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上午去了单位,说中午回来接吴执出院,吴执待的没意思,在屋里瞎溜达。
“护士长。”
听到楚淮的声音,吴执慢慢挪到门口,看到楚淮正在跟护士长说话。
“过来给二叔取药啊?”
“没有,我朋友在这住院,我来接他出院。”楚淮说。
“你二叔咋样了?”
“还行,恢复挺好的。”
“你最近有没有时间啊,我侄女一直都想见你呢?”护士长说。
“不好意思,护士长,我有对象了。”楚淮说。
护士长迟疑了一下,“哦,好,我懂了。”
楚淮走进病房的时候,看到吴执正在路中间,假装很忙的样子。
“诶,回来了?”吴执说。
楚淮觉得好笑,“吴执,原来怎么没发现你有听墙角这习惯啊?”
“什么墙角,我复健呢。”
楚淮指指门上的玻璃,“你刚才都要钻墙里的样子,在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哈,是吗?”被揭露的吴执也不装了,“啥情况,你给我讲讲。”
楚淮手脚麻利地往潘桃拿过来的大包里收拾那些住院必备,吴执就像一个缓慢的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快穿衣服吧,吴老师,12点前必须退房。”楚淮说。
上了车,吴执还是不死心,他拿起楚淮车里的矿泉水瓶,举到楚淮面前。
楚淮看着吴执的动作,不明所以,“这是干嘛?”
“这是麦克风。”吴执说,“楚主任你好,我是胡说八道电视台的主持人吴记者,请您解释一下刚才的场景,满足一下广大观众的好奇心。”
“你无不无聊?”
“说嘛。”
楚淮趁着红灯,非常不情愿地拍了两下矿泉水瓶,“喂?喂?”
吴执挑眉给他竖起了大拇哥。
“我二叔前段时间从房上掉下来了,两个胳膊都骨折了,也在这住了几天院。”楚淮说完,推开了矿泉水瓶。
吴执一脸难以置信,“没了?”
“没了。”
“哎哟我天哪,你上学时候作文是不是0分?谁要听你说这纪要啊,我要听得是恩怨纠葛。”吴执非常不满意。
楚淮无奈地摇摇头,“当时那护士长跟我二叔二婶就唠得挺好的,不知怎么就说到我单身了,护士长就非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吴执浮夸地“哦”了一下,“那你是真有对象了?还是搪塞她啊。”
“你觉得呢?”楚淮注视着吴执。
“我觉得……你这么帅,肯定有对象。”吴执说。
楚淮忽然笑了,看着吴执笑个没完。
吴执被他笑得有点毛,“咋了?”
“有对象,谁跑过来陪你住院啊。”楚淮边说边潇洒地单手转弯。
“也是哈。那你二叔怎么回事啊?为啥会从房上掉下来啊?”
“这可说来话长了。”楚淮无奈得扯了下嘴角,“我二叔开了个小饭馆,他去房上拿大葱,下来的时候,梯子没踩稳,滑下来了,结果条件反射,两手一拄地,两臂双双骨折。”
听着都觉得疼,吴执皱皱鼻子问:“哎哟我的天,几楼啊?”
“也就二楼那么高吧。”楚淮苦笑,“再高就不是胳膊骨折的问题了。”
“骨折可得好好养啊。”吴执说。
楚淮第一次进吴执家的小区,上次就停在了小区门口,这次真的是大开眼界。
破旧的自行车棚子,像是黑诊所一样的食杂店,灌木丛上晒得各种花被,还有几栋像是幼儿园一样刷了黄漆的五层楼房……
莫非是春岚市的九龙城寨?
那么破的小区,又没有电梯,楼梯又窄,走几步,楚淮就回头看吴执龟速爬楼。
吴执家住五楼,也不知道以他这腿脚,天黑之前能不能到家。
“我背你吧。”楚淮提议。
“猪八戒背媳妇啊?我不要。”
“……”真他妈比喻奇才。
吴执掏出钥匙,递给楚淮,“你先上去吧,我慢慢走就行,五楼右手边那户就是,你先进屋歇会。”
楚淮本来想说不用,但看到吴执递过来的钥匙,还是接了过去。
这串钥匙很有意思,上面挂了个扣耳勺,楚淮隐约记得,小的时候,自己爷爷也有同款。
破车、破房子、破穿搭、破扣耳勺。
这人除了长得年轻,剩下所有都透着一股老人味。
回想昨晚,楚淮赶紧摇了摇头,真是单身久了,看什么都眉清目秀。
楚淮拿着钥匙上了五楼,不过没进屋,他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这个小区虽然很旧很破,但离春岚市最大的湖泊东懋湖只有一街之隔,可以说是湖景房了。
站在吴执家的走廊,可以清楚地眺望到不远处波光粼粼的东懋湖,湖面上时不时还有一些小船划过。
还挺不错的。
赏了好一会儿景儿,身残志坚的吴运动员终于登顶了。
他从楚淮手里接过钥匙,准备去开门。
楚淮在他身后还有点小期待,屋里会不会蹦出来个清朝僵尸啥的。
打开门,僵尸是没有,但满屋子乱乱糟糟封建欲孽的味儿还是让楚淮眼前,亮了又亮。
红木大桌子占据了厅里C位,红木大龙椅更不用多说,桌子上方悬了块“正大光明”的匾。
满墙的书柜,没有电视,没有沙发,但是有一个红木……大烟床?
