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执半懵半愣地拿起院长递来的纸,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一遍。
他抬头看看院长,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内部调令,“哎哟我去,老头,你现在这演技行啊。”
院长没做好表情管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吴执拿的是一份MOC总局的借调文件,MOC是他们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合作单位,主管信息安全,吴执的资料报告被MOC采纳过三次,几乎年年MOC都跟鲁院长要吴执。
可是铁血吴执年年都“婉拒”。
刚才吴执是真被唬住了,谁能想到马上60的人了,还能这么“没正经”,他擦了下鼻尖渗出的汗,“院长啊,虽然你年年都有这环节,但你别说,真别说,刚才那一套走下来,太逼真,太流畅了,我正式宣布,你可以去闯中老年短剧赛道了。”
“别跟我贫,说正经的。”院长坐到吴执旁边,点了点那张纸,“MOC总局的名额,借调2年,回来直接提一级,怎么样?”
“前年是干得好可以留下落户,去年是可以分配个人才公寓,今年改成回来提一级了?”吴执掰着手指头忍不住笑,“这MOC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呀,明年是不是工作完成后,直接颁发个锦旗和奖杯啊?哈哈哈哈……”
院长瞪着吴执。
吴执收起笑容,握起院长的手,“文昌同志,谢谢你,我知道你就宠我,但咱们学院那么多老师呢,你给别人点进步机会好不好?你也知道,我也没啥上进心,现在都有传言说我是你私生子的了。”
“我可没你这逆子。”院长甩开吴执的手,“你说你一没成家,二没对象,这是多好的机会,怎么每年你都这么费劲呢?这是啥坏事啊?”
吴执两眼放空地盯着不远处的兰花,“我忙啊,院长,再说修复学院那边刚接了个大活儿,离了我,他们就不转了。”
“这给你能的,我倒看看咋能不转。你说你这年年帮修复学院忙忙叨叨的,也不知道你图啥?”
吴执举起两根手指,夹着虚无的烟,吐了一口气,慢悠悠说道:“图海晏河清,四海承平。”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之后,吴执看办公室门没关紧,走近一听,还有窸窸窣窣的的声音。吴执推门一看,裴优正在翻东西。
“你没走啊?我还寻思你有事儿呢。”吴执说。
吴执和裴优的工位相邻,走近才看到裴优脸色不对。
“怎么了?”吴执忍不住问道。
“硬盘,你看见没?咱们学院蓝色那硬盘!”裴优急得不行。
“没有啊,咋了,整这么着急?”吴执问。
“院长前两天就跟我说了,学校盘固定资产呢,没差几样东西了。下午我就是接到校资处的电话了,点名跟我要硬盘,我刚才回家把所有包都翻了,怎么就没了。”裴优气息都不对了。
这孩子,总丢三落四的。
吴执帮裴优将办公室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硬盘。
裴优坐在座位上两眼无神,吴执也想不起来还能放哪。
不应该啊。让别人拿走了?办公室里也没有摄像头,吴执看着目光呆滞的裴优,“家里你也找了?”
“嗯。”裴优急得直跺脚,“没有。”
“走走走,去查查走廊监控。”
两人从监控室出来时,裴优已经面如死灰了。
监控显示,由于培训的原因,这两天进出办公室的老师并不多。
唯一一个非本办公室的人员是前天下午裴优带进来的朋友,两人待了大约20分钟。
裴优给朋友打电话,人家根本不知道硬盘什么事。
这样一来,裴优的情况更加尴尬,搞不好还得记个过。
“硬盘里有什么啊?”两人往办公室走,吴执问道。
“有新闻传播趋势、媒介融合、舆论引导等方面的研究报告和数据分析,还有关于公众意见调查、媒体效果评估的原始数据……我求了院长好长时间,他才把硬盘借给我。”
裴优说着,忽然跑了起来。
吴执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地方,结果回办公室一看,她只是跑回去哭。
说起裴优,吴执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特别中规中矩的一个女孩,不突出的发型,不突出的服饰,不突出的长相,典型扔人海里找不到的那种。但她还挺积极上进的,认真备课、认真上课,积极参加各种培训和学习,主动与其他教授、学者进行学术交流。每年评职称之前,吴执看裴优整理那些申报材料都替她累得慌。
按理说,今年裴优评上中级职称应该没有问题,没有别人跟她抢名额,她自己的各项评分也都足够优秀。
但是如果这事儿没处理好,那可就难说了。
“林凡说我要是评上中级,他就回国跟我结婚,以后再也不走了。”裴优趴在桌子上,囔囔地说道。
吴执一脑门子问号,这两件事儿有什么逻辑链吗?娶你还是娶职称啊?
“我怎么那么难啊。”裴优又哇哇大哭了起来。
看着裴优哭得一抽一抽的,吴执有些不忍,“别哭了,裴优。”
“哇——”裴优哭得更大声了。
吴执挠挠头,“你就说硬盘后来被我借走了,你也不知道。”
裴优哭声停住了,她缓缓地抬起头,头发糊了一脸,懵懵地看着吴执。
吴执拍拍自己胸脯,“就这样啊,有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推,别哭了。”他抽了两张纸递给裴优。
裴优接过纸,胡乱的擦了擦脸,“为什么啊?那你怎么办啊?”
“我?我又不评职称,我也不结婚,该怎么办怎么办呗,还能开了我啊?”吴执满脸无所谓。
裴优怔愣了一会,犹豫着开口道:“吴执,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吴执刚喝了一口水,险些没喷出来。
这是什么世道?做好人好事要受到这样的揣测吗?
吴执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他站起来紧着鼻子看着裴优,有些语无伦次,“那什么,裴优,算我没说,你现在赶紧去院长或者校资处那承认错误,争取个宽大处理……”
裴优猛地抓住吴执的袖子,“吴哥,吴哥,吴哥,我错了,我错了,我瞎说的,你别朝心里去。”
“……裴姐,你别瞎寻思了好吗?记住我的话,管好自己的嘴,凡事都往我身上赖,听到没?”说完,吴执怕裴优继续发散思维,特意补充了一句,“放心,院长是我家亲戚,没事儿的。”
裴优愣了一下,随后“嗯嗯嗯嗯”地点了四下头。
“走吧走吧,跟你共处一室还挺危险的。”吴执打趣道。
“吴执。”裴优有些懊恼地喊了一声。
“有事吴哥,没事吴执,您也是蛮通透的哈。”吴执开启了一波嘲讽,“好啦,回家敷敷眼睛,明天还这个样子,谁也救不了你。”
“好的,吴哥。”裴优不情不愿地说道。
等了一晚上,吴执也没等到校资处的电话。
第二天,到会议室的时候,已经没几个空位了,吴执坐下后,看了眼裴优,还行,眼睛微微有点肿,问题不大。
看到斜对面坐着的就是楚淮,吴执非常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吴执对楚淮的印象还不错,都说相由心生,一看楚淮就是那种认真、规矩的正派人士,再加上昨天的讲座,专业又干练。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特别事务局的主任了,未来可期啊,小伙子。
楚淮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怎么的,只淡淡地看了吴执一眼,轻轻颔首。
培训专场准时开始,楚淮根据新闻与传播学院的特性,为在场的老师们提供了一些针对性的指导和建议,每字每句都中肯和实在。
一个多小时后,吴执正盘算着中午去哪儿干饭的时候,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
“这两天,在传播学院进行了一场模拟演练,请大家看一段视频。”
楚淮摁了下鼠标,大屏幕上立刻播放出一段视频。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物……
吴执的脸色骤变,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冲到了脑瓜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