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观察日记 第10章 庄园·回忆

关于每天一小时动画片时间发展到两小时这件事，洁女士无话可说，只是深夜总觉得少了些灵魂共鸣。

今临则是准备回归海洋后开一个拿捏人类经验分享会，他时常在心中盘算怎么写演讲稿。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处理一下自己的头发。

原因要从他看过名叫超级勇士的动画后引发的回忆开始讲起。

今临人生的前30年是在虎鲸家族中度过的，他学会了捕猎的本领，学会了怎么诱骗座头鲸，学会了应对风暴和洋流，成为家族新的族长。

然而他是一只人鱼，一只30岁还没有完成性别分化的人鱼。

31岁那年，捕猎大白鲨时，他遇到了人生中所见的第一只同类——倪娜，一只60岁的繁殖系蓝尾雌性人鱼。

这只人鱼参与了猎物的争夺并成为最终的优胜者，她将脂肪最饱满的一块肉撕下来送给今临。

今临习惯了虎鲸的强盗做派，第一次接受他鱼赠与，他很局促。

局促的原因很多，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同类，又或许是这只雌性美丽而强健，而人鱼天生崇尚强大和闪耀。

“你叫……今临？”雌性人鱼显然不介意他的紧张，“看起来年龄很小。”

今临不知道这只雌性是怎么脱口而出他的名字的，就像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名字的由来一般，他只觉得神奇。

“是流落在外的一只小白尾，不过看你捕猎的时候勇敢呢。”雌性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蓝色的瞳孔比海水深一个度，成熟而神秘。

她勾起红唇：“多大了？”

那时年龄尚小的四个弟弟同样敬畏这位争夺猎物的赢家，皆排成排躲在人鱼哥哥身后，人鱼哥哥今临思忖着和这位同类争斗没有胜算，只好回答：“31岁。”

雌性瞳孔微缩，有些惊讶：“你这样小，原来31岁了吗？”

今临只见过这一位同类，哪里知道小的定义，只是笃定地点了点头。

雌性思索了一会儿才凝神：“流落在外是有发育不良的可能……”

她游过去摸了摸今临的脑袋：“但是没关系，你是坚强勇敢的小不点。”

小不点，那是今临他们对最小的弟弟豆包的称呼。

这个称呼用在他身上，有辱他虎鲸大王的威名。

“我不是小不点，我是大王，虎鲸大王！”今临挺起胸脯。

雌性脸上挂起盈盈笑意，语气却没有很冒犯：“嗯，虎鲸大王，你很厉害，我叫倪娜，比你大30岁。”

大30岁，那年龄大概和已故的虎鲸妈妈相似，今临叫她：“阿姨。”

脑袋被敲了一下，耳朵嗡嗡的，今临哎呀叫出声。

“要叫姐姐，知道吗，没有礼貌的小人鱼！”

今临用手捂着脑壳，神情幽怨，怒而不敢发：“哦，姐姐。”

很快，一双冰凉的手搭上他的脸蛋，揉搓起他的圆脸。

倪娜很享受他脸蛋上软肉的触感：“好可爱的成年鱼，我都没见过比你还可爱的小鱼苗呢！”

倪娜很大方，不仅将大白鲨分享给今临，还愿意和四包一起用餐。

大白鲨无疑是虎鲸家族眼中数一数二的美食，今临他们没道理不接受赠予。

作为同类，倪娜很愿意接近今临，莫名很喜欢这只疑似被遗弃的小白尾，她与今临的虎鲸家族相伴离开孟加拉海域。

倪娜喜欢讲故事，她说整个人鱼种群都生活在太平洋，而她来印度洋是为了执行任务，不过她的任务失败了，和她一起的同伴也失踪了。

她看起来有些难过，今临为安慰她只好将脸凑上去任她揉搓。

她还告诉今临人鱼种群的生活习惯以及节日活动，她将庆典的场景描述得绘声绘色，今临很感兴趣；她讲海妖的由来和海妖文明的历史，今临重塑了世界观；她说今临这样的孩子应该回归种群生活，也许会变得更高，更强壮，今临心动了。

可是他不能离开虎鲸弟弟们，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家人。

倪娜拍了拍手掌：“谁说到了太平洋你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今临的圆眼睛扑闪扑闪：“人鱼不会排斥我们吗？”

“当然不会了，我们和很多异变的海妖生活在一起，节日也是所有海妖一起度过哦！”

草包听了发出表示愉悦的呼啸声，它比今临还要想去太平洋。

于是，倪娜带领虎鲸家族从印度洋向太平洋迁徙。

途经马六甲海峡的时候，他们遭遇了攻击，原来早前捕猎的那只大白鲨是种群里唯一的雌性，是一个家族的希望，繁衍的可能被掐灭，这个家族展开强烈的报复。

弱肉强食就是海洋的规则，同归于尽的报复则是生物的本能。

仰仗人鱼的强大还有食物链顶端的虎鲸海妖，区区普通白鲨本无胜算，但倪娜却突发身体状况，尾部绷直身体抽搐，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连意识都不清晰了。

