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跟着个尾巴,书寒鸦当然不会不知道,但是也没有理会,只加快步伐打算甩掉她。
秋素素眼见他要逃,长鞭掷出,照着前方匆匆离去的背影袭去。
书寒鸦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她出手前已经一个箭步到安全位置,等她长鞭落空改道之后,又再度回到原地。
“你们朝廷的人怎么都喜欢来阴的?”书寒鸦嘲讽道。
秋素素怒目以对,“你既答应王晴岚,为何又失约?纵然她说不用帮忙,你也应该知道此行凶险。”
完全没有理由的怨怼,书寒鸦却没有反唇相讥,因为他知道秋素素会蛮不讲理,必定是王晴岚出事了,“她怎么了?”
秋素素本不想告诉他,但见他脸上是真切的关怀,并不似全然不在意,最终还是将事情一一相告,“如今岚当家在箭察司的牢狱中,我想见一面都不行。”
书寒鸦听完来龙去脉后已经冷静下来,“有李训跃在,她总不会特别难过。”
“李训跃根本没有用,他当时就站在外面,一声都不敢吭。”秋素素这算是急的见到谁都怪。
“秋姑娘,不要太过自责。”书寒鸦知道她怪这怪那,说到底最怪的是自己,怪自己的无能。
秋素素气焰顿消。
“你很清楚李训跃那么做是为了王晴岚好,否则就会被定义为她和箭察司的金箭使者合谋杀害太子,更加罪加一等。”
“不要因为他人的话影响自己的判断,不要因为他人的行为而左右自己的决策。”书寒鸦安慰道。
两人认识也快有一年之久,这还是秋素素第一次听他这么认真的和自己说话,心中不禁涌入一股热流,破涕为笑道:“谢谢你。”
“额...不用客气...”
秋素素自己调整好情绪,问他:“你真不打算插手峨眉的事吗?”
“并不是。只是我们都不走,若是别人有计划可不好实施。”
计划?秋素素虽有些贪玩,但却不是没有头脑的女子。她听出书寒鸦语有玄机,认真谈起正事:
“按理说根据内力的深厚,中迷药苏醒的时间略有不同,怎么醒来的时间都差不离。而且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若是这么容易被人下药就不会存活至今。如今想来甚是怪异,众人之中除功力不高的,其余众人倒唯有霍羲理由充分。”
书寒鸦却不赞同这个说法:“你会将自己的救命药告诉别人吗?何况在那之前并没有人问责。或许大家心里想的是因为他们武功高强所以下更厉害的迷药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秋素素眼睛一亮,“那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都心怀鬼胎?”
“我只是习惯性先否定别人再肯定。”
如岱长眉再度拢起,秋素素不禁问道:“那吴业光呢?你也否定过他吗?”
“我对任何人都是如此,事实证明吴业光的确是个表里如一的赤诚之人。”书寒鸦毫不隐瞒自己的心思。
“你对他的评价还挺高。”
书寒鸦笑笑结束这个话题,问道:“说起来,你怎么会来到此处?”
“不是说过我担心公主才来的嘛?”
“这份友情真是令人感动,可我在想如果李长君这个公主加这么多江湖人士都搞不定,你来又有何用?”书寒鸦反问道。
“我来当然是......”秋素素突然住口,她霍然停住脚步,难以置信的看着已经渐渐离去的背影,声音陡然抬高:“你竟然怀疑我?你这人还有没有心?连我都怀疑?你知道方才我还.......”
