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诗恐[无限流] 第200章 第八首诗：当你老了

“我难道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吗？是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吧？”陆子夜反问。

“我们选择来这里，就很不错了，起码比当野人强吧。”

“哼！这是你们的想法，我宁愿当个自由自在的野人，也不想被圈在笼子里当一个文明人。”陆子夜戳戳走在前面的白袍人。

“我该怎么做才能出去呢？”

“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好，我一定保密。”

“也不要说是我说的。”

“好，我不会告诉别人说是你说的。”

“你想出去也很简单，一是犯点错，让教化所把你驱逐出去；二是好好工作，拿到出去的证。”

“这两种方法有什么不一样的后果吗？”

“有，驱逐出去之后，你就没资格回来了，只能一辈子在外面当野人。你要是拿着证出去，想回来的时候还是能回来的。”

“哦，这样啊！我要做多少工作才能拿到出去的证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这里还没有人拿到出去的证呢！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暂，在这里也是一辈子，在外面当野人也是一辈子，为什么不找个舒服的地方过一辈子呢？”

“呃……”陆子夜略微思考了一会儿，“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人的生命不止一天。”

“不止一天？那是多少天？”白袍人疑惑地看着他。

“二万九千二百天。”陆子夜把三百六十五天一年乘以八十年来算给他，后者的眼睛瞪得快要把眼眶给挤裂开了！

对于朝生暮死的生物来说，二万九千二百天相当于一个巨大的天文数字，就像正常人类听到神话故事中的人活了二十百多万年一样。

那个听了陆子夜的想法的白袍人不再说话，也不再搭理陆子夜，显然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消化自己听到的东西：人真的能活着么久吗？

陆子夜叫了他五六次他也没反应，后者一直在用银白色的叉子清理下水道。陆子夜只能悻悻地跟在人群后面看他们工作，然后自己装模作样地铲几下。

这一群白袍人工作时的动作非常统一，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看了一会儿，他偷偷拿着自己的键盘修改了一点故事情节：陆子夜悄悄离开下水道，这群人都没有发现。

写好之后，电极回车键确认，修改的剧情生效后，他扔了工具就走。

果然不是要紧的剧情。他一边走一边想，下水道的网络四通八达，无论从哪里都可以到达市中心。

就这样，他一直往市中心走去，他主要是打算去看看市中心的行政大楼里面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

晏执正四面楚歌，到处都是追逐他的白袍保安时，他决定放手一搏！

这时，他背后的安全门咔哒一声，锁开了！

听到了声音，他赶紧推门进去，与正要出来的陆子夜撞在了一起！

陆子夜揉着额头：“晏执！怎么是你啊？！”

晏执满头大汗，他赶紧反手关上安全门，拉着陆子夜从安全楼梯往下走：“边走边说！来不及了！外面有一群保安在追我！”

陆子夜看着又走回了自己的老路：“前面是下水道，不要再走了！我拿键盘出来修改一下故事情节吧？”

“好吧，你赶紧改一下吧。”晏执站在原地喘得有点厉害。

陆子夜迅速码了一行字：晏执和陆子夜躲过保安的追查。随后他按下确认键，键盘发出了登登登的声音。

“什么情况？”晏执看着后面有没有保安追来。

“出了点问题，我再试试。”陆子夜又试了几次，键盘直接给出答复，您的使用次数已达上限，请保重！

陆子夜直接原地石化了，想把键盘摔了！“我靠！你怎么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晏执还没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了陆子夜狂奔溜走的背影：“晏执，我修改情节的能力已经用完了，你自己保重哈！”

晏执：“……”这特么……不靠谱啊！

白袍保安没有追下来，他们启动了白银城市的自动清除功能，把下水道的出口都堵住了，直接往里面灌水。

晏执和陆子夜在下水道中跑了很久都没有发现身后的保安追上来，他们两人诧异地放慢了脚步。

下水道的空气本来就不好，在底下跑步更是要命！他们吸进了很多腐烂物质的气味，胃里翻涌不止。

陆子夜将白袍的下摆卷起来捂在脸上：“他们没有追上来，难道是打算放过我们了？”

晏执的心砰砰直跳，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着黑漆漆的下水道，脚底有些凉，地面已经漫上了一层水：“你刚刚来的时候走的是上坡吗？”

