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诗恐[无限流] 第57章 第三首诗：琵琶行

许格梧沿着山路拾级而上，周围的树木茂盛，大多是起码有百年以上的古榕树、樟树、楠木……再往上走，他感觉到了周围森森的阴寒，也许是冷色调的树木带给人的压抑感。

现在正是下午时分，太阳还没有落山，不可能会有神神鬼鬼跑出来作祟。当然，水边或是阴暗的密林深处倒是例外。

他往上走，越过一段残破的石头路，看到了小庙。这座庙红墙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并且红色的院墙在绿树丛中特别明显，颇有点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感觉。他走到寺庙门口，发现这个寺庙很破旧，门都被风雨青苔腐蚀了，他伸出手指轻轻推了一下门。

“嘎吱”一声，门没有开，而是直接往寺庙里倒下，扬起了一层灰。

他扇扇灰尘，走进去，院子正中央有一个炉鼎，里面的香灰都已经变成了石头，香灰上没有烧完的香也变成了碳化物，炉鼎的四个脚上长满了铜绿和青苔。

炉鼎右边是一口井，井上打水的吊桶和绳子都已经被腐蚀了。

他往前走，进入大殿，里面只有一尊佛像，佛像的右手举起，做莲花状。双腿盘曲坐在莲花宝座上，做结跏趺坐。金身已经锈蚀，镀金的表面脱落后，剩下的就是铅质本体。佛像的右边是未烧完的盘香。

佛像下面的贡品桌上有三个盘子，分别在左中右，相隔约一肘长，中间的贡品是一个猪头，旁边两盘是水果，有葡萄、橘子、石榴……多半都已经不新鲜了，有的干成了果脯。

他往旁边走，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情况，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状况。于是绕到后院，后院是一院子的桂花树，现在正是秋季，桂花开了一院子，浓郁的香气让他有些受不了，他只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心里却留下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这些香气没有飘出来呢？

下了山，他远远看到晏执一身的红衣站在山下，手边拿着的是刚换下来的白色湿衣服，腰中绑了好几圈的红绸带，生怕一个不小心外套裂开。

许格梧看着他，身后是曵地的裙摆：“嗯，还不错，就是长了点。”他拿出刀。

“别割太短了。”晏执提醒他，他可不想穿一条超短裙在这片鬼城里到处跑。

“放心，这里没人看你，你也不怕走光。”

许格梧走到晏执身后，抓起一截，直接割开，不长不短，正好到脚踝上一寸，走路方便。“这样好看多了。”晏执将衣襟拢了拢，唯一不太好的就算胸前敞得有点开，虽然他是男的，喜欢看别人穿，不代表自己喜欢穿。

“不用，这样挺好的。”许格梧站起来，从身后帮晏执整理衣襟，顺手将一些湿漉漉的长发从衣领里撩出来。

晏执身体一僵，他不敢动了，因为对方冰凉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自己的后颈，像是猎食者在挑逗自己的猎物，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挡在胸前，虽然没胸，但还是求一种安慰。

“你捂什么？连胸都没有……”

他回过头，看着许格梧，他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眼光审视自己？是男人？是女人？还是其他的什么……

“我……没胸就不可以捂吗？”晏执回怼到。

两人一身红衣，不同的是许格梧的是露肩的红色长裙，而晏执的是深V红色长裙，面对面站着，如果此时有人从旁边走过，会发现这两人一身红色，四目对视深情款款，像定情似的。

“记住，永远不要盯着别人的眼睛看太久，否则你很容易爱上对方。”许格梧没有笑，眼里的寒意也少了很多，让人有种错觉，那寒潭的冰真的能用心捂热，甚至融化。

晏执有点被蛊惑了，他伸出手搭在对方的腰间，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句话：“如果我承认我爱你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晏执就有点后悔了，他怎么又做了一件没脑子的事。

许格梧笑了：“这是幻境给你造成的错觉，你爱的是我的女相，是你看到的这一副皮囊，不是我。出了幻境你再考虑一下，你到底敢不敢对我说这三个字。”

“我……是不是又被幻境影响了？”晏执收回手，难得这一次许格梧没有用刻薄的话嘲笑他，他在许格梧话语的提醒下，慢慢思考自己的行为还有心境，似乎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幻境的影响。

“这要问你自己了。”

晏执扶额，眼神有点迷茫：“这下有点糟糕，我老是记得自己是男的，却总是下意识把周围的人当做女孩子，尤其是你。”

“你记得自己是个男的就好。时间还早，我们往南边走走。”两人向城南走去。

“你……一点都不困扰吗？”

“有什么好困扰的？是男的又怎么样？是女的又怎么样？性别不过是生理和社会的定义，其实人心是没有性别之分的，或是你可以理解为人是阴阳的统一，一个男人身上有女性的一面，一个女人身上也有男性的一面。蜕去一身皮相，其实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并不大。”

“真的……不大吗？”

“我说的是精神和意识上的区别不大，没说骨架区别，你要抛去物质形态来看。”

“许格梧，你是学什么专业的？我怎么好像听不懂了，我承认我是一个很世俗也很唯物的人，你谈的太玄我就无法理解了。”