“算了!难怪你没有朋友,真可悲!告辞,不见!”秋素素狠狠跺了一脚折返而回。
李长君见她气呼呼的回来,先安抚她坐下,再替她斟茶后方才询问缘由。
“其实你在意的并不是他对你的看法,你不过是想透过和居月白同类型的人来看看居月白可能会怎么看待你吧。”
李长君一语中的,这正是秋素素内心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真实想法。
“不过他的话你不用在意。这个人纵然当你是朋友,也不会让你知道他非常信任你。纵然当你是仇人,也不会让你知道他有多想杀死你。”
秋素素打量着李长君赞叹道:“你看人真准!”紧接着话锋一转,探究起来:“你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同。”
“奥?说说看。”李长君没有否认。
“称呼。你方才说的是【你】若有事自由来去便是。按照你的性格,你在称呼上除了吴业光,都是很避讳的。”
李长君夸赞道:“不愧为最有可能成为居城主的女人,真是观察入微。”
既提到,秋素素自然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你看人那么准,快说说居月白。”
李长君微愣,她原本以为秋素素会追问有关书寒鸦的事,没想到她就这么揭过,不禁心神微动,答道:“他的话我的意见不重要,全看你自己。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两个人的目的是相同的。”
秋素素听出另外一层意思,“你的意思他们其实是认识的?”
“起码不是完全的陌生人。”
秋素素又想起一桩事,“他为何突然大开杀戒?我听说自从他离开皇城之后,对所有挑衅他的人都不再包容。”
“挺好的,若他一味忍让,倒让我觉得实在是愚蠢。江湖就是江湖,杀人人杀多么正常。”李长君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秋素素嘀咕道:“你怎么还帮他说话。”
李长君敲敲她的脑袋,“就事论事。”
·
艳阳高照,碧玉湖上满是游玩的船只。
书寒鸦正坐在岸边,思考着钟家堡被灭门之事。
显然钟家堡被灭门只不过是前戏,否则钟漓就不会有机会倒在峨眉门外等救。
战书上的血屠峨眉也不太可能,要不然以他灭门钟家堡的本领直接杀上来便是。
放过钟漓不过是为了让陈瑛救治,那么目标果然自始至终就是陈瑛。
思及此处,书寒鸦又生出疑问:若说是玩偶山庄的实在有些错漏百出,实在不像是这么多年隐而不发让他觉得有危机感的组织。若说不是......看来大家都带着目的而来。
见有船靠岸,书寒鸦便租了一艘,泛舟江上,一直到用完晚饭才回峨眉。
前脚刚至,后脚便听到个意料之中的消息——吴业光不知怎么的陷入昏迷。
吴业光一倒,帮李长君管事的就得换个人,同时一直隐而不出的陈瑛就要露出破绽。
来访之人里面有懂岐黄的,为吴业光搭脉诊断,“气息顺畅、呼吸平稳,并没有任何身体上的病症,应当只是中了迷药。”
“这迷药如此强劲,难怪昨日大家都着了道。”有人借机找补一句。
“吴庄主陷入昏迷看来是有人有意为之,公主若有事只管吩咐我兄弟二人就是。”轩辕双杀趁机表态。
李长君点头安排道:“那吴庄主的任务就交给你们。”
“遵命。”
待议事厅的人所剩无几,李长君才招呼起始终未发一言之人:“这下倒如你意了。”
书寒鸦不答反问:“只是不知道是否如公主的意。”
他不想被探究,李长君自然也不愿,再度将话题转回他身上:“你对一些话真的毫无介怀吗?”
“你是指那些说我鲁莽的?还是说我没出力的?”
