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数草为萤 第119章 问往祈来

师徒俩很快就找到了宋时清和白非梦，这两个小孩居然也被困在了一起。

宋时清和程小满一样在被裹进蛛丝之前及时展开了界，在蛛丝中撑出了一点空间。而她比程小满更强，甚至还保有神智，看见蛛丝从外面被劈开，松了一口气，淡淡地说：“幸好。”而后抱着昏睡不醒的白非梦从半空跃下来。

“天，我不敢想象这家伙要是醒着，会高兴成什么样。”程小满看着被宋时清抱着的、安安静静小鸟依人的白非梦，啧啧摇头。

宋时清面无表情地把白非梦丢给程小满，“他真的很烦，刚被困住的时候一直哭，幸好很快就哭昏过去了。”

程小满任劳任怨地把白非梦背起来，“是你同意他一起的。”

“够了。”宋时清说，“我知道，再说就烦了。去找红姐姐。”

几人一同将蛛丝团一一劈开检查，却都没有发现红姑娘的身影。

“她该不会已经被化掉了吧？”宋时清问。

“呸呸呸。”程小满赶紧说：“你可别瞎说，红姐姐要是化掉了，咱们也死定了！”

裴怜尘闻言心里也是一沉，若是红姑娘真的出了事，就算与他们无关，景容君一定也会迁怒。

就在此时，白非梦却忽然醒了过来，趴在程小满背上，弱弱地抬起手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那边，山崖上，灵草生处。”

“你怎么知道？真的假的？”程小满惊讶地问他。

“我姓白。”白非梦有气无力地说。

“我知道啊。”程小满说，“白痴的白。”

“你才是。”白非梦似乎还有些头疼，不想与程小满争辩，又靠着他肩头闭上了眼睛。

“合墟白氏。”裴怜尘明白过来，“以占卜、预言闻名的世家，听他的吧。”

几人不再磨蹭立刻动身，裴怜尘与宋时清一同在前开路，杀出贪食巨蛛的重围，到了山崖之上。

红姑娘果然就在那里，看见他们的到来吓了一跳。

“红姐姐，你居然没事。”程小满有些不解，“不过太好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啊好啊。”红姑娘似乎松了一口气，垂眼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药囊，放松地笑了笑，抬脚朝他们走来。

“等等。”裴怜尘却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了程小满面前，盯着红姑娘，“你是故意骗他们来的？”

红姑娘一愣，勉强笑了笑：“怎么能说是故意······”

“以你的身手，能安全到这山崖上，本身就很不对劲。”裴怜尘冷冷地看着她，“你一定知道些怎么躲避贪食巨蛛的窍门，却没有告诉他们，为什么要害他们？”

红姑娘站在原地，冲裴怜尘笑了笑：“你想找我算帐么？我要是出事了，景容君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裴怜尘说。

“好吧。”红姑娘叹了口气，“我原本只是想喊他们来帮忙，一起采素心草回去酿酒，都是真的。”

“为什么不直接叫景容君同你来。”裴怜尘仍旧不是很相信。

红姑娘好笑地看着他：“我去叫景容君做事？他是什么，我是什么？”

“你和景容君······”

红姑娘笑了笑：“想来你不曾寄人篱下，自己的性命也不曾掌握在别人手里，自然也不知道什么叫如临深渊，更不懂得如何小心翼翼地讨好旁人换取活命的机会。总之，我没有骗你们，我一开始的确只是想请这几个孩子帮忙，采素心草回去给景容君酿酒而已。”

宋时清忽然问：“那后来呢？”

“后来，”红姑娘嘴角抽了抽，“我也没想到，你们人间的修士居然这么弱，连贪食巨蛛都打不过。”

“什么意思？”宋时清的声音难得有点颤抖。

“贪食巨蛛在问往祈来，只能群聚在这片最偏僻、死气最重的山林。”红姑娘怜爱地看着宋时清，“问往祈来的地盘都是各自抢来的，景容君住在最中央灵气最浓的罗浮山上，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宋时清的双手颤抖，失声惊呼：“你是说，我们连问往祈来里最弱的妖物都打不过！”

“是的。”红姑娘点点头，“幸好这里的贪食巨蛛被别的妖魔邪祟打得怕了，随便喂点东西就能安分一阵子，只要不再去招惹它们，我是不会遇上太多危险的。所以我只好丢下你们，独自爬上山崖来采素心草。”

“我们原本以为你是好人。”程小满很是委屈。

“我都说了，问往祈来里没有好人。”红姑娘摊手，有恃无恐地笑起来，“那么现在你们要如何呢？找我算帐，还是带我一起回去？”

她分明就知道，眼前这些人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几人刚回到红窟，谢兰石嗷呜一声就扑了过来，挂在裴怜尘身上，痛哭流涕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下次我一定跟紧你！”

裴怜尘正想问他怎么了，一抬眼就看见了景容君，这下不用说也明白了。肯定是景容君来红窟喝酒，发现红姑娘不见了，翻遍了红窟翻出来一个倒霉蛋谢兰石。

景容君走出来，就黑着脸站着，也不说话。

“他是不是生气了？”谢兰石小声说。

“很明显吧。”裴怜尘也小声说，暗暗做好了拽上程小满就飞走的准备。

“干什么去了？”景容君假装没听见他们交头接耳，只是问红姑娘。

红姑娘吸了吸鼻子，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柔柔弱弱地倒了下去，被景容君单手扶住。红姑娘委委屈屈地抬起眼睛：“大人，我近日琢磨出一个新的酿酒方子，想去摘些灵草来试试，本以为没什么危险的，谁知道······大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大人了。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腿软。”

