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三百事 第13章 泯魂钉

能得此一灵器，必定是阕天阁的重点培养对象。

姬璃云深思片刻，道：“你可是阕天阁掌门膝下弟子，鹤枫晨？”

“是，又如何？别想跟我攀关系！无论如何今日此妖必定泯灭于世！”他语气嚣张跋扈，不用想都知道平日那阕天阁掌门是何等的纵容他，以及传授了多少……古板思想。

“行事莽撞，不问缘由，擅自惩罚，如此之人……”陈灾仰头看向鹤枫晨，冷笑着，“呵呵，枉为仙道！”她一声大喝！惊的四下寂静中虫鸣喧闹，飞鸟离树。

那周遭的鸟群飞远，不消片刻换来一片乌鸦在众人头顶盘旋。

“嘎！嘎！”粗噪难听的叫声不绝于耳。

鹤枫晨愣了愣，此情此景他从未见过，是如此的阴暗，诡异。

乌鸦，是来报灾的。

依稀像当年那般，故乡大火，燃得冤魂无数。

“不过是群乌鸦罢了……”

“这孤煞的命格，今日我便违了又如何？”

“你不会在从我身边夺走任何一个人了。”陈灾隔墙望着院内霍橼将军的尸体，垂下眼眸，落在雪无声埋怨，阴鸷的面庞。

她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不过相处不过几日的人，深深的入住在她的心。

“雪无声，你可还愿再信我？”她没说话，是意识的交流，她看着他的眼睛，四目相对，却读不懂雪无声此时的心境。

愿意，不愿意，随你好了。

回天铃只是辅佐型的灵器，无法用来迎战，或者说，是陈灾尚不会用。

她转头，瞧见姬璃云身后背着的长剑，笑着对她说道：“璃云前辈，借剑来用。”

姬璃云将剑借给陈灾，但还是想问，“你会用剑？”

她不言语。

会的吧。

毕竟池离山这些年，总不至于只会个偷数。

学艺不精，也是会点的吧。

她依稀记得上山时，月水真人教她的第一课便是境。

此一境分天、地、人、和。

天，为之行于天下，如鱼得水。

地，为之广阔天地，万物敬仰。

人，为之人世常情，因缘轮转。

和，为之天地人和，独步天下间。

陈灾一挥长剑，当空劈出一斩弯月。

“大风起，长风落，天地人和，肃清！”

剑气携转凄凉意，迎空直上！

只见那空中少年只是抬手便抹除所有。

“不过堪堪摸到天之边境，岂敢与我作对？念你同为仙门之人，今日，我不伤你！让开！”他当空一声怒喝，震得周遭尘土飞扬，空中盘旋的乌鸦哑然。

“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再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妖，也不行。”她冷下声音，特意强调这个妖字，然后闭息凝神，那空中乌鸦犹如灾厄一般倾斜二下，灌入陈灾体内。

这种感觉是力量不错，可她那孤煞的命格却越发变得真实。

眸中半点猩红，如厉鬼，如怨念。

“强行破境，必定走火入魔！”姬璃云瞧陈灾半人半魔的模样心里一阵打怵，她转头对雪无声道：“雪公子，我不知你们是何关系，但她现在这样为你，你若还是冷眼旁观置身事外，就算你有他的消息，我也断不会轻饶于你！”

雪无声动了下，想到那日高墙上。

世人都说妖魔无情。

可妖、魔，本就是分开的。

他为人纯善，为妖，却不为魔，心思不那么单纯，但……从不做坏事。

眼前人处处包容，虽总是恶语相向，但……那不过都是在神荒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留下的阴影。

他握住脖颈上挂着的鬼影坠，将它生生扯下，“此物属阴，可吸纳世间阴邪之气。”

“既如此，还不赶快给她戴上！”姬璃云给雪无声使起眼色。

雪无声眨巴两下眼，走近陈灾，缓缓贴近，双臂换在她胸前，将鬼影坠小心，谨慎的戴在她的脖颈。

鬼影坠本是一颗淡灰色的晶石，刚一接触到陈灾，这淡灰色晶石便亮起一点猩红之色，可见陈灾眸中那一点猩红尽数退去。

陈灾逐渐恢复意识，她垂眸拿起鬼影坠仔细端详，身后便传来雪无声的声音，“接你的到时候还我。”

听见声音，她刚一转身，雪无声生个人扑在她身上。

体温骤降，他的身体无力的抖动着。

她抚上雪无声的脊背，一股温热的血液在陈灾手上晕开。

“何时？”

雪无声脊背之上有四个拇指大小的血洞，正止不住的往出流血。

“要不要给我点面子？”鹤枫晨对这场面极其不满，这可是他这么些年来，唯一一次被无视的这般彻底！

四根泯魂钉已经钉入雪无声体内。

只差最后一根。

雪无声瘫软着身子无力抑制喉中腥气，哇的喷出一大口血液，血液溅在地上，他渐渐失了神智，昏死过去。

泯魂钉灭魂，雪无声又是魂魄之体……

陈灾见他没了动静，慌乱道：“雪无声？你怎么样？可别死了啊！这坠子我不要，你让我还，我还给你，你好好的，可好？”她晃动雪无声的身体，慌忙将鬼影坠解开，重新给雪无声戴上。

