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喜剧 第16章 第十六章

咕哒深沉地坐在公园角落的休息椅上。

距离她跌跌撞撞地从地铁站里跑出来已经过去了两小时，这段时间对于咕哒而言，在人生中的意义差不多等同于卫宫切嗣开始教她魔术那一天——在对世界观的毁灭和重建上尤为如此。

布莱恩特公园上方的天空满是灰暗的浓雾，几条形态可疑的巨型长蛇半隐在雾中飞行，不时炸起一大片白光，安哥拉曼纽看不见御主的表情，心中莫名生出些危机感，谨慎地问：“你还好吗？”

“我不好。”咕哒幽幽|道，“安哥拉，我们穿越了。”

安哥拉曼纽沉默了一下。

“是的。”他沉重地说。

如果说被汹涌的异形挤到车厢角落是咕哒醒来后遭遇的第一重打击，那么白人小哥从裤兜里拿出iphone帮她查地图这个动作则在人民教师奄奄一息的理智上又撒了把辣椒粉——咕哒眼尖地督见对方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惊得差点把身旁黄蜂头的异形撞进隔壁两米高的六手兄贵怀里。

“2014年？”她一把抓住白人小哥的手，“这怎么可能！”

白人小哥一头雾水。

“是啊，今年是2014年。”他说，“不然呢？”

“但是，”咕哒干巴巴地看着他，“但是我明明记得今年是2004年……”

白人小哥一愣，他想了想，忽然十分同情地拍了拍咕哒的肩膀。

“你失忆了。”他说。

咕哒：“……？”

白人小哥点开推特，翻出一条新闻：“喏，你看，就在前天，曼哈顿这里发生了一起数千人集体丧失记忆的事件，你大概也是事件的受害者……不过报道上受害者的症状好像没有你这么严重。”

咕哒：“……”

美国人这十年来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连在街上失忆这种事都见怪不怪了？

“没事的，”白人小哥安慰她，“你先联系你的家人，然后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咕哒诺诺点头，对白人小哥的话仍半信半疑，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了看四周。

如果大家都有那种可以触屏的手机的话……她伸手去摸卫衣的兜袋，果真翻出了一部手机。

咕哒学着白人小哥先前的样子笨拙地按亮屏幕，上划触屏后手机蹦出输入密码的页面，她顿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收回去。

“你不给家人打电话吗？”白人小哥问。

咕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地铁信号不好，我等下出去再打。”

白人小哥点点头，没想太多，咕哒怕他等下智商回笼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等地铁再次靠站后马上顺着人|流挤出车厢，她在全然陌生的异国街道无措地徘徊了几分钟，忽然发现一家大型书店，便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然后在漫画区的专柜上看到了《火○忍者》的最终卷。

“为什么！”咕哒仰天咆哮，“为什么宁次死了！为什么二柱子要和鸣人对决！为什么！”

安哥拉曼纽：“……你冷静点。”

他难以理解地问：“不就是本漫画，至于吗？”

“你懂个锤子！”暴怒的咕哒立马啐他，“谁的十年都不容易，我特么追那么久的连载，难道是为了看岸本把我老公画死画断手吗？”

那你老公还真多，安哥拉曼纽想。

显然他的御主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心情糟糕透顶，安哥拉曼纽也不打算赶着找骂，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最起码我们可以确定，现在真的是十年后。”

无论是街上人手一台超出时代的智能机，还是书店里出版时间详细可寻的书籍都证明了这一点，不得不接受现实的咕哒惆怅地叹气，低头“哦”了一声。

几个小时前她还和藤村大河坐在客厅上看NHK播放的大热韩剧《冬季恋歌》，边吃饭边嘲笑男主车祸失忆死遁去美国深造十年的傻逼剧情，结果这世道打脸比报应来得还快，她今天这一连串噩梦般的扯淡经历，怕是说给士郎他都不会信。

不过比起毫无头绪地思考穿越的缘由，咕哒现在更担心另一件事。

她身上没有钱。

也不知道未来的咕哒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经济困难，她摸遍全身，居然只找出一部手机和一张交通卡，手机输入密码的页面只能错误五次，一旦被锁定就要等上五分钟的间隔，咕哒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密码都试一遍，依然解不开手机的锁屏。

