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诗恐[无限流] 第201章 第八首诗：当你老了

许格梧看着已经爬上半空的月亮，心中隐隐有些烦闷，一是晏执不再自己身边，他担心他找不到线索。二是到目前为止，他手中关于幻境的线索很多，东一条西一条，就是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他担心自己不能在幻境结束之前把线索拼完，更担心自己无法把已有的线索传递给晏执。

该怎么办？

他久久凝望着清冷的月，背后是一片墨色的天空，天空剪影下是苍茫的大地，在这片荒原中央，唯一可以称得上是线索的就是那片黑色的树林。

忽然，他听到东方部落中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他侧耳仔细聆听，隐约听到了什么天命，什么完结，什么终结。

他立即走下楼。城墙前的空地上，聚集了上千个月生人，他们都已经长大成青壮年的模样。

他们看到白祭司下来，立即行礼：“大祭司！”

许格梧抬手示意他们免礼：“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大祭司，我等在推举下一个大王。”

“推举出来了吗？”许格梧面无表情地问，他只是背负着大祭司的名头来这里走走过场，并不是真的要融入他们这个部落。

其他人立即齐刷刷地后退一步，把他们选出的大王推到了大祭司面前。

许格梧扫了这人一眼，后者身形高大，面容俊朗，一双丹凤眼极其犀利有精神，虽然是一身的粗布衣裳，但也挡不住这人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大祭司，我将带领咱们部落继续生存下去。”

“嗯。”许格梧点点头，他没什么需要发表的意见，毕竟是东方部落自己选出来的。

“诸位！既然大家都推举我当大王，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为了咱们部落更好的发展，现在请大祭司为我们占卜，问问苍天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大王说道。

许格梧点点头，拿着剧本照演，关于占卜的事情，他在继承过去的大祭司们的记忆中看到过，也不难，就是在圆形同心圆图腾上跳大神。

其他的小喽啰赶紧去清扫祭坛，随后又把点燃祭坛中央的火堆，四周洒上香料，摆上白芷、杜若、兰花……

其他人则在祭坛周围围成一圈，恭敬地跪在地上，前额触底，极其虔诚，嘴里还喃喃自语：大祭司保佑，上苍保佑，为我们的部落指明一个方向吧。

许格梧在大王的陪同下，从人群外围走上祭坛。

大王停在了九层台阶下：“大祭司，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许格梧抬手让他不要再啰嗦了。他一步步走上九层高台的祭坛，右手拿着权杖，每走一步，他仿佛听到了耳边多传来一句呢喃声，但是当他想努力听清时，那声音又消失了。

转瞬即逝，像吹过耳边的风一样，根本抓不住。

他继续往上走，走到祭台上，祭坛中央熊熊燃烧的火释放着大量的热气，那种扑面热来的炽热感让他有些不适应。

回头看去，那个被众人推举出来的部落首领跪倒在地面上，跟其他人一样的虔诚。地面上，火光照耀之处，到处都是跪着的月生人，他知道，在那片火光没有照到的黑暗处，也有虔诚的信徒在跪拜着。

当人还没有发现自身的力量时，他们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虚无的东西身上，包括天命和神们。

他们以为他们是神按照神的模样创造出来的，却没有反思过另一种可能，是他们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了神，而后将自己所有的虔诚献祭给神。

许格梧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说很正常，不必用现代人的眼光去苛求他们。

他按照记忆中其他祭司跳大神的动作跳起来，手中的金色权杖忽上忽下，头上的长发随处飘动，身上宽松的祭司袍子随着动作摆动。

轰——跳到一半时，祭坛中的大火忽然自己蹿高了好几丈，险先把他飘起来的白袍下摆给烧着了，火星四处飞溅，那升腾到半空的灰烬打着旋转掉落下来，有的落到祭台上，有的落到了信徒的头上。

他带着一身的火烟继续跳舞，他猜测，这个幻境可能需要一些特殊的行为才能激活其他的线索。具体是什么样的行为，他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等他跳完，最后一个动作是权杖触地，木头搭成的空心祭台发出了咚的一声，沉闷而又悠长，像一个沧桑的老人发出了人生最后一次叹息。

火焰的中央慢慢显现出一个篆体的字：合。

大王和底下的月生人都抬起头来，盯着火焰中央出现的字，沉默了大约三秒钟，台下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

他们互相手挽着手一起跳舞，一起唱歌，一起欢呼。

大王双手伸向漆黑的夜空：“感谢上苍保佑！漫漫长夜终将过去，我们将迎来下一和平的明天。”

