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百事 第24章 燃火灯

从陈灾见到师姐月紫一直到现在月亮都出来了，师兄月明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有小半天都没出现。

眼看这夜越来越深，月明的下落又无人知晓。正当几人无措之时，不远处传来陈灾熟悉的声音，“小师妹！”

是月明踏着月色跑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花灯，他跑动幅度很大，晃得花灯投下的影子像一团飘飘欲散的烟云。

陈灾看着她这个又怂又爱玩的师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见月明跑过来，她就唤了他一句师兄，“师兄。”然后站在她旁边的师姐月紫瞪了月明一眼。

跑过来的月明见到月紫的神情，心底发怵，微愣在原地。

手上的花灯随着月明的动作逐渐静下，宛如烟云的影子在这一刻落下一朵金黄花心的荷花模样。

隔了好半晌，月明才娓娓道来，“这不许久没有见过人间集市，又赶上这么隆重的节日，一时玩得兴起，忘了时间……”声音由高至低，渐渐细如蚊呐，月明自知自己理亏。

月紫摇了摇头，在知道陈灾这一行结交到一个阕天阁的人后，她对鹤枫晨的身份尤为在意。

当今众仙门多以阕天阁为首，原因就是因这阕天阁曾定下这仙妖互不侵扰的律令。虽然池离山并没有同其他仙门一样，如此看待阕天阁，但是在外见到其内弟子，还是要注意些颜面的……

如今月明这般性子，今日又如此做法……月紫实在有些抬不起头来，但现在还在外头，她不好多说些什么，便也没职责月明只告诫他，“今日一事只此一次，日后若再见你迟迟不归，我可要禀报师父，把你送到归天涯面壁思过！”

一听归天涯三字，月明的手瞬间僵住，此时火灯几近静止。

归天涯可不是好地方，那是与神荒结界相邻的一座山崖，常年受结界影响，环境恶劣，乱石环绕，终日狂风……

他咽下一口唾沫，垂着头道：“月明知道错了……”

月紫本就是将归天涯搬出来吓唬月明的，在加上这次下山有一半是为了陈灾，她佯装不在意道：“罢了罢了，看在小师妹的面子上，这次就先饶了你。”

月明这才唯唯诺诺的抬起头。

此时的火关城极静，就像是在预谋着什么。

陈灾给每个人都分配了客栈里的伙计赠予的火灯，她虽不明白这火灯有何用，但毕竟是心意所在，扔在客栈里总归是不好的。

她看向面前的街道见多数人都聚在一起，想着哪里或许热闹，陈灾便招呼起他们，“诸位，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如何？”

余下几人纷纷向陈灾所看的方向看去，见那边确实热闹，便一一应下，跟着陈灾往那百姓齐聚之地走去。

走近，陈灾才恍然明白这火灯的用处。

人群边上有个看起来权高位重的男子，他站在百姓前面，正说着一堆吉祥话，话音落下后，男子无意瞥见走过来的陈灾等人，笑着过去朝他们打气招呼，“诸位是第一次参与火关城的火灯节吧，小的名唤丞予，诸位唤我老丞即可。”

陈灾点了点头，丞予又道：“诸位手上的火灯在我们火关城即为愿，每年我们会在街道中央摆上火灯，即为许愿，向天上的神仙求今年的福。”

说道火灯，陈灾想起今日她看见各家门前都有摆放火灯，便问丞予，“可我今日看见几乎每户人家门前都有摆放火灯，这又是为何？”

丞予听后笑道：“这就要说道还愿了，我们火关城的百姓，今年向神仙许下一愿，求下一福。要在明年还愿，来告诉神仙，这一年风调雨顺，不必在授予福泽了。”

听后陈灾皱眉，又问道：“那若没有还愿呢？”

丞予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如若没有还愿，将会福泽溢满，会生灾祸……”说着丞予沉默片刻，接着道：“就好比今年的金府……”

许愿，求福，还愿，终此往复，年复一年……

“管他那么多干嘛！今年的愿先许下来再说！至于明年……”鹤枫晨率先接着前面的火灯摆下自己的火灯，“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有了一个人起头，余下几人也跟着做，只剩下陈灾一人还在犹豫。

她想：如果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经历过这一切，这样的说辞或许会信，可偏偏这一切都是亲身经历的，人人都说的事成了真……

