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百事 第30章 妖人术

两人相对而视。

雪无声的眸子颤了颤。

陈灾望着雪无声投来的目光，微微红了眼尾。

和雪无声相处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陈灾已经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魂魄之体与□□最大的差别。

雪无声的身体，现在不是忽隐忽现的。

陈灾看见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种冲动，那就是冲过去，紧紧将雪无声抱在怀里，然后埋头在他心窝，痛哭一番。

但她压下了这种冲动的心思，然后目光一凝，落在雪无声身后的初雪身上。

初雪自是察觉到陈灾投来的目光，笑意盈盈的向前走了两步，道：“你便是雪无声放在心上的那位姑娘吧。”

“放在心上？”陈灾反问初雪，然后一脸诧异的看向雪无声，为何？

鹤枫晨抿起唇，静静听着。

初雪笑容如微风拂面，带起薄薄细雪，清凉温柔，“他可是叫我将你放出来呢。”

“放出来？”陈灾恍然，怒目而视初雪，“那梦境是你做的？为何要将我等困于梦境之中？”

“莫要动怒，气急则伤身，伤身亦伤神，伤神则亏修为。我看你们三人心急如焚，便想让你们到梦境里好好交谈一番，待事了心平气和自然会一同出来。”初雪瞧着陈灾和鹤枫晨，“怎么就你们二人？难不成是……破了阵法？这样的话……”

“会怎么样？”陈灾追问。

“我观你们三人心性，唯独那位姑娘心性最乱，也是最难离开梦境之人，阵法的阵眼只可用一次，如若破了便不为阵，那边是真的坠入梦境了。”初雪温柔的说着，可面上却满是薄情，对此事漠不关心。

陈灾一想，悦清俞是阕天阁掌门之女，倘若让她困于梦境，日后阕天阁找上门来，怕是会说不清楚，她刚想问初雪有没有别的办法将悦清俞弄出来，却被鹤枫晨叫住。

“陈丫头！”陈灾回过头，鹤枫晨摇摇头。

陈灾默了默，便没再管这件事。

雪愈下愈大，好像是有人在哭泣。

周遭异样的环境逐渐引去陈灾的目光，这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直到，陈灾望见最远处有一张石桌，“这石桌……”她颤了颤眸子，朝石桌的方向走去。

走到石桌的位置，她伸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小而精致的手指沾满了灰，石桌上被手指擦过的地方留下一个符号，那是一个不知由什么东西刻在石桌上的灾字，字迹歪歪扭扭，好生难看。

“这是……”陈灾恍然，这里便是儿时居住的地方，只是如今为何变成这般？

她望去，这才注意到与白雪融为一体的遍地白骨，心下一怵。

“都是男童骸骨。”雪无声看出陈灾已经看出此地异样，替陈灾解惑。

“全部都是？”经过上一件事，陈灾虽然可以无条件的信任雪无声，但这样一句话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男儿有力，养活着不到**岁便可出力干活，对这样一处地界的百姓来说，都会当宝贝一样伺候到能下地干活，怎么会舍得杀了呢？

还有，女童呢？总不至于整座石榴镇，女子生下的孩子都是男童吧？

慌缪。

越想越慌缪。

陈灾抿起唇，感觉自己脑袋快要爆炸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然后，她本想着回石榴镇问问石榴镇的百姓，要是敲门还不开的话，干脆就闯进去！但她注意到了初雪。

从见到雪无声那一刻，初雪便一直在雪无声身旁，看起来两人是旧相识，即是旧相识，便没有欺骗隐瞒的道理……她既能在石榴镇部下规模这般大的阵法，那自然是生活在石榴镇许久，对这里大多事情都知道个大概的，陈灾笑着问初雪，“在下陈灾，姑娘如何称呼？”

“初雪。”

“敢问姑娘，可知这石榴镇近日来发生了什么？”

初雪想了想，看一眼雪无声，道：“你即是他的心上人，告诉你也无妨。”

雪无声面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不知是被这冷风给冻得，还是别的什么。

陈灾也有些无措的愣在原地，连看雪无声一眼都不敢。

至于鹤枫晨，早早找一个能歇着的地方，抿着唇给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抹药。

“对于这镇子，我知道的也并不多，不瞒你们，我的真身是初雪，即为冬日都第一场雪，所以，神荒关不住我，我会随着外界的天气而变化，在每年初雪之时，重回世间，只要神智尚存，便可终生不灭。这石榴镇便是我这次化形来到的地方，我来到这里时，就看见有一户人家填了喜，家中夫人生了个男童。这些年游逛在人间，我自是知道男童在他们眼里的重要性，可在这户人家，我看见了一个终身难忘的一幕。”

