周鹤也来了，均都瞪大眼睛盯着巨大监控画面里两个冒牌货的脸。

俞司之前听项樾说过二叔的事，当亲眼看到监控画面里迷彩男的脸后，此刻已经震惊到失语症。

他认识简阔他二叔的时间不短了。

自从第一次正式当匿凰的搭档alpha之后，就跟简阔他们一起去简二叔那儿特训，还学了很多很多有用的东西。

简二叔表面上很温和爱笑，实则认真起来是真的挺狠，手下不留情，每次特训都是痛不欲生、生无可恋的那种惨烈。

可现在再次看到的“二叔”时，突然觉得这男的行为好那啥。

太割裂了。

项曦羽怔怔看着监控画面里的“简瑰”，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怎么可能？瑰瑰不是早就走了十年多吗？”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满脸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喃喃道：“怎么会有人创造出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她是仿生人吗？还是人造人？还是其他什么？”

毕竟她曾经是简瑰的搭档alpha，除了匿凰和亲生父母，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了解和熟悉简瑰。

可当亲眼看到长得跟简瑰一模一样的冒牌货时，她真的接受不了，更何况是匿凰？

项曦羽视线落在监控画面里匿凰的反应，这是那个天台周围附近安装摄像头的视角。

距离有点远，但不妨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匿凰当时的反应是什么。

不，或许匿凰当时是抱着一丝希冀，期待着这个冒牌货是简瑰本人，没有死的。

可证据摆在眼前，容不得你不信——这个女人终究是假的。

迷彩男也是。

一直沉默的周鹤突然说：“他真的是子赫吗？我怎么觉得好神经。”

周鹤转头看向俞司和项曦羽，声音很轻，甚至有点颤，“瑰瑰也不可能是这样子的，太冷了。”

然后他对坐在监控画面前的警员小伙说：“重播，尽量放慢一点。”

警员小伙应了声，操作了一会儿，监控画面上的画面重播，倍速放慢。

周鹤眼神犀利盯着监控画面里的那俩，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努力冲破遥远时空的限制，某段记忆里有一道俏影。

他记得那个小姑娘笑起来活力可爱，蹦蹦跳跳着过来站在简子赫面前，笑得很灿烂地自我介绍——

“我可听闻过关于您的事，终于见到华夏唯一一位影子守护者啦，哦还有你。”

说的是四十多岁时的周鹤。

她双手背在身后，扎着双马尾辫晃来晃去的很活泼，“你好啊，我是仿生人，编号005，向日葵005哦。”

“虽然我是仿生人，但从未害过人，我只是想好好生活，努力融入你们人类的社会生活，不要把我抓去销毁好不好？”

她走上前摇晃简子赫的胳膊，笑道：“我知道您有女儿，应该跟我差不多年纪吧，我的数据寿命只有两年，很短的。”

当年这个小姑娘也就十八岁，两年后才二十岁。

简子赫是个女儿控，不忍心小姑娘这点小小愿望被扼杀，于是主动向上面沟通了整整一个月多才得到许可。

为了安全起见，简子赫让十八岁的简瑰和项曦羽当这小姑娘的临时监督人。

他记得三个小姑娘玩得很开心，直到两年后小姑娘的数据寿命终于到了尽头，所有的数据全都变成一片空白，如报废的机器人般彻底坏了。

简瑰和项曦羽因此非常难过大哭，好一段时间才缓过劲儿，亲自带着小姑娘被拆分的所有零件装进一个很漂亮的粉色箱子里，沉入海底长眠。

周鹤眨了下眼睛，不禁感慨万千，轻声说：“我有预感这俩跟向日葵005一样，可能是仿生人。”

听到熟悉的名字，当即直击项曦羽的记忆深处，想起来就悲伤不已，看着监控画面里的“简瑰”，眼眶湿润了几分。

瑰瑰，这世上能记得向日葵005的只有我，全程目睹阿凰从痛苦到走出阴影的还是我。

可是瑰瑰，阿凰到现在还是那么深爱你，我的答复苦等多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得到阿凰的回应？

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得到回应了。

项曦羽眼神逐渐变得冷厉了几分，盯着监视画面里俩冒牌货。

“这世上只有一个瑰瑰，一个二叔，好的仿生人也只有一个向日葵005。”

“我不容许那些人沾污了他们，创造了第二个他们，因为他们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