“不是啊，都是平的吧？”陆子夜低头看看自己脚下的水，这才反应过来，“不好，他们这是打算要把咱们直接淹死在这里。”

“出口在哪儿？快去找出口！”

两人又开始了一路狂奔。

脚下的水上涨得很快，大约十分钟，已经上涨到他们的腰部了！水中混杂着各种各样臭味，水面上还漂浮垃圾。

陆子夜在心里暗暗做了个计划：回去之后一定要泡上个三天三夜的澡！

两人在后半截下水道中已经走不动了，只能靠游。

到达出口的地方，他们看到了那一百多个来清理下水道的白袍人，他们互相抱在一起，尽量把不会水的人托举起来。

“你们……是出不去吗？”陆子夜问。

“他们是？”

“跟我一起来清理下水道的。”

最底下的白袍人回答：“他们已经把出口堵死了，我们一个都出不去！”

“可恶！这群人实在太可恶了！为了抓晏执，竟然把我们所有人都淹死在这儿！”陆子夜拿出没用的键盘，生气地胡乱敲了几下，随即失望地收起来。

晏执拿出灯：“我试试能不能把这里融化。”

其他人看着他手里微弱的一豆灯火，快要熄灭的样子，心中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没用的，你这盏小灯，实在太微弱了！”

“反正我们的寿命只有一天，最后都是要死的，早半天和晚半天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前那个跟陆子夜说话的白袍人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陆子夜叹了口气：“多活半天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

“我们一出生就来到这里，然后受到教化所的教化，像一枚螺丝钉一样钉死在一个位置上，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结局。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人生，多半天跟少半天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吧？”一个快要被水淹没的白袍人闭上眼睛说道。

“不会！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局。就算我们知道结局通向的是死路，但是我们还是能选择不同的活法！你们不要在呆在白银城了，试试去城外吧，当个自由自在的野人也是不一样的活法！”晏执拿着灯走到门边。

“真的吗？我们真的还能再自己选择吗？”

“可以，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活法的权利，虽然我们不能选择结局，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走向结局的路！”晏执咬着牙，一瞬间感觉微星将自己身体里的生命之源都抽光了，整个灯芯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焰的温度一下子达到了银的熔点，整座下水道的墙壁开始慢慢软化，融化。银白色的液体缓缓从墙壁上流下来，汇入下水道的冷水中。

瞬间的冷却让液态银一下子恢复成了固体，形状奇特，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龙，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墙壁上。

墙壁上端漏下了一点冷光，那是城市中央行政大楼顶部的“光球”的光线。

“你们赶紧从这个口子离开！”晏执咬着牙回头对他们这一群白袍人说道。

他们有些犹豫，一是怕口子太小，他们出不去；而是怕出去之后无处可去。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陆子夜吼道，他立即把离他最近的两个人拽过去，拽到融化的银墙口子上，用力一推把他们推出去了！

其他人也赶紧跟上来！

“晏执，我先出去，我在外面等你！赶紧出来啊！”陆子夜先自己跑出去了。

晏执在里面释放了最后一次灯火，慢慢地把灯火收回来。他脸色苍白，攀上墙壁裂口的手不断的颤抖。

不行！我一定要出去！我绝对不能死！许格梧还等着回去吃汤圆呢！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因为明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新历是二零年的二月七号）

他刚爬出来，看到了一阵刺眼的白光后，就昏过去了。

晏执……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家给烧了！

梦里，他看到许格梧微笑地看着他，同时还以温柔的语气威胁着他！

烧了就烧了吧，反正我也没机会住了！

晏执心想。

恍恍惚惚间，他又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准确来说，应该是养母，许格梧才是她真正的儿子。

他鼻子一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母亲微笑着跟他说：怎么做？

晏执继续说道：为什么要丢下许格梧，选择我？

母亲温柔地回答：不为什么，因为爱。

你是爱许格梧还是……我？晏执明知道天底下的母亲都会更偏爱自己的孩子一些，他还是选择问出了这个问题。

都爱。你们两个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舍弃了谁，我都会难过的。

晏执早已泪眼朦胧：那……我到底是从哪来的？我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