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刚才慕容清和夏无邪说了什么,但夏无邪应该没有说出她若川负伤之事,所以她并不想把揽月门的事情告诉慕容清。
“他五年前接了南宫家主之位,爹爹与他在宁都见过一次。我对他不熟,这次还是第一次见。”
阿月盯着慕容清:“哥哥,我们家这些年就没找过寻龙珠?”
慕容清剑术精湛,在江湖算是小有名气。可现今江湖如同一摊温吞水,并没有什么年轻人施展才华的机会。
江湖上这几个后辈,彭扬算是声名最响亮的,可那大抵不过是他为人最张扬之故。现在,那个最张扬的人已经死了。
但阿月自然知道她这个哥哥不是池中之物,寻龙珠的事情,既然她都好奇,那慕容清这些年,绝不会置之不理。
他与慕容诀商量的事情阿月从不干涉,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动脑筋。
慕容清一笑:“你既这么问,就是认定我们找过咯?”
阿月似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慕容清确实找过。
他还找出了一些麻烦,时至今日,在南宫致远举行这场集会的前夕,他有些担心那些麻烦找上门来。
他道:“十八年前,先帝本是要去泰山祭天的,所以才特意将寻龙珠带出了皇宫。”
慕容清有意无意的避开了阿月的提问,却仍是继续说着寻龙珠的故事。
“这是皇族的惯例,每代君主都会带寻龙珠上泰山祭天。以往祭天除了皇帝的亲兵羽林军,三大世家也会同行。这本没什么,可十八年那次,先帝却招来了众多高手。”
在闭云山庄时,阿月也知道了这件事。但此时慕容清说起来,似乎在暗示什么。
“结果祁王病重,先帝便整个队伍赶去了青州。”
“你是说当年先帝别有用心?”
“阿月。”慕容清换了副神情,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模样:“你可知寻龙珠原本在朝廷手上,代表着的可是国运。”
“所以寻龙珠遗失后,先帝为此郁郁寡欢,不久便病逝了。”
慕容清若有所思的看了阿月一眼,接着又把嘴角拉扯到一个让人极舒适的弧度,轻笑道:“朝廷肯定不止派了隔壁那位祁王殿下来建都。”
阿月嘟着嘴:“看老林那模样,估计青鸾公主也来了。”
慕容清听言激动起来,忙道:“你认识公主?”
阿月随意的回答着,慕容清问一句,阿月便答一堆,她倒是没有注意,自己哥哥语气中难得的轻快。
慕容清曾在道山与人比试。
对方自诩剑法高明,不知从哪知道了慕容清的行踪,嚷嚷着硬要比试。
慕容清本不愿应战,可那人在当街辱骂慕容家胆小如鼠,说世家式微,早已比不上先祖声名,得把那武林泰山北斗的地位让给有才有德之士。
那人叫骂着,慕容清自是不知道此人口中所谓的“有才有德之士”是指谁。肯定不是他本尊就是了。
比试结果可想而知。
慕容清的剑法承袭慕容诀的气质,却又更有一种朝气的“稳”,不同于慕容诀久经江湖的剑那般老道,却自有一番风骨。这番风骨有初出茅庐的雀跃,也有不可一世的自信,却又不像阿月那样各种“剑走偏锋”的小聪明。
比试完,慕容清也没说多余的话,反倒是让他回去继续练剑,若是不服,可以再来挑战。
却是这时,一个清脆动人的女声从人群中响起:“慕容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清循声而去,见到一个面容清丽端庄的女子隐藏在人群中,面貌看得不真切,却如犹抱琵琶般让人难忘。初一看那动人心魄的感觉夏无邪至今还在回味。
公主走出人群,与慕容清互相见了礼,便又返回了道山之上。
那只是匆匆的一面,却让慕容清魂牵梦绕无数次。
之后他曾去过道山几次,甚至上山拜访,却始终未再得见公主一面。
想不到公主此时也正在建都之中!
阿月并没有看出慕容清的心情起伏,闲聊过后,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
她便问:“夏大哥去哪儿了?”
她看向门口,没看见夏无邪,却等来了慕容诀。
慕容清与夏无邪说了很多话,其中不乏一些所知者甚少的“秘密”。
比如寻龙珠事关国运的事。
十八年前祭天之行之前,先帝便已知自己身患绝症。
而且,这十八年来蛰伏的揽月门,其实有一个图腾。
那个图腾是一弯明月,明月上坐着一只高傲的孤狼。
这个图腾乍一看并不觉得有什么,许多派别,尤其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总是会给自己来个标榜,以此显示自己的独特。
可狼这种动物,与北方草原关系太紧密了。
南宫致远召集集会前夕,揽月门的人居然能将当今江湖的诸多高手囚在一处。那么聪明警觉如夏无邪,自然知道这建都城里,还藏着的另一处危机。或许,彭扬、苏臻的死都与此有关。
那公主呢?
