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未入夜,街上行人众多,却并没有谁在意,似乎江湖侠客也如普通百姓一样,是绵阳城的一部分。
没等阿月说话,那刀客竟突然间向两人袭来,阿月侧身躲开,发现夏无邪与那蒙面人已互相交锋,周边的路人这才惊慌起来,分向四处逃走。
看这人的架势,明显是冲夏无邪而来。夏无邪在绵阳与人无尤,偏偏这人却在两人准备前去查明连环案件真相时出手,阿月不由得怀疑这人的来历。
她气不过,便随手甩出清风铃,蒙面人似是预知了一般,飞身躲过。夏无邪则不想在闹市与人缠斗,使出轻功,往东湖而去。
夏无邪的武功已属不低,这蒙面人的刀法也实属霸道,夏无邪或许不知,但阿月跟在两人后面,却已经发现,这蒙面人所使的刀法正是苏臻赖以成名的苏氏刀法。
可这人身材比苏臻高出不少,也不像苏哲那般瘦弱,究竟是何来头。
蒙面人的刀法步步紧逼,夏无邪则是一副见招拆招的姿态,对招之中,虽没占上风,却也丝毫不曾退让软弱。阿月逐渐发觉,夏无邪是在认真学习这蒙面人的刀法,若是蒙面人使出已经出过的招式,夏无邪的反应与对招,总能更快速灵活一些,她不由感慨夏无邪的武学天赋之高。
蒙面人自己应当也发觉了这一点,但他仍继续与夏无邪对招,两人从东湖斗至城郊,已然交手了数十招。
从这人使的刀与刀法来看,属实有可能是在东湖客栈杀害那道士的凶手,夏无邪始终不使出夺命致胜的招数,阿月想来也是为了可以活捉此人。
苏氏刀法共十六式六十四招,每招之间又互有衔接,其实可以变幻出无穷的招数,这人虽使着像模像样的刀法,却明显没有习得苏氏刀法真正的精髓。
阿月心想,这人也不见得与苏臻有关。
阿月又甩出两枚清风铃,这里已是荒郊,出招也更无需避忌,那两枚清风铃便是迅速直接奔蒙面人而去。蒙面人此时已是全心招架夏无邪,无暇顾及其他,便被这铃铛射入腹中。
中了此铃,蒙面人摔倒在地,他双手捂住腹部,似乎十分痛苦。
夏无邪与阿月凑上前去,谁知蒙面人竟将那两枚铃铛反射回来,两人躲避之际,蒙面人又再使出霹雳弹,四周一时白雾顿起,待两人走出迷雾,便见那蒙面人已飞出十丈远,往东离去。
“看来他穿了护甲,是有备而来。”阿月道。
夏无邪却突然语气紧张:“糟糕,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
阿月顿时明白了夏无邪的意思,两人便立即出发迅速赶往王长都的府上。
两人回到绵阳时城内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褪去了落霞的光泽,微弱的灯光给整个绵阳城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外衣。两人依着昨日的路线潜入候府,竟然发现候府今夜还格外热闹。看来夏无邪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夏无邪与阿月如昨夜一样匍匐在偏厅屋顶,府里的下人则在前院忙碌不已,看样子似是在准备一场宴会。各种酒水瓜果摆满了庭院,曲水小溪的对面还搭了个戏台,王长都则坐在八角亭这一侧,正与明珠夫人一道品尝瓜果。
明珠夫人眼含秋水,完全不是她在观音庙前那副轻蔑高傲的姿态,她一粒粒将葡萄喂入王长都口中,王长都则甘之如饴,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王长都的左侧还有一个主位,正空着等待它的主人。
整个院子气氛热闹,阿月却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的意味。还有,南宫致远这样的高手既然在府中,居然没有出现在这场合?而昨夜南宫致远既然发现了他们,那她与夏无邪,又为何还能在候府行动自如?
夏无邪恐怕心里也有些疑问,他看了看,便与阿月又潜入了后院。
后院如同昨夜一样没有什么下人,走过形状各异的假山,他们看见公主房里亮起的灯,再次扣门而入。
一进门,便见到林柯板着脸立在一侧。
南宫致远则站在另一边,见到夏无邪与阿月,他微微一笑,抬手作揖。
阿月皱了皱眉:“你又比我们来早一步。”
公主从屏风后面出来,她一副端庄的打扮,锦绣华服衬得她面颊雪白,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与这正副装扮相得益彰。
“你们也来了?”她笑着问。
“公主,今夜候府可能有事发生。”夏无邪严肃道。
“凶案有头绪了?”
