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切被源赖光牵着,领小孩一样逛完了整个服装区,说是让鬼切自己选,最后还是摇钱树本人在择适合鬼切身段的衣服。
鬼切完全小孩子心性,遇到喜欢的就点头,不喜欢的就不说话,之后就是源赖光掏出银行卡刷刷刷,既然说是血拼,就不该在价格上斤斤计较。
摇钱树的即视感愈发强烈了。
鬼切看不下去,“太贵了。”说着想将手里很漂亮的马丁靴放回去。
源赖光直接把鞋从人手中夺过来,径直付了钱装进袋子离去,留鬼切一脸错愣尾随。
鬼切穿戴整整齐齐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说不上,可真也没什么可操心的。
现在他灰色暗花西装,针织白毛衣,棕黑领带,格纹贝雷帽,黑色长袜马丁靴,俨然贵族小少爷。
目光捎过角落的吉他,包浆的即视感,上了年纪的乐器。
鬼切向源赖光那边坐了坐,身子骨有劲,半倚在他肩膀上,觉得安心。
男人在处理公务,见鬼切靠过来却不腻歪,蹙着的眉色淡下去。
“那把吉他很久了吧。”鬼切没那么胆小了,嗓音温温和和,像三月的风。
“是啊,但还能弹出来声响。”
鬼切站起身走到吉他旁边,将它缓缓抱在怀里。吉他不重但有分量,踏实感油生。
“我能弹弹吗。”
“好。”男人阖上笔记本电脑,静静看着身侧精致的少年,侧脸只余山眉水眼,美人皮相。
鬼切的手本是极好看的,堪称修长,可冻疮常年侵蚀,眼尖一点能看见指尖厚厚的茧,于是红肿落魄,养不好的类型。
鬼切拨弦,手指回环往复,弦颤抖出噫语,像是在朗读淤积多年的情诗。
“Gypsophila.”一曲弹完,室内盛开星星点点的花。
“英语里满天星的意思,是很好看的花。”少年认真,目光对上源赖光含笑的眸子,透出不易觉察的娇羞。
“你学过吉他吗。”男人语气有点好奇的成分在,尊重占了上风。
鬼切动容,第一次有人完整听自己弹完整首歌,也是第一次自己为别人弹吉他。
少年左手撑着吉他,右臂环住源赖光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他身上有阵冷香。
“大概…是没有学过的。”少年如实说的,从小生活在福利院,但福利院门口有个弹唱的流浪歌手,唱些浪漫风流的曲子,情情爱爱,鬼切听不来。
他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觉得有人会爱上自己。
鬼切有的时候蜷在角落里消化孤独,窗外蝉鸣聒噪,发情的母猫嚎叫,疯狗拴在栏杆上应和,吉他声就这样流淌进室内,却只传到他一人耳朵里。
别的孩子击鼓传花,抓阄贴烧饼,玩老鹰抓小鸡,他溜到门口,推开生锈的铁门,学会了人生中第一首歌,叫《传奇》。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从此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的容颜。
鬼切不知道流浪歌手把这首歌唱给谁听,但想来应该是很爱很爱的人。
爱是什么呢,是偏袒还是呵护,或者是一种珍重?
“你也会弹吉他吗?”很诚恳的问题,也没有任何猜测的意思。
源赖光点头,“会一点。吉他是在古董市场淘来的货,当时觉得好看的紧,就打算学着弹,也是一时兴起罢了。”
源赖光接过吉他,半翘着腿,把它放在膝盖上,拨弦。
室内很安静,只能听到丝类乐器独有的嗡鸣。
他的手指像蝴蝶一般翻飞。
“我没有为你伤春悲秋不配有憾事,鬓发未染霜伤痛亦错在我幼稚。”
很难过的歌啊,鬼切这样想。
可源赖光确实是一头白发,红色挑染,夺目得惊心动魄。
倘若是早点遇见,自己大概会为他伤春悲秋很久吧。
可没有如果,他们本来就不熟啊。
鬼切折千纸鹤的时候源赖光在与电话那头的谁互怼,嗓音听起来不太友好。
关于市场营销的问题,鬼切自然是不懂的,他也不掺和,看着惨不忍睹的千纸鹤,叠得歪歪扭扭像只肥鸡。
男人挂了电话,鬼切回头,他在揉山根,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鬼切这才想起来,他今天从早忙到晚,这似乎是一晚上第一次坐下来。
多想跑过去抱住他啊。
攥紧了手指又缓缓松开,终究没这种勇气。
他只是一直叠千纸鹤,一直叠一直叠,叠了很多个,各种颜色。
鬼切把每个千纸鹤都点上了眼睛,一共五十多个肥鸡,他忍俊。
回头发现男人半倚着,已经睡着了。
“源赖光,源赖光?”他唤他,“回房间去睡,别着凉了。”
男人转醒,看到关切汪水的眸子,略略心安,没那么疲惫了。
他站起身,看到了参差不齐的五十多只肥鸡,倒是排的整整齐齐。
源赖光:……(小别致长得挺东西?)
鬼切眼神抱憾,又有些许期待,“为你折的,挑一个吧。”
男人摸摸鬼切毛茸茸的头,“辛苦了。”他逡巡了很久,却一直带笑,长指一点,“就这个吧,都很好看,这个最好看。”
都很好看,都很好看。
鬼切笑的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