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芝的神色一变,狐疑地向夏惜时看了一眼,但是没被他发觉:“乾清亲王不是这几个皇子里面最温文尔雅,软弱可欺的吗?竟有这样的魄力?”
夏惜时好笑得看他:“柳哥儿,你也这么大的人了,竟真的不明白这世事纷争?要是那乾清亲王真的像传闻中一般无能,咱们的圣上还何苦这么多年一直苦苦寻找?”
是啊,最是无情帝王家,说什么因为手足亲情,圣上不忍心自家小弟流落石河川,此事是没有人信的。
可要是真的牵扯到了皇家……
一个管不好就真要掉了脑袋。
“我和乾清亲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柳兰芝不解道,“如今我管也是死,不管也是死。难不成就真的没破局之法了?”
“破局之法?”夏惜时忽的灵光一闪,“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柳哥儿你胆量如何?”
在湛蓝的天空下,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显得格外辉煌。殿檐斗拱、额枋、梁柱,装饰着青蓝点金和贴金彩画。十二根红色圆柱冲天而立,金锁窗,朱漆门,同台基相互衬映,雕梁画栋。
柳兰芝看看自己,又看了看夏惜时:“我们就这样进来了?”
真的不会被人当成刺客吗?
“放宽心啦~你不是还有个赏赐没朝圣上讨?”夏惜时毫不在意地带着他进了殿去,向上稽首,“草民柳兰芝,夏惜时拜见陛下,吾皇万安。”
小皇帝稳坐高台,笑着一抬手,是叫他们起来的意思:“柳卿平定疾病有功,本应该朕去找你,可是朝政繁忙,倒不想着你来找朕了。”
“官家,草民不敢居功,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可是草民之命好若草芥蝼蚁,转瞬即逝,草民不胜惶恐至极,祈求陛下保草民平安。”柳兰芝恭恭敬敬的将这些日种种细细说来,末了,又补充道,“这海棱香木是极其隐秘且昂贵的毒药,要是一旦被不轨之人用来行不轨之事,天下危矣。”
皇帝听了这话,沉默下去,良久,他只颤颤地问:“你说这事与长乐有关?”
长乐啊长乐,你叫孤找的好苦啊!
“草民不敢胡言,是在银泰客栈见到了竹皋墟的玉镖,这才斗胆攀扯皇亲,望陛下恕罪。”
皇帝没再说话,只是抬手让他们出去,两人悻悻转身要走。
皇帝突然叫住了柳兰芝:“柳卿,你医好了城东之病,朕言而有信,赏你黄金千两,良田三十顷,还有这个。”
太监毕恭毕敬的将那物递在柳兰芝手上,柳兰芝惊愕地瞪大眼睛,登时跪下行礼:“陛下,草民只是一介医者,怎么受的起此物?”
递过来的是一个金灿灿的腰牌——鞫狱司典狱。
“朕说你受得起就受得起。”,小皇帝再怎样也还是刚刚及冠的小孩子,还有几分少年英气,“而且这也不是因为你才给你,这是先皇帝许给你师父的。”
师父?
“鞫狱司典狱位同刑部,可调动鞫狱之中八百人。柳卿的安全便交给他们。”
“臣柳兰芝不胜惶恐之至,跪谢天子圣恩。”
一路向医馆而行,柳兰芝不禁想:师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怎么先皇帝会许他典狱之职?如果师父如此厉害,为何会不明不白的死在赈灾路上?甘南道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师父他老人家可能没死!
这个念头一旦成型,便徘徊在柳兰芝的脑子里迟迟不去,直道夏惜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着?升个官儿把脑子升没了?再不躲开要撞树了。”
柳兰芝回神,看见眼前的树,不由得后怕,要是撞上去,大概两三天都开不了张了。
“这样一来,你既帮自己洗清了嫌疑,又提供了乾清亲王的消息,还得知了你师父的消息,一石三鸟,怎么你还不开心呢?”
“可是医馆荷花池的水越来越浑了,到最后鱼儿们都要被污泥闷死了。”
“天命如此,你还能肃清河道不成?别傻了,你只是个郎中。”夏惜时又好笑又无奈的摊摊手,倒是真情实感的替这天真的人儿惋惜。
“天命啊……”
医者要是信命,就不会在阎王爷手下抢人了。他柳兰芝要是信命,早就和吴用一样,用一些奇技淫巧去赚钱揽客,凭他的本事要赚的比吴用多多了。
“天命真的不可违吗?”
他不信。
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是最好的结果,既然皇帝想知道乾清亲王的下处,自然会按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而他柳兰芝不过还是聚贤坊里的一个普通郎中。
这一顿折腾下来,医馆能再开门时,离中元节已剩下不到两天,柳兰芝索性叫小厮在家休息,等中元节过了再来,顺便也给夏惜时放了假:“看你不像本乡人,那便趁着这时节好好转转这金陵城吧。”
柳兰芝一个人坐在桌前,折着金元宝,师父师娘生死未卜,便如以往一样,行祭奠之礼,夏风微凉,他折着折着想起一些旧事。
“咳咳咳……”他依靠在床边,不住地咳嗽,说是床,不过是几张木板改成的一个通铺,外面有一个男人正大骂着:“你个不争气的娘们儿,生下三个女儿也就罢了!好不容易生下个带把儿的,还是个公子病的赔钱货!老子是不养了,你这贱蹄子自己解决吧!”说着,摔门而去。
“娘…娘…你不要我了吗?”面黄枯瘦的柳兰芝被抱在怀里,女人流着泪将他扔在济世堂门口,女人看也没看一眼,扭头就走。
柳兰芝嚎啕着想要追,可本就病着又营养不良的身体跑了两步就摔倒,小娃娃哭得更厉害。
“小孩儿,你怎么了?你的家人呢?”此时,一个温柔的中年人抱起了他,中年人的身上带着药味,暖烘烘的。
“娘…娘她不要我了。”
“慢慢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不知道,他们都管我叫病秧子。”
那中年人的神情带着悲天悯人的光环,他温柔的摸摸柳兰芝的头:“别怕别怕,孩子啊你家长没有不要你,他们是叫你来我这里治病拜师的。”
“拜师?”
“是啊,我以后就是你师父啦,师父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就叫柳兰芝吧,君子如兰,望你今后有玉树兰芝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