“不错。”夏无邪语气肯定:“只不过还少了证据。”
“你们随我来吧。”公主并没有详细问下去:“宴会快开始了,这是侯爷专程为我接风而设的。”
可南宫致远反倒向公主告辞,说完便一溜烟的不见了人影。
阿月心里奇怪,却也不好向公主问起南宫致远找她的缘由,只得默默跟在公主后面。
几人到了前院,王长都连忙起身相迎,阿月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他留着几缕山羊胡子,脸色黝黑,面部骨骼分明,双目有神,一身红色束手的武臣装扮突显出他的挺拔,可那几分折弯的腰肢却更加显眼,显眼的足以让公主和身边人感知他的姿态。
“公主殿下,是本侯招呼不周,府里的丫鬟都入不了您的眼,还劳驾您亲自过来。”王长都说。
公主道:“无妨,我经常独身在江湖,有人伺候反而还不习惯。侯爷,这几位是我的随从,今夜便跟我一起。”
“好好。”王长都连忙点头,恭敬的领着公主入座。
路过明珠夫人的位置时,阿月瞥向她看了一眼,或许是先入为主,阿月总觉得明珠夫人的媚态之中还含着几分轻蔑。
王长都给管家使了个脸色,那管家便连忙招呼着戏班子上台,他穿了件棕色长袍,小跑着往小溪对岸过去,样子活像一头棕熊。
候府的丫鬟适时的为公主添上佳酿,王长都举杯相敬。
公主喝了一杯,笑道:“侯爷有心了,不仅准备了我钟爱的茗茶与茶具,就连这酒,都是江南名酒玉春酿。”
“公主万金之躯为绵阳之事而来,本侯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我来是皇兄信任我,也是皇兄关心侯爷,侯爷倒是应该多谢皇兄。”
“正是正是,是本侯办事不利才惹陛下费心。”
王长都连忙叫上明珠夫人一同又敬了一杯。
“说起来侯爷对此次凶案有何看法?”
“这凶手身性凶残不止,还有胆谋害朝廷命官,想必是个亡命之徒,本侯定将他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话虽如此,侯爷可想过为何此人会如此行为激进?你那个手下,有是否有些什么仇人?”
王长都讪讪一笑:“本侯那个手下帮我办事,确实少不了得罪人,但要说有仇人,应当是断断不至于。再说,一个亡命之徒杀人恐怕不需要什么理由。公主,今夜我们也不说这扫兴的事了,好戏马上就要开始,这戏班可是在绵阳城声名远播,这出“子衿戏”更是戏班的拿手剧目,您就瞧好吧。”
公主点点头,便将目光转向戏台。
林柯在一旁站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公主。
阿月则在四处张望,她心想,好戏就要开始,南宫致远为何始终没有出现?南宫家毕竟是朝廷钦封,他既费心与侯爷与公主扯上关系,怎会这个时候不见踪影。
阿月又瞧了一眼夏无邪,见他竟然认真的在看戏。
阿月碰了碰夏无邪,小声问:“夏大哥,你怎么还有心情看戏?”
夏无邪讷讷道:“我第一次看戏,这才知道江湖里还有这样的东西。”
却在这时,丫鬟为王长都端上来一碗汤药,那碗汤药药味很浓,惹得公主也问:“侯爷身体不适?”
“以前常年征战费了些气力,现在年纪上来了,气血有些亏损,喝点人参汤补气罢了。”
阿月听言便想,这些人参,恐怕就是影山镇挖来的。
一旁的丫鬟为王长都试药后,王长都方才放心服下这服汤药。
好戏继续上演,正是子衿上阵杀敌的时候。王长都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虽然有明珠夫人在一旁帮他缓解,但却过了好久才止住咳,他头顶冒汗,人也有些迷糊。
公主忙问:“侯爷,怎么了?”
“不知为何,本侯突觉有些胸闷。”
“府上的大夫呢?”
丫鬟连忙将陆明带了过来,公主也命戏班先暂停表演,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集中在王长都的身上。
陆明表情严肃,问诊把脉动作却仍不失沉稳,他回复道:“侯爷并无大碍,应当是近日有些失眠燥热所致,多歇息应当便无事了,我再开服宁神养心的方子给侯爷去火降燥。”
“本侯实在过意不去,本是为公主接风,现今却扫了公主的兴致。”
“侯爷为江山社稷操劳至此,是我过意不去才是。不如请侯爷先行回房休息,免得夜里风寒加重侯爷的病情。”
王长都犹豫了一会,或许是身体实在不适,终是先行离席了。
临走前,王长都还交待明珠夫人好生招呼公主。
明珠夫人虽应下,但态度却不冷不热。
阿月喃喃道:“这个夫人对公主态度好生冷淡,我们下午与她相见时,她也是傲气的很,丝毫没将公主放在眼里的样子。”
公主听言放下端起的茶杯,问道:“你们下午找了她,亮明了与我的关系?”
“是呀,我们想问她关于命案的事情。”
“当时可有什么候府的人在她身边?”
“本来她那个丫鬟是在的,不过明珠夫人将她支走了。”阿月虽然回答着,却并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夏无邪默默看着后院的方向,他预感连环杀手最后的复仇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