最让楚淮吃惊的是大烟床上方的墙上挂了个“禁止吸烟”的霓虹灯。
楚淮真是词穷得给不出任何评价,没八百年精神病史都搭配不出来这风格。
吴执一屁股坐在大烟床上,疼得“吱”了一声,随后拍了拍大烟床,“快坐下歇会。”
楚淮看着吴执坐在大烟床上,后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你……要不上床躺着吧,坐这……腰不行吧?”
吴执胳膊拄着大烟床上的小桌几,“没事,冰箱里有水,还有肾宝,给我拿一瓶。”
“……”
楚淮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又扫视了冰箱一圈,没看见肾宝,就给吴执也拿了一瓶水。
他拧开递给吴执,又拧开自己的一饮而尽,来到吴执旁边坐下。
“好硌。”楚淮心想,“为什么好好的沙发不用,买这破玩意。”
“你这家具是房东剩下来的?”楚淮尽量问得委婉。
“不是啊,我自己淘的啊。”
“在哪儿淘的?”
“淘宝。”
“……”楚淮责怪自己,怎么这么久,还没适应。
“真挺别致的,现在年轻人一般都接受不了这种风格。”楚淮尽量含蓄一点。
“他们不懂,这是老钱风,Old Money。”吴执拍拍自己坐的红木大烟床,隔着薄薄的、聊胜于无的寿装风格坐垫,发出“咔咔”的声儿,“红木的,金贵着呢,可以传给孙子的。”
“……”楚淮看了眼吴执诡异的坐姿,“你坐这儿真没事儿吗?”
吴执像是秃顶的人,一甩头发,“没事儿,特别舒服。”
楚淮是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绕过地下堆得破书、破卷子,“为什么住这个老破小啊?”
“诶?你放尊重点啊,什么叫老破小啊?这地段多好啊。离学校近,离轨交近,楼下就是公园。”吴执有些不乐意。“啥也不懂。”
“……”
“我跟你说,这个公园绝了,有湖泊,有树林,那小环境,啧啧啧。”吴执满脸得意。
“别人买房子都考虑地产商、物业什么的,你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还考虑公园?”
“诶?老头子咋了?你歧视老年人啊?你不会老啊?”吴执音量陡然拔高。
“……”这愤怒三连给楚淮整懵了,但很快,楚淮又被窗台上的东西吸引了,他走过去,窗台上有个扎啤杯,里面插了一黄一绿,两个苍蝇拍。
楚淮拿着苍蝇拍笑了半天,太有生活了。
“你怎么不使使劲买未央馆啊?”
未央馆是春岚市的高档住宅,就在吴执这小区的旁边,可以说是一墙之隔。
吴执神色复杂地看了楚淮一眼,“未央馆当然好,户型好,设计强,价位虽然不便宜,都是对我来说,完全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唯一不足的就是,这个寿命啊,是个短板,按现在工资来讲,我可能活不了一千年。”
“……”
“少爷,人间疾苦啊。”吴执摇了摇头。
楚淮想了一下未央馆的房价,觉得是有点冒昧了。吴执爹不疼妈不爱的,依靠自己的努力,能买这么一个小房子已经很不错了。
他转身看向窗外,面前就是湖和公园,抛去小区环境和物业,剩下跟未央馆应该也不差什么。
“你是工作之后买的这里吗?”
“算是吧,我上大学的时候就租的这里,后来房东着急卖房子,我就买了。”吴执抬头看看有些泛黄的墙面,“也住了将近十年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吴执想要起身去找,“嘶”了一声。
“你要干嘛?”楚淮问道。
吴执指着自己的红木大桌子,“快,大壮,我那桌子上,有本书,你帮我拿一下。”
楚淮无语地看了吴执一眼,走过去,“这么多书,哪本啊?”
“有个特别老,特别黄的。”吴执说。
楚淮举起那本特别黄的,四周都飞边子的古董老书《春岚民俗宝典》,“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个,送给你的。”吴执展开床几上的折扇,扇了扇,“这是春岚话四六级考试书目,你有空看看,能大大提高咱俩沟通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