李长君的神色透露这两者都有。
“这个问题等我成为无用之人时,有的是时间反省。现在,我决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况且......”书寒鸦停顿数息,袒露真实的自己:“我从未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以及需要肩负所有人的命数。”
“我要做的就是对自己负责。”
·
之后两日,峨眉平静无波。
如无意外,钟漓所中的毒按照时间应该已经清除干净,李长君悬着的心开始往下落。见陈瑛收完招,她赶忙送上丹药和温水让她服下。
“长君,谢谢你。”陈瑛露出浅浅的笑意,更改的称呼算是主动在示好。
李长君叹息一声,此事就算揭过了。昨日书寒鸦的话对她触动很深,她明白自己也不可能去掌控陈瑛的命运。
已经大好的钟漓赶忙起身向二人深深一揖,“两位襄助之情,钟漓没齿难忘。”
李长君按下正欲开口的陈瑛,提醒道:“钟少堡主莫忘了今日之言。”她虽不能掌控陈瑛的命运,但还是希望在做好决定离开前,为峨眉广结善缘。
钟漓听出她话中之话,却没有与之辩驳,应声道:“决不会忘记。”
三人这才相继离开密室。
在峨眉大殿候着的众人见几日不见的钟漓和陈瑛都完好无损,峨眉也没有遭到袭击,俱都欢喜不已。
秋素素小声问起旁边的书寒鸦:“你不是说这些都是奸诈之人吗?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说明我说的不准。”书寒鸦借驴下坡。
秋素素顿时无言以对。
痊愈的钟漓又恢复原先的潇洒从容,只是眉间始终愁云满布,叫人不免心生同情。尤其他曾经的红粉知己们,恨不得人人都化身闻千里,追查出杀人凶手,好抚平他眉间的不平。
这些天大家分头去找钟老爷子的下落,都没有消息。原本被炸成废墟的卧房已经掘地三尺,同样没有任何发现。不过没有尸体总好过见到尸体的好。
钟漓敛起心神,抱拳道:“多谢诸位几日来的鼎力相助,现在钟某已经痊愈,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我父亲的下落,以及回钟家堡将故去的人入土为安。之后我会继续追查凶手,无论天涯海角,我钟漓在此立誓,都要杀了他以慰我钟家堡四十余口的在天之灵。”
“我们愿助一臂之力。”众人纷纷附声。
钟漓一一拜谢后,又转而在所有人面前再度向陈瑛李长君二人躬身行大礼,“叨扰数日,多谢两位掌门的救命之情,钟漓没齿难忘。待尘埃落定,钟漓必定再郑重致谢。”
陈瑛本想接话,但是想到先头在密室里的事,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在李长君身上。
李长君这才回礼道:“钟堡主不必客气,江湖中人本应守望相助,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钟堡主尽管开口。”
“如此,钟漓先行谢过。”
随着钟漓的离开,其他人也相继拜别。
等众人散去秋素素这才上前拉住李长君的手,欣喜道:“我可担心坏了,还好你没事,峨眉也没事。”
和陈瑛打了声招呼,李长君带着秋素素到他处详谈。
议事厅便只剩下书寒鸦吴业光和陈瑛三人,吴业光见陈瑛拘谨,便暖起场子,介绍道:“陈掌门,这是我的朋友书寒鸦。”
陈瑛眼睛一亮,“原来阁下便是武林新秀。”她醉心剑法,方才一来大殿就觉察到书寒鸦的特别。
“不敢当。”书寒鸦谦虚道,这句话都快成了他的口头禅,“如今已经是老人了。”
陈瑛直视书寒鸦的双眸,直截了当道:“不知我能否向书少侠讨教几招。”
书寒鸦倒有些意外,原本还以为她应当不是此间爱好者,直言不讳:“以现在陈掌门的功力恐怕有些为难,我也不愿趁人之危。”
“自然不是现在,就定在五日后如何?”陈瑛才耗损大量的内力,肯定不会自不量力。
江湖规矩,有人挑战不得不应。除非是少林那些得道高僧,会用一套你根本听不懂的禅语绕到你头晕然后主动放弃。
俗世之人的书寒鸦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可以。”
事已定下,陈瑛便告辞去休息。
“我也想和书兄一较高下,只是以我现在的功力肯定没办法打赢你,所以就定在三年后吧。”吴业光认真道。
书寒鸦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三年后他都不一定还在这个武林,所以眼下对于这个自己有好感的朋友提出的邀约自然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
“一言为定,看来这三年我已没有办法再向以前那样偷懒。”
对于书寒鸦的戏谑之言,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