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回到客栈时虽是深夜,可她全无睡意。
很明显,八月初三的集会是个局。有幕后之人已抢先落子,要夺先机之势,她不确定南宫致远是否牵扯其中,但无论如何,靠他南宫一家都无法完成此局。
于是她找个了鹰卫,将王飞燕与彭扬的死告诉夏无邪。
此时鹰卫已回来复命,也告知她祁王与林柯已经顺利汇合。
宁玉只使了一个眼神,鹰卫便靠近她身前,半跪听令。
片刻后,鹰卫起身离去。
“早听闻公主殿下的鹰卫举世无双,看来真是名不虚传。”曹见从门口出现,朝宁玉恭敬行礼。
宁玉客气道:“将军真是好精神,到了此时,仍是容光焕发的模样。”
“属下身负护卫之责,自然不敢怠慢。”
“哦,那将军方才去哪儿了呢?”
宁玉问得轻柔,眼中还含着笑意,却是这轻柔一问,问得曹见心头一紧。
“属下给郑副官送了个信。”曹见答道。
宁玉点点头,虽不知曹见真正去做了什么,至少从他这句回复,她知道曹见是给她皇兄送了个信。
看公主没有继续发难,曹见又问道:“公主殿下可知我娘亲真正的死因?”
因着祁王的面子,阿月几人晚上入住了建都府衙。
巷子中彭扬与王飞燕的尸首已有苍山派的弟子前去收拾,随着彭扬这一死,苏臻的死也彻底断了线索。
苏哲放不下明珠夫人的事,回了悦来客栈,林柯倒是放言,若想寻仇随时恭候。
阿月想起苏哲纪事的内容,当年他与彭扬一起去了宁都王长都的府上,在那里遇上了明珠夫人,没想到居然至今都身陷其中。现在苏臻与彭扬皆身死,王长都也入狱,看来他们当时在宁都的事情一定泄了密,才至于遭了这大祸。
谁还能知道当时的真相呢,恐怕就只有那个“病入膏肓”的王长都。
至于澎湖帮的叶清水,仍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一直出言膜拜那个揽月门,却连揽月门的门主是什么来头都说不清楚。
他那模样也不像是装的,这种小门小派在江湖之中难有发扬光大的机会,若有一个什么神秘高手在背后扶持,许诺一些快速成名的法门或者使帮派免于一些江湖纷争,这小帮派的老大,自也是愿意追随的。
在他们眼里,这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就算是罪恶之事,谁还能像天王老子那样分得清这世上的善恶是非呢?
建都的府正是个心宽体胖的中年男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有种天然的喜感,脸颊处又愣是多出来两坨肉,整个人的脸就如同一个葫芦。
那“葫芦”穿着一身睡袍就出来迎接祁王,似是没想到祁王这么晚又打道回府,幸亏府中管家给力,将祁王一行人带到了早已收拾好的厢房。
阿月心想,要不就是这个府正没有眼力见儿,现今建都是个什么模样他不会不知,祁王不知天高带人出去便罢了,主子安危难料,这府正怎么还能安心睡下。要不,这位祁王可能实在于朝廷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人物,就算遭遇不测,推给那群江湖草莽也就算了。
可现在那“葫芦”又是作揖又是问候,倒是惹得祁王不好意思。
阿月倒头就睡,第二日起身已是日上三竿了。
她洗漱完便出门,耀眼的阳光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与昨天黑夜中的无限黑暗截然不同,此刻的光芒是有些夺目的过分了。
阿月稍微适应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穿过后院大门的那面石屏,她在廊亭之下看到了不知何时已聚在一起的夏无邪、林柯和宁世明。
宁世明今日换了身朴素的便装,没再穿他那身蟒袍,整个人也显得比较清爽,有点意气风发的书生模样。
阿月发现,人的气质倒是与其所穿的服装无关,正如眼前的宁世明,一看就是出自名门望族,夏无邪,则是副清静修剑的模样,而林柯,身上那来路不明的傲气让人看了就实在窝火。
原以为在一起久了,她已经习惯了林柯这副模样,可今时他站在这另外两人身边,这种格格不入的傲气就特别显眼。
“你们怎的起这么早?”阿月索性不再去看林柯,转头对夏无邪问道。
“不早不早。”宁世明抢答:“我不过是比姑娘早了……百步的时间。”
“哦?”阿月接道:“祁王殿下今日有何安排?”