“生物学。你看……”许格梧拉起晏执的手，放在自己的右手上，“你现在的手跟你以前的手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除了白一点细一点以外。”

“对，无论你是男是女，你的手还是你的手，该在的五个手指也都还在。那么你再思考一下，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共同点是什么？”

晏执想了想，男子里搜刮了初中到大学的相关知识：“水、分子、原子？”

“不！是人。他们都有统一的人性，会生气，会胆怯，有贪嗔痴恋，爱恨情仇，理论上来说，男人可以做的事，女人都可以做。那么是什么造成了男女的隔阂？”许格梧盯着他的双眼问。

晏执忘记了把手收回来，他下意识地收拢了手指：“是什么？”

“社会、文化和体力。社会群居开始和社会分工的形成，男人开始从事体力劳动，一代代积攒下来的生存优势使他们可以轻松地奴役另一半人。”

“可是不是生育造成了女人的弱势吗？”

许格梧再次笑了笑：“不！生育不是女人的弱势，而是强势。一个种族如果要繁衍，必然需要女人，早期谁掌握生育权，谁就掌握话语权，别忘了，所有的男人都是母亲的孩子，这就是母系社会。”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你不是说想知道我在幻境里的想法吗？”

“这个跟出去有关吗？”

“我又不是幻境的设计者，我怎么知道？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沿着我的话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线索，我相信你能发现有用的东西。”

晏执有些不安的预感，他在这个幻境不知道为什么对许格梧格外担心，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似的。

两人穿过一片简陋的民居。

“在上一个幻境如果你没有返回来告诉我们线索，是不是就不会死？”晏执终于还是问出了之前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许格梧：“……”别在提这个了。

“你本可以自己逃出去，为什么要回来？”晏执见对方没有回答，于是追问道。

“……”

“说话啊？许格梧。”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也许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以为自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结果不小心算错了一步。”许格梧的话有些沉重，他跟他一样，跟所有被迫拉进幻境的人一样，都是平凡人。

他们在居民区看到了之前离开教坊司的大汉，后者一脸怒气沉沉，看到两个穿红衣服的就赶紧跑过来，立即拦住他们吼道：“喂！你们两个说说看，这里怎么离开？”

晏执上前想说我们也不知道啊，被许格梧拦下来：“你可以用木板做一艘船离开这里。”

“你们呢？”

“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几天。”许格梧用略微傲慢的语气说道。

“难不成这里有什么宝贝？要不然你们怎么会选择留在这么一个鬼城！”大汉吼道，“说，这里到底有什么？你们在找什么？”

“好吧，好吧，看你这么精明，我们是瞒不住你了，其实啊，我们在找城里人留下的金银财宝。”许格梧忽悠到。

“真的？”

“不信你可以到处看看，全城都走一遍就知道了。”大汉立即向东走去，他之前在那片街区走过一遭，知道那边有什么。

“许格梧，他怎么跑了？”

“可能那边有好东西吧，谁知道呢？你看这边的街区这么破旧，一看就是古代的贫民窟，可是如果城中全是贫民窟，那怎么会有一座那么豪华的教坊司，还有一街的店铺？”

“你是说城东可能有有钱人？”

“我只是猜测而已，你要想知道，我们可以跟过去看看。”

两人穿过贫民街区，走到了南大门，随后又往北走，中间有一条中轴线贯穿整座城，教坊司在中轴线中央偏左一点。大约往北走了半小时，他们的右边出现了一座漂亮华丽的宅子，一座连着一座，几乎是屋檐挨在一起，每一座宅子屋顶都是古代的碧瓦飞甍，檐角微微翘起，挂着青铜风铃，风一吹，风铃在风中叮叮当当响。

“好气派啊！”晏执仰头看着眼前这一片居住区，八角大楼的影子落到地面，重重叠叠地铺在地面上，把整个十字路口都覆盖在自身的阴影下。

两人继续往前走，忽然青黛色的墙头上跳下一只猫，站在晏执面前。

“小黑，是你吗？”

“喵~”黑猫叫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是。

“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晏执向小黑猫伸出手，想走过去。

许格梧拉住他：“不要过去，等一下。”

晏执停住了脚步，两人看到黑猫的眼睛有些湿润，像是要流泪一样，随后黑猫立即逃走，跳上墙头，躲进一丛红色海棠花深处。

“那只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能从上一个幻境跟着我们来到这儿？”许格梧像是跟晏执说，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晏执当然也不知道，不过好在经过上一个幻境之后，许格梧终于愿意跟他分享他在想什么了，虽然他并一定能给出答案。

“我只是觉得这只黑猫特别有灵性，似乎在引导我们。”

许格梧有忍不住将自己的食指放到嘴里咬：“难道每个诗歌的幻境并不是完全隔离的，它们都是相关联的？这又在提示我们什么呢？”

写文说明：

第二首诗为了让许格梧对晏执打开心扉，所以安排了他死掉的情节，只有这样极端的情节才能推动一个骄傲孤僻毒舌的人去信任对他伸出援手的人。

第三首诗主要是打打闹闹过日子，正正经经闯关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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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三首诗：琵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