夏无邪想,昨夜给他们报信,故意引他们去找到王飞燕和彭扬尸体的人,应当就是公主的鹰卫。
公主才是今日那队羽林军真正的首领。
这么想着,他也来了悦来客栈。
这个时候,林柯正好放过了武功低浅的南宫静洺,回了府衙后院。
夏无邪今日听齐正阳浅浅提过他们昨夜离开悦来客栈之后的事,这里曾出现了一个说话底气十足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冷脸严肃还使着南宫刀法的男人。
可并没有谁注意到,那时的门口还站着一个衣着普通的姑娘。那姑娘故意穿着粗布衣服,甚至用糟心的妆容遮掩了自己绝世的容貌。
夏无邪怀疑,公主也知道关于十八年前事情更多的消息。
而悦来客栈住着东阳帮与齐家的人,公主一定会派人看着。
他便来到悦来客栈外的这个茶铺,点了壶茶,静静坐了下来。
片刻后,他旁边那桌坐着的一个青年男人突然叹了口气。夏无邪下意识转头看了那青年人一眼。
那青年人也抬头对上夏无邪的目光,他也不拘谨,反而像一个认识了夏无邪多年,此刻与夏无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问候道:“兄台也是来这里参加明日的集会么?”
夏无邪注意到眼前人的用词,道:“阁下也是?”
青年人道:“那自然是的,否则这里也没什么可游玩的,这茶实在涩口,既比不上道山的雨前茶,也比不上青州的苦尖茶……实在是了然无趣。”
夏无邪问:“阁下还是品茶的行家?”
其实南宫静洺自然算不上是什么行家,不过他与阿月有点相似。从幼时起便时常出门转悠,大禹这大江南北,他也走得差不多。区别是,阿月是与慕容诀赌气以至于离家出走,目的是想告诉慕容诀自己的本事,而南宫静洺则是打心底里不想参与南宫家的事务,离开长辈还有南宫致远的控制。
“不算行家,但这茶从喝下去到入了肚全是一口苦味,既没有清香气也没有回甘味,自然是了然无趣。”
夏无邪自也是品得出的,他虽然常年在无净山上,不知道大禹其他地方的模样,但无净山的白茶色清味甘,要是以晨露来泡,还会生出一种独特的清冽,那种滋味,确实比眼前苦涩的茶好得多。
为了寻龙珠来建都既然是得了南宫的号召,那么明明知道茶难喝还坐在此处,一定也是别有用心。
夏无邪注意到,此人提到了道山和青州,那里,是公主与祁王常年所在之地。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坐到了南宫静洺同一桌。
“阁下是公主殿下的手下?”
南宫静洺微微一笑,他转眼看到了夏无邪手中那把无霜剑,问:“兄台可是夏无邪夏公子?”
正是此时,一路捕吏路过此地,向茶铺老板收取额外“税款”。茶铺老板是个个子矮瘦的中年人,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似乎刻进骨子里,带给他格外的沧桑感,这是常年种茶采茶留下的印记。
他倒并没有因为捕吏的到来而大惊失色或者叫苦不迭,反倒是习惯性的笑了笑,随后招呼老板娘准备“税款”。
南宫静洺轻叹一口气,道:“苛政猛于虎也。”
夏无邪并没有明白他所谓苛政的意思。
南宫静洺随即解释道:“夏兄一路从无净山而来,想必沿途是经过了绵阳、若川这之类的大城镇。”
夏无邪点头。
其实大禹的赋税,自从开国以来就已经确定,大约五十年前又大调过一次,剩下的,通常是在丰收或贫瘠的年份,做一些微调而已。
不过自从当今圣上开始建运河,国库就耗费加速,为了补充这额外的支出,户部便拟订了新的条例,各州府需按应缴税额的一定比例,交齐附加税。
有些富饶的地方本身财政收入比较稳定倒还好,但对于缴纳本身税款已经比较吃力的地方,还需负担这个额外的附加税,便是有些捉襟见肘。
建都府就是一个例子,官府没有足够多的钱,就只好直接来取之于民了。
“为何要建运河?”夏无邪问。
南宫静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夏无邪,道:“明日集会后若有机会,我便约上夏兄你去听几场书,朝廷上这些事,民间也有许多编排。”
说着,南宫静洺起了身。
夏无邪跟着起身,他没有向南宫静洺问明白,不过他清楚,南宫静洺会带他去青鸾公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