于是她只能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暴躁地发呆。

“不过话说回来，未来的我为什么会在……”咕哒一时半会想不起纽约的新名字，“……在这个鬼地方？就算士郎要结婚成家立业，我也不至于搬那么远啊？”

“也许未来的你跟美国佬结婚了。”安哥拉曼纽不负责任地猜想，“你跟着丈夫移民到美国，没想到没住几年就遇上纽约崩塌，他为了救你葬身楼海，你无法忘记对方，长久地留在这座伤心之城，日夜怀念那些曾经美好的过往——”

咕哒面无表情地摊开手背。

除了消失了一画令咒外，她的双手几乎和十年前没有什么不同，连指甲油都是习惯的浅色，人民教师冷冷道：“你哪只狗眼看到我手上有戒指？”

“嗯……”安哥拉曼纽沉吟几秒，换了另一种说法。

他语调轻快道：“又或许是Master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家业，来纽约谋杀某个人？但是你不小心在踩点路上丢了钱包，所以不得不搭地铁回去，然后你因为昨晚通宵打游戏，控制不住地在地铁上睡了过去——”

咕哒：“……你是不是以为你在我身体里我就不敢打你？”

咕哒满含威胁地甩了甩还剩两画令咒的右手，她扔在腿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卧槽！”咕哒尖叫一声，慌里慌张地抓起手机，抬眼看见来电备注上写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小可爱」几个假名，差点把它扔出去。

安哥拉曼纽也惊了一下。

“小可爱？”他微妙地拉高声音，“Master，这该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

“别胡说！”咕哒骂道，她其实也有些悚然，没什么底气地反驳：“说不定是我儿子……”

十年后的她差不多三十六岁，会有小孩也正常，但这么骚的备注看上去委实不太像是儿子，咕哒接雷似地点开通话，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她听见一声低沉的回应。

“大将？”那个声音问，“你怎么还不回家？”

咕哒猛地捂住心脏。

但凡是沉迷乙女游戏的玩家，十个中必定有九个是声控，咕哒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被丘比特射中心脏的悸动也不过如此。

“男朋友！”她在心里大喊，“这一定是我的男朋友！”

安哥拉曼纽：“……”

安哥拉曼纽：“你不要这么随便就认男朋友好吗？还有那个‘大将’是怎么回事？”

“爱称吧。”咕哒睁眼说瞎话，“听上去多霸气啊，我大他小，说不定他是个小狼狗呢？”

被定义成男朋友的「小可爱」还不知道咕哒内心的汹涌澎湃，又问了一句：“大将？”

“在！”咕哒中气十足地接道，又很快弱气下来，她犹豫半晌，到底没敢跟对方说自己失忆或者穿越了，哼哼唧唧地小声道：“那个……嗯……我迷路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

“大将在什么地方？附近有什么知名建筑吗？”「小可爱」冷静地问，“如果没有，请去寻找警察，我马上就过来。”

咕哒：“！”

“太可靠了！”她在心里尖叫，“这一定是我的男朋友！”

安哥拉曼纽：“……”

安哥拉曼纽：“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咕哒用实际行动给了他否定的回答，她欢天喜地地和「小可爱」约好汇合的地点，脚步轻快地走向附近的石桥。

等待（想象中的）帅哥显然要比无望地试密码更容易使人产生耐心，咕哒站在石桥上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在她等到桥下经过第一百一十七个人时，手机的铃声终于再次响起。

“我到了。”「小可爱」说，声音有些喘息，“大将在哪里？”

“我在石桥上！”咕哒马上说，她热情道：“我的旁边是一片柏木林，对面是喷水池，有个鱼人在表演纸蝴蝶的戏法……”

“我找到你了。”「小可爱」忽然说，“大将，你往左边看。”

咕哒一愣，依言转过头。

一个眉目精致的黑发少年站在桥下，他穿着黑色的外套和长裤，脖子上缠着两圈眼熟的米黄色围巾，遥遥地向她挥了挥手。

安哥拉曼纽：惊喜吗？意外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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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