一只白鲨咬住她的尾巴，撕扯下一块血肉，伤口周围的鳞片都翻了起来，可她好像没有关注到尾巴上的伤，只是一个劲地捶打自己胸口。

豆包年龄太小，作战经验不足，很快被几只年岁较长的白鲨围攻并咬伤，虎鲸海妖的再生能力不如人鱼海妖，豆包发出凄厉的呼喊。

今临见状立即指挥其他三包将豆包和倪娜围起来，他单枪匹马对战整个白鲨家族。

他体型太小了并不打眼，起初白鲨家族只当他是没成年的小鱼苗，当他掰下白鲨家族族长的锯齿后，攻击的重心转向了他。

缠斗没有持续太久，今临实在灵活，他用指甲穿透了白鲨族长的腹部表皮，割开一个大血口子。

其他白鲨现状，转而攻击围靠在一起的虎鲸和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雌性人鱼。

如此，瞻前顾后的今临和誓死一搏的白鲨斗得僵持。

肉包前来助力却被偷袭，四只白鲨左右上下夹击他，咬开了它的隆额，肉包用巨力将这些白鲨甩开，却也因为疼痛开始乱窜。

菜包快速游到它身下将它垫起来，那边就只剩草包保护豆包和倪娜，简直乱成一锅粥。

疏忽之下，今临的手臂和肩膀都被咬伤，蓝色血液在海水中弥散，让白鲨更加兴奋。

今临因为疼痛乱了节奏，险些被白鲨咬断尾巴。

他爆发出极快的速度，对攻击他的白鲨一击致命，同时他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最终恢复如初。

恢复状态的今临决定尽快遏制这场战争，他将指甲插入已经死去的白鲨体内，推动白鲨的躯体撞向其他白鲨，打乱了其队形。

菜包引导肉包回归，草包倒是没捣乱，咬伤了前来攻击的两只白鲨。

这场缠斗的位置接近于海面，今临的瞳孔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出惊心动魄的光彩，他沐浴在对手的血水里。

白鲨被开膛破肚，血液飞溅进他眼眶，染红他的唇瓣，他睥睨着身边众鲨。

直到海水被染红，短期无法净化，今临游回四包身边，宣告争斗结束。

物竞天择，每一天每一刻，海洋都在发生着这样激烈的对抗，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只有胜利者才拥有主宰的权利，也肩负维护海洋食物链完整的使命。

在战斗中今临不断负伤，不断自愈，如今看起来还是那样灵活而充满生命力，倪娜却不同，她将自己的嘴唇咬破，尾部的伤口还是鲜血淋漓，只有鳞片重新翻回去，伤口边缘生出一些细小的新生肉芽。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们现在的路线正经过人类管控的海域，若是倪娜被人类抓到就活不成了。

今临要保护这只雌性，将她送回家，于是他独自托举倪娜，四包游在他们上方遮挡水面可能出现的捕猎船的搜索。

一路有惊无险，他们成功到达太平洋海域。

倪娜的神智也恢复了些许清明，今临寻来海草包住她的伤口，她指挥着前往人鱼种群的方向。

回到人鱼种群，倪娜才讲起自己的故事。

因为数年来人类对海洋的剥削，海洋环境已经不能达成海妖天然异变的条件，靠繁殖出生的海妖多患先天病，不少彩尾人鱼也因为环境变化向白尾退化。

倪娜就是一只身患先天病的繁殖系人鱼，发作时便是抽搐的模样，她同时也是一名执行任务的探员，任务的目标就是阻止孟加拉海域的废水二次排放。

只是可惜，任务没有完成，同伴还因此失踪。

后来今临和弟弟们就跟着她生活，他们把倪娜当成老师，也见证了她无数次的发作，无数次痛苦地挣扎。

即使如此，倪娜还是要完成在种群中的工作，太平洋种群的资源分配不像印度洋那样争夺性捕猎，人鱼很注重太平洋物种生态的持续发展，他们倡导按劳分配，今临和弟弟们没有发挥本领的空间。

倪娜身患重病，孤身一鱼要养育整个家庭，今临这只白尾看上去像未成年，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五条鱼皆是拖油瓶。

还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倪娜呢？

今临听邻居说，人鱼结合繁殖能够分配到足够生存一年的资源，他太心动了。

但要怎么繁殖呢？

今临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完成性别分化。

倪娜是雌性，如果他是雄性就好了，这样倪娜至少可以休养一年。

得知人鱼皆在30岁前完成分化后，他十分颓丧，他好像帮不上忙了。

从三代海妖开始，人鱼从小就要学习人类文字，他到30多岁才开始学习，倪娜总要花精力教导他更多内容，而人类的书籍也告诉他，雌性应该受到保护。

今临时常趴在弟弟的身上想，他要是雄性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时不时蹦出来，直到33岁，他真的分化了。

命运很眷顾他，分明已超出分化的年纪，他依然分化成了一只雄性。

他兴高采烈去找倪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倪娜却告诉他，不可以。

原来患有先天病的人鱼和白尾人鱼是不能进行繁殖的，这会加重种群负担。

今临陷入狂喜后的郁闷，原来分化也没用啊。

但是倪娜还是摸着他的头告诉他：“我知道，今临不是负担，是勇敢善良的孩子，今临一定会长大变强壮，告诉所有鱼，白尾人鱼也可以保护同伴，守卫海洋。”

繁衍固然重要，但海妖种群的延续和发展更依赖海洋环境，如今已是存亡关头，海洋需要救世主，需要更多的勇士去反抗无止境的掠夺和剥削。

所有海妖都憧憬着没有先天病，没有海洋垃圾，没有重金属污染的未来海洋世界。

所以今临想要变强大，成为真正的勇士，守护家人和赖以生存的海洋。

这是一种执念。

屏幕里的动画还在播放，动画里的雄性勇士们拥有利落的短发，强健的体魄和闪耀的盔甲。

他们唤醒了今临的执念，让他从和人类的虚与委蛇中醒来。

拥有利落短发，变强壮，穿盔甲，成为一名所向披靡的勇士，今临也想这样。

于是，他握拳在胸。

我一定要剪头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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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庄园·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