犹豫之际，雪鸦轻轻将头贴在陈灾侧颈，毛茸茸的触感将她从内心深处拉出。恍惚间，她好似听见了雪无声的声音。

他对她道：“人和妖一样，皆有情感，你心中所想我亦明了。金府发生的事不过是有人在本后唆使，并非天意，你且记住，一切遵从本心就好。”

“一切遵从本心……”陈灾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也走了过去，将自己的火灯接在师姐月紫的火灯后面。

“诸位即已放下火灯，这许愿一事不用急着去许，在亥时之末，子时之初许下愿望便可，在此期间，诸位大可在火关城好好游玩一番，想必会有不一样的想法和心愿。”丞予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小的能解释的一共就这么多，余下的便只能靠诸位自己体会了，就先行离开了。”

陈灾对他颔首，以示告别。

火关城本身并不是很大，或者说同泉州城相比这火关城是在太小了。

可往往小的地方，一眼可以看到边的地方，人情味最为浓重。

在拜别了丞予后，陈灾等人也就此分开，各自在火关城的集市上闲逛。

当然这许愿一事，最先许下的就是鹤枫晨。

他的愿望很有趣，是希望今年没有人逼他成婚。

许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他自己躲得老远许下的，就连雪鸦丢还给了陈灾。

此时，陈灾一人一鸦漫步在人间集市。

来往百姓面上都挂着笑颜，彼此之间无一不在祝福。

她走到一家卖首饰的摊位，从中挑选出一支钗子，钗子上雕刻一只羽毛，羽毛尖部修长，看起来像是在风中飘动，刚中带柔。

陈灾看着手中这支钗子很是满意，买下了它，放在盒子里揣进怀里，好生保管着。

再往前走不远，是一个戏班子，陈灾看了好一会儿，被肩上的雪鸦啄的痛的不行才不舍离开，离开后陈灾问雪鸦，“为何不让我看？”

“太聒噪。”雪鸦如实答复。

陈灾：“……”

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胆子，都成这幅鬼样子了还敢叫嚣！

玩也玩了逛也逛了，陈灾不知为何一路走下去，竟走到了南城角，这里和集市上是两副面貌，荒凉、冷清，毫无生气。

也不知为什么，陈灾越在这种环境，越觉得心里踏实。

她寻了一处坐下，看着夜中明月。

“雪无声，能不能和我讲一讲你的家人？”

言罢，陈灾肩上的雪鸦化作一缕白光落在地上，之后又逐渐幻化成一个人形。

陈灾抬眼望去，眸中满是激动，“雪无声，你能化成人形了？”

听到接连两个问题后，雪无声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话说一半，陈灾猛然想起第一次遇见雪无声时雪无声的样子，她试探性的伸出手去触摸雪无声的小腿，手指和她所想一样，穿过了雪无声的小腿，她垂下眸子，“果然……”

雪无声在陈灾身旁坐下，“有什么可难过的，世间万事有因必有果，此一事是我太过冒进才遭此一难，没什么可难过的。”

“你倒是想得开。”陈灾怼他一句，然后又问他，“所以你能给我讲一讲你的家人吗？”

雪无声抿起唇，垂下眼帘沉默半晌。

陈灾看他的模样以为雪无声并不想说，便又道：“如果实在不愿，不说也无妨。”

雪无声摇摇头，他抬起头看着夜中明月。

“我家中还有一个弟弟，父亲母亲很爱我们，这次出神荒我亦是为了他们，雪鸦一族天生本不好战，在百年前那场浩劫前，我们居住在人间以北之地，那里万里皆是雪原。我的父亲替妖王管理这以北之地的诸多妖族，母亲则天天追着我和弟弟后头跑，骂我们都这般大了，还不懂事，也不知道帮着父亲分担些公事。”

提及家人，雪无声的语气十分平和，他像是在回想曾经与家人在一起的点滴，然后慢慢的由心说出。

“所以你出神荒是为了家人？”陈灾听后心中一阵酸楚。

“你诈我？”雪无声反问陈灾。

陈灾霎时酸楚的感觉荡然无存，“你怎么能这么想？！”

“为何不可？”

陈灾：“……”

懒得跟你计较，她佯装不再理会雪无声，一齐抬头看夜中明月。

陈灾静下心来，不管曾经与否，鹤枫晨的想法是对的，过好当下就行了。

陈灾闭上眼，心中默默许下心愿：

但愿此生安逸，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平安、自在。

在陈灾闭上眼睛的同时，雪无声投来目光，他看着她认认真真许下心愿的模样，微微勾起唇角，等陈灾许愿完毕，化作雪鸦停在陈灾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