没有丝毫作用。

陈灾以恳求的目光看向姬璃云，“璃云前辈，劳烦您照顾好他。”

姬璃云颔首，从陈灾怀中接过雪无声。

“这最后一根泯魂钉，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钉入他的体内！”陈灾手持长剑，昔如方才那般，当空挥出一斩弯月，“大风起……长风落……”剑气裹挟着诡谲狂风，携一起风尘同去。

天色骤降，不知是那乌鸦的缘故，还是这孤煞命格所带来的怨念。

“刚入天镜，有何可惧！同妖魔站在一列，枉为仙道！待我今日除了那妖，必定将你带回阕天阁，严加惩戒！”鹤枫晨引灵气入灵器，最后一根泯魂钉泛着阴冷寒芒，他完全忽略了陈灾这一剑，目光牢牢所在被姬璃云扶着的雪无声身上，他一挥手，那泯魂钉本该倏地射出，可却无事发生。

他紧皱眉头，一时竟无法勘察到泯魂钉的下落。

就在鹤枫晨要打出最后一根泯魂钉时，陈灾将自身速度提至身体上限，倏地一团模糊人影便来至鹤枫晨身后，她只手握住泯魂钉，阴寒之气布满全身，从头到脚体温骤然下降！

那又如何？

这泯魂钉照样被她紧握在手心，应是给夺了过来！

等再次回到地面，陈灾眉间染霜，红唇浅白。

“你的速度……怎么可能！”鹤枫晨神色微惊，从空中落下，落至地面站稳后才方诀眼前人可怕之处。

只见陈灾握着那根泯魂钉，二话没说便往自己身上扎去！

泯魂钉钉入体内，魂魄被泯灭的痛感便充斥全身，意识一时无法集中，这样的疼痛她仅仅只是闷哼一声，然后目光坚定的盯着鹤枫晨，语气也坚定异常，“泯魂钉唯一的弊端便是需要五根打入一人体内才可泯灭其魂魄，现如今这最后一根在我体内，你杀不了他。”

鹤枫晨没有回陈灾的话，他沉默看着这等场面，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认了。

随后，他又是一脸苦笑。“你可知这泯魂钉我若不愿取出，一直留在他体内，不到七日，同样会灰飞烟灭？”

陈灾摇头，“我对这泯魂钉不甚了解，如果真如你所言，我一定会在这七日时间内让你改变想法。”陈灾的说话的语气已经十分微弱，几乎全部都是气音。

“你既然已经为他做成这样，我还是挺想听一听，你为什么执意觉得不是他做的这些事。”鹤枫晨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一挑眉梢，仔细听着陈灾接下来要说的话。

“隔墙有耳。”陈灾向鹤枫晨走近，站在他身前一米。

“好，就听你的。”鹤枫晨撑起隔音结界，将两人圈在其中。

外面扶着雪无声的姬璃云瞧见这俩人无视了她，开始叫骂，“喂！这还有一个比你们打上一百来岁的大活人呢！懂不懂什么叫尊老啊！”

里面听不见。

“你说吧。”

陈灾将昨日同雪无声一起发现之事同鹤枫晨说明，听过此话的鹤枫晨深沉颔首，他思索一阵，道：“依你的话说，昨日是你和雪无声一起见的霍将军，还从他那里得知其下属丞武的住所，之后你们便前往南城角发现这丞武在家中藏了妖魔？所以你是再怀疑这雪无声是被人诬陷？”

陈灾颔首。

“可我方听你在院中说，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雪无声为妖，自始至终都是无法让人完全信任，就算我信，那也只是只有我信，就好比方才你打入他体内的四根泯魂钉，不同样还是因为他是妖，只要你觉得他做了坏事，那便是做了坏事，这句话我不说，早晚也会有人去说，与其这样不如让他先行离开，也好过被人污蔑，无人信。”

听见陈灾话中有几句是指着自己说的，鹤枫晨轻轻咳了两声，有些心虚藏在表面，“那好，我就陪你在这调查七日，时限也为七日，只要你能解除我对雪无声的怀疑，找到幕后之人，这泯魂钉，我必定会取出。”说完，鹤枫晨便要取下陈灾身上的泯魂钉。

却被陈灾躲开了，“他受此难有我的责任，这泯魂钉便当做他对我的惩罚吧。”她转身看向昏迷中的雪无声，他不怎么说话，一说话虽然总是呛得人接不住，但就是这样的感觉，让陈灾觉得，在她的人生中也有一个可以同她走过短暂又漫长道路的人。

隔音的结界被鹤枫晨撤下，“既如此，就看你如何在这期限内打动我。”

“我不需要打动你，只是让你看看现实，妖和人是一样的，有善恶之分。”言罢，陈灾行至雪无声和姬璃云身旁，她轻轻替雪无声擦去唇上的血液，“今日，我以池离山之名发誓，雪无声绝非恶妖，如若违背誓言，我，陈灾，必定天雷引身，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灾恍惚间觉得雪无声听见了她的话。

那边鹤枫晨不为所动，“那就愿你所言，如你所愿喽。”

扶着雪无声的姬璃云将雪无声丢给陈灾，她听的一头雾水，“不是，你们说什么了？怎么就发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