景容君沉默着将她打横抱起，扭头走进了红窟里头。

她身后程小满、宋时清和白非梦都吃惊地张大了嘴，看起来每人嘴里都能轻松塞下一个鸡蛋。

“你学着点儿。”裴怜尘戳了戳谢兰石。

谢兰石也目瞪口呆：“不是，这，这怎么学？学语气还是？啊~大~人~我腿软~~我学的像吗？”

“算了。”裴怜尘抖了抖鸡皮疙瘩，觉得谢兰石要是敢这样，可能会被李无错打断腿。

红姑娘能在问往祈来活这么久，的确有点手段，只三两句就把景容君哄好了，脸也不黑了，眉头也舒展开了，甚至有心情跟裴怜尘他们道了声谢。

景容君临走的时候，还顺带说了一声，应飞白新的秘药炼成了，等接下来罗浮山上的大钟敲响第一下时，就要带回人间给浮梦仙人试试效果。

“浮梦仙人？”裴怜尘不曾听过这个名号，只知道问往祈来有个浮梦川，于是问：“是问往祈来的人？”

“不是，但他或许来过。”景容君促狭地看着他，“人间有一个叫做开天会的组织，以浮梦仙人为首，下面有扶光、魄渊二使，魄渊使之下有四首座，再往下，便是你们仙门魔门各道里大大小小的宗门了。不过在这之外，还有江湖散人，这些奇人异士并不归属于开天会自身，只是为他们做事——应飞白便是如此。”

裴怜尘的确不曾听说过这样详细的有关开天会的事情，景容君见状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你对人间的了解，还不如我？”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裴怜尘怀疑地盯着他。

景容君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两个小辈：“他们费劲了心思想拉拢我呢。”

说罢景容君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只留下裴怜尘和谢兰石面面相觑。应飞白就要渡河？正疑惑时，忽然听见天边传来了钟声。

他这一走还能不能抓到？！裴怜尘和谢兰石对视一眼，当即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最好就是在出浮梦川的那一瞬间，将他抓住！

只是——

“别休息了！”裴怜尘一把提溜上了程小满，喊另外两个小的，“有急事赶紧走！”

得把程小满一起带出去，否则裴怜尘怎么也不放心。

谢兰石掏出了一早准备好的通行牒，问那三个小的：“你们准备这个返回的通行牒了嘛？”

“没有啊！没人说要准备。”白非梦傻傻地说。

“你当时跟谁拿的？”谢兰石崩溃地问他。

“我堂哥啊，他只给了我这个。”白非梦掏出已经被使用过的来程通行牒。

谢兰石一巴掌打上他的后脑勺：“傻子，你被坑了！”

红姑娘见他们着急，从院子里的花树上折了一枝递过来，说：“带着这个去吧，浮梦川旁的船夫都认得这花，就说是景容君特许的。”

“多谢！”裴怜尘接过来，和谢兰石一起提着三个小孩去追应飞白了。

浮梦川上。

“你划快一点，追上前面那条。”谢兰石指着远处雾气中，模糊成一个小点的船影。

“那你跳下去。”船夫没好气地说，“你们这一艘船坐这么些人，还想划得快，做梦。”说着居然消极怠工，干脆不划了。

“你行不行啊！”谢兰石抢了船桨，把船夫踹了下去，自己划了起来。

裴怜尘探头看了看，那船夫被星河淹没，一瞬就没了踪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虽说问往祈来里没有好人，这些船夫很大可能是人间流亡来的、手上沾过许多无辜人命的家伙，可自己和他毕竟无冤无仇，也不曾了解过对方的过去。

裴怜尘心下唏嘘，再一看对面三个小孩，已经瑟瑟发抖地抱成了一团。

程小满见他看过来，十分主动地说：“别扔我下去，我可以帮忙划船。”

宋时清赶紧附和：“我也可以”

白非梦嚎啕大哭：“我回去了，给你们很多灵石。”

裴怜尘无言。

“累死了，过来划。”谢兰石暴躁地喊他们。

“来了来了！”三个小的连滚带爬地冲过去，轮流接过船桨划得飞快。

谢兰石满意了，悠哉地坐下来：“哼哼，保存体力，等会儿打架。”

“你们平时都这么心狠手辣吗？”程小满忽然问。

“是啊。”谢兰石靠着船舷悠闲地说。

“果然都不是好人。”程小满狠狠瞪了一眼裴怜尘，“枉我先前还觉得你有些不同。”

裴怜尘一头雾水，是谢兰石心狠脚辣地把船夫踹下去，你小子瞪我干嘛？

待出了星河，接下来的水域却是更为凶险。裴怜尘不得不张开了界，以确保不会有人被颠簸甩下船去。

眼看离前面那艘船越来越近，一头水中妖兽猛地撞上了船身，小船晃悠了一下，又和前面拉开了些距离。

“前面有光亮，他就快要出去了！得追上！”谢兰石说着又抢过船桨划拉起来，待靠得近些时，前面那艘船却已经行驶到了光与影交汇之处，变得模糊起来。

眼见要追不上，谢兰石索性将船桨丢给一旁的程小满，踩着船舷跃了起来，躲过跳起来的想要将他一口吞下的水中妖兽，伸出手来，指尖猛地长出了许多枝叶，交错着卷向了前方的船，跟着它被一下带了出去，消失在了裴怜尘的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