“我?我恐怕是跟着林大哥较为妥当。”
说得不错,昨日他身份一亮,难保没有几个不轨分子想要扬名立万的拿他来开刀,这府兵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是群乌合之众,这会儿,说不定就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传着祁王殿下的闲话。
“老林跟着公主那么久,护卫人确实是靠谱的。”阿月笑道。
林柯不管阿月的话有几分真心几分调侃,正脸严肃道:“无邪那边有些情况,你得相助一臂之力。”
原来夏无邪今日清晨便去了醉仙楼一趟。
如郝通所说,到了白天,醉仙楼的工人便陆续回来干活,准备食材配菜的,招呼客人喝酒上菜的,还有那算账收钱的伙计,全都一一到了场。
这些人一到醉仙楼便各自忙活着,丝毫没有怠慢。
“什么意思?”宁世明问。
阿月解释道:“祁王殿下没住过民间客栈,没吃过民间酒楼,不知道也不奇怪。不过王府也有干活的伙计,这些伙计,做事情全都是麻利的么?”
宁世明想了想,明白了阿月的意思。
他又问:“现在是非常时期,那醉仙楼的伙计打了十二分精神也不足为奇吧?”
“那便去瞧瞧咯。”阿月说着便紧了紧身上的打扮,仿佛准备去大干一场。
还没等宁世明回过神来,阿月就与夏无邪一道离开了宁世明的视野。
宁世明带着羡慕的目光,朝空荡的天空看了好久。
他幽幽道:“早知今日,当年就应该求皇姐带我上道山学艺。”
林柯没有说话,他知道宁世明最终是为了陪母亲,才甘心守在青州这么多年。
已快到午时,建都街道上的人多了起来,人群好歹让这城里有了些城镇的模样,还有街头嬉闹的小儿与一脸憋屈的父母,总归给这厮杀中的城镇带来了些许烟火气。
街道上也有不少佩着刀剑棍戟的江湖人,这些人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孤身一人,有人面善的,街边人恭恭敬敬让开道也便罢了,有人面凶的,周边的人就唯恐避之不及,仓皇逃离。
夏无邪与阿月自是那面善的一对,所以他们所到之处还算和谐,有小儿不慎撞在了阿月身上,那小儿也不慌,反而抬头直盯着阿月出神,一双眼睛像是要挑出阿月的错处。
一个普通女人便跑过来抱起小孩,还连连道歉。
小孩在母亲身上仍有那股子韧气,双目炯炯有神。
阿月笑道:“这小孩有点意思。”
那女人不知阿月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只能又点头道歉,然后便想转身离开。
夏无邪却出声问道:“阿姐,你知道醉仙楼么?”
女人回首道:“醉仙楼?那么富贵出名的地方我当然听过,是达官贵人们相聚的地方。”
阿月想起昨日醉仙楼内那气派的样子,又问:“那酒楼开在建都城,往日里究竟有没有人去呢?”
“自是有的。”女人道:“那酒楼虽然一盘炒青螺就得卖个一贯钱,但贵人们总喜去那里,相传,酒楼老板就是刺史大人的亲戚!”
说完,她又伸手指了一指:“你们看,就是那里。”
醉仙楼六层高,最底那层是石砖砌起来的架空层,是故二楼的高度已比周边民居的三楼还要高些了。此时白日里,那孤身高傲的建筑立在城中,鲜红的廊柱与金碧辉煌的琉璃瓦特别显眼。
女人说完,点头抱着小孩走了。
夏无邪与阿月则迅速的赶到了醉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