许格梧看着火焰中久久没有消失的字，不由自主地咬了一下手指：有趣！难道是幻境要让他们去统一两个部落？

他继而又想到一直想统一两个部落的亚当·斯多亚，难不成他早就得到了幻境的启示？

他想起了最开始的林昭，也就是西方部落的第一人黑祭司，她曾经来找过他谈合作，可惜后来没有成功。

现在的黑祭司松衫秀雪与他达成了合作，难道幻境一直在推动他们按照已有的剧本走？

他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凉，如果这一开始就是由分到合的话，那就是最终两条时间线也会合并在一起，合并的交点是黑铁时代。

可是合并之后该怎么离开呢？

他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这个幻境很奇怪，他们的记忆不连续，导致了自己只能看到一段时间的变化，根本看不到一整个时间线的变化。

现在他当了祭司，拥有的记忆也只是别人总结下来的东西，根本比不上自己亲身经历的来的深刻。

“师姐？”他想起了松衫秀雪，下意识回头四处张望，完全没有她的身影。

“师姐！”他匆匆走下祭坛，在欢欣雀跃的人群中，根本没有她的身影。

她会去哪儿呢？

这边人还没有找到，大王就下了命令，让部落里的所有人做好准备，即将攻打西方部落。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风水轮流转。这一场问天仪式之前，他们一直被西方部落压过一头，现在天命终于落到了他们身上。

许格梧有些看不懂这个幻境了。

如果说这个幻境终结于黑铁时代，那么到底是统一还是同归于尽？

他想起了石头上记载的他之前遇到的盲眼诗人荷马的话——黑铁时代的人充满了欺骗、诡计、暴力、贪婪。父子相残、夫妻相残、主客互恨……没有任何的公平公正，人人都是自私自利之徒，整个世界遵循着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所以黑铁时代是一切秩序的崩溃……

他得出了一个最坏的可能性，两个部落在这场战争中同归于尽，没有哪一方能得到好处。

所以，他要在他们的战争打完之前离开这个幻境。

他立即去找师姐木落南。

*

“喂——起床啦！”

晏执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喊道，同时还捏着他的鼻子。他瞬间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在即将濒临窒息的时候睁开了眼。

四周都是一片漆黑，黝黑的树根悬挂在顶部的土层中，张牙舞爪的树枝，黑越越的如一片夜里出行的魑魅魍魉。

旁边蹲着的是陆子夜。

“我……我还活着？”

“是啊，你还活着。要不是我扛着你跑到了这里，你早被那些白袍人捉去了。”

听到这儿，他想起了自己烧了人家的下水道，便立即像弹簧一样弹起来，远处的白银城依旧是火光冲天，隔着这么圆的距离仿佛都能听到城市居民的叫喊声，逃命的脚步声。

被高温融化的银从城市的围墙流出来，像地面八方的低地流去，银白色的河越来越长，流向中央森林的边缘。而整座城市像一座冰雕的城市突然被太阳暴晒，慢慢融化了。

众所周知，微星的火是扑不灭的。

他抬手捂了一下脸：“抱歉，我有把人家的城市给烧了。”

“别管它了，一座NPC的城而已。幻境这么强大，它想造多少就有多少。话说回来，你做了什么梦？一直在喊个不停。”

晏执有些脸红：“我我我喊了什么？”

“不知道，听不清楚。”

晏执放下了悬着的心：还好，还好，他没听清。

然后后面陆子夜的一句话又让他像做过山车一样。

“不过，我给你录了下来。”

陆子夜摸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录音文件：“来，你听听……”

晏执：“……”你就这么悠闲吗？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陆子夜想了想：“这里是地底，我们想办法去地面看看吧。”

“好。”

两人说干就干，往森林中央的树根走去。陆子夜攀上一根苍老的树根，顺着树根往上爬，晏执则往旁边没有凿开的岩壁往上爬。

忽然，他踩到一块比较松散的石头，脚底一滑，整个身体迅速往下坠。在下落的时候，他手忙脚乱地抓住了一根树根。

这才保住了自己免去了一顿皮肉之苦。

陆子夜回头叹了口：“早叫你跟着我了。”

晏执：“……”你有提醒过吗？

两人继续往上爬，爬到了顶部，他们头顶上是厚厚的土层，除了树根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出去。

“这根本没有路啊！”陆子夜有些气馁。

“别怕，既然我们能进来，肯定就能出去。”

晏执拿出了微星照亮一小片区域，在他们抓着的树根旁边，有一个管子，是银白色的。

“你看，这个肯定是白银城里面的人造出来的。”

“太好了，赶紧上去看看。”

两人爬进了银白色金属管道，这个管道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