陈灾追问，“看见了什么？”

一旁休息抹药的鹤枫晨也投来目光。

“家中长辈见到是个男童，还未等孩童哭泣，便……掐死了他，然后扔到这乱葬岗来。”说完，初雪眉头微皱，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小土包，“我见那男童可怜，便将他埋在那了。”

陈灾几人顺着初雪的视线投去目光，那里果真有一座小土包，三人沉默着。

半晌后，雪无声不禁冷嘲一句，“这便是仙门之人所护的人族……害我妖族被封印神荒……我们又做错了什么？妖亦有仙门之人所说的人性！像这种残害幼童之事，我们妖，做不出来。”

人之初，性本恶。

“雪无声，我知你心中所想，但站在两族中间来想，妖族有人族难以拥有的能力，每只妖从生下来便会有妖力，可以修习妖法，而人族不同，不是所有的人族都可以修习仙法，所以……他们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去维护自身，维护自己心中认为正确的观念，利益，哪怕这件事是恶。”陈灾本想着替雪无声解惑，但说着说着净是些乱七八糟的大道理，她说完就陷入沉默，然后瞄一眼雪无声的神色。

果不其然，在听过陈灾这一番话后，神色愠怒，不知是发自内心还是装的，然后极为不满道：“不必同我讲这些。”

陈灾：多说无益……

“照初雪姑娘所说，这乱葬岗的男童白骨，全都是刚出生就被……”说着，陈灾自己都觉得一阵后怕，杀死这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初雪点了点头，“应是如此。”

可这里只有男童，是个怪事。

石榴镇的女童呢？

陈灾犹记得元都委托她帮忙救出妹妹，这两件事或有牵扯？

如若真的有所牵扯，那……这些女孩又被送到了何处？

陈灾又问初雪，“初雪姑娘可知石榴镇的女童在哪？”

初雪摇了摇头，“不知。”然后初雪又补充一句，“从我化形在这石榴镇以来，从未见过镇子里有过女童，见过最多的……”初雪脸一红，下面的话实在说不下去。

陈灾若有所思，许是想明白了。

雪无声咳了两声，这种一秒懂的感觉很不好。

这时风有些大了，鹤枫晨没听太清，扯着嗓子问道：“说了什么？”

没人理会，也没人想接这个茬。

“先回镇子里看看再说吧。”言罢，陈灾转身离去，雪无声神色微微带了一丝怒气，离陈灾稍远跟在其身后。鹤枫晨见陈灾离开，他朝陈灾跑过去，离她很近。雪无声见了，紧跟上两步。

初雪看着三人背影，面无表情，默默跟在后面。

回到石榴镇，陈灾就近找了一家叩响房门。

咚咚咚——

仍旧无人回应。

这次陈灾没再管屋内是否有人，直接推开了门，“有人在吗？”她往屋子里面走着，直到走进卧房，陈灾看见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女童身上只穿了一件福字肚兜，如同静坐修行的仙人，正襟危坐在榻上。女童身后，是一具浑身贴满符咒的稻草人，稻草人一直在滴血，血刚好滴在女童眉心，在哪里点上一抹红。

血液好像融入了女童身体，血液滴落在眉心时并未流淌……

陈灾上前探了探女童鼻息，尚有气在。

外头，雪无声和鹤枫晨间陈灾许久未曾出来，便也进去查探，见到这场景之时鹤枫晨皱紧眉头，道：“陈丫头，这是妖人术。”

“妖人术？”陈灾没听过这种术法，便问鹤枫晨，“何为妖人术？”

“古曾有仙人堕魔道，以人血修面，可换颜换容，永驻青春，此功法枉为人伦，被众仙门列入禁法，因以此法修的的容貌，无论男女，皆会沦陷，越陷越深，最终极乐而终。”

“的确是魔道。”雪无声阴阳怪气道。

陈灾心里累，早知就不说那些话了，“行行行，你们妖族最最最好了！”陈灾阴阳怪气的安抚雪无声。

雪无声微微勾唇，忽略了陈灾的阴阳怪气。

“可这些……”陈灾想不通，初雪在石榴镇生活也有许久了，会不知这些事情？为何她不说？隐瞒还是不知道？陈灾望着门口，初雪一直未曾进来，只是在外头背对着门口站着，抬头望着满天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