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疾苦似冬年 第4章 番外一:林冬年视角

我的一生，不算幸福。

原本相爱的父母，因为车祸，双双离世。

高中的同学不算友好。

记得遇到过，比烟花绚烂的人，那段时间，是我为数不多贪婪幸福的时候，但我想不起来了，可能是脑震荡的原因吧。

六年前来到这座城市时，没想那么多，只要我离开就好了。

来的时候，是冬天，很冷。

但是我想眼泪可以被冻住，这样就不会流下来了。

不记得是为什么了，但当时很难过，没有理由，只喜欢窝在家里，时间长也就习惯了。

之后出了车祸，醒来时是阿婆陪着我。

医生说我有轻微脑震荡，会忘掉一些事，我仔细回想，觉得记忆好像没有什么缺口，反倒是心脏。

空了。

出院后，明天窝在家里，写点散文，画点画，只要赚够自己能活的钱就好了。

每天，就这么过去了。

一年雪天，出门买菜，想做手机上刷到的小蛋糕。

却遇见了程言繁，记得当时我对他的映象，是一个脑子不好的黑色长条。

他不让我上楼，问我为什么不记得他，还抱我。

我没挣扎，因为，很熟悉。

心脏好像在那时，被填满了。

他不经过我允许就搬进了我家，阿婆也不管。

我只好分给他一小块地方。

刚开始几天，程言繁倒是没想象中的那么烦，还主动洗碗做饭做家务，能给我跟多时间构思我的散文。

平时也安分守己，我给他哪个位置他就呆哪，电脑一开就忙起来了，我之前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就把他当做乱忙。

凭借着这几点，我还是可以容许自己家里多一个人的。

但有时也会忘记，他洗澡我会以为没人直接推门进去，他做饭没开油烟机我会以为煤气泄露，他早上晨跑开门声我会以为是进贼了。

天天睡觉被这些事情惊醒，当时怎么死的都想好了。

面对这些时，程言繁比我冷静，还会冷落。

比如我要吃饭他故意不给我拿筷子，比如我要削苹果他会把刀藏起来，比如我喊他他会偷瞟我但不回话。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和好的，可能是他背地里自己哄自己吧。

但后面几天就不一样了，他有意无意贴进我，会自以为趁我不注意拉我手，会在我睡着时戳我的脸。

因为他动作太重，我怀疑他是要暗杀我，也没敢睡熟，那几天是我睡眠质量最差的时候。

没有之一。

我有时也会好奇，我忘记的我们是什么样的。

我问他，他却只回答自己想答的，其他的问他他就装死。

这时候才看到了他的纹身，一朵花，我叫不上名字，但开的很美，枝蔓缠绕在手腕。

他说是因为我。

我问那为什么不纹一个“林冬年”上去，他敲我头。

再往后，直接就光明正大拉我手，我坐哪他坐哪，到处粘着我，上厕所都要喊我名字确定我还活着。

还开始命令我出去多走动，他真的不懂窝在家里吹空调多舒服。

对此我表示惋惜，无限惋惜。

再往后，他捞我去看电影，特别好看，而且还是他拍的，他是导演。

我要撤回那句他一天到晚乱忙的话，他很厉害。

后来停了几天学，他又拽我去菜市场。

知名导演在菜市场和买菜大爷讨价还价，我想一定有很多人想知道。

但他瞪我。

然后又带我去了花鸟市场，买了一只小乌龟，小小的，捏起来壳都是软的。

程言繁眼尖看到了，还拍我手，不准我捏，又小心翼翼接过去。

还买了未开的盆栽，让我养。

还让我养活。

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但还是负责地承担了这项工作，明天早出晚归为它赚水费。

后来程言繁才告诉我，为什么养乌龟。

他说我像乌龟。

我说乌龟壳只能自己住让他滚。

他又给我解释。

“你一到冬天就和乌龟一样，窝在壳里冬眠，怎么也不动，只喜欢睡觉。”

“其他季节才偶尔活跃。”

还说我像乌龟一样，反应慢，脑子也慢。

我说我慢但我不笨。

他笑，说我聪明。

感觉他在敷衍我。

后来我是我的生日了，我其实很就不过了，但他提出陪我过时，我还是很自私地没有拒绝。

想体验一下有人陪的生日是什么样的。

他早早出门，领着一袋子菜，从早上就开始忙活，忙到中午，叫来阿婆我们三个窝在桌边，吃了一顿团圆饭。

晚上阿婆又送来了俩碗长寿面。

生日蛋糕是我很意外的，大导演亲手给我做，做的是“冬”，又不止我，有两个黑巧克力小人站在蛋糕上。

写着祝我生日快乐，祝我们长长久久。

在纸上字写的苍劲，到了蛋糕上，就歪八扭斜，丑的。

但我还是哭了，他碰我脸不让我哭，偏偏自己的眼泪还砸在了我的脸上。

他的眼泪似乎比他的肌肤还烫，流淌过的地方全部滚烫。

没几天，就忙起来了，他要忙死了。

后来大导演去拍电影去了，还上山全封闭，说下大雪才能有感觉。

拎着个行李箱就跑了，一点不留恋，这个丢三落四的人，把他的电脑落桌上了，走之前都提醒了，检查好东西，他行李箱一摆就走人了。

我给他打电话，他那的雪很大，背景全白了，我问他。

他笑，还问我是不是装傻。

我说了我很聪明。

打电话说很想我，大半夜在我睡觉时打电话让我下楼，只想抱我。

雪很大，他亲了我。

当时感觉，心脏比我往年听过的，任何年三十的烟花还要响。

乌龟终于动了动，漆黑的眼睛，左边眨一下右边眨一下，走路也慢慢的，尾巴短短锁在壳里，有黑黑的指甲，尖但不刮人。

花倒是没有要开的迹象。

年三十前，他赶回来了，一身春天的味道，和鼻涕。

感冒了，还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感冒的，他的助理说拍摄时就感冒了，导演不下来，敬业地拍完了所有才下山，直到现在都还有感冒。

挺生气的，但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心里闷得慌。

程言繁非说这是我关心他。

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年三十，教他包饺子。

非说我傻，明明他才傻，一个饺子都包不明白，乱七八糟我全捞捞给他吃了。

他不知道。

蹲在电视旁等春晚。

今年的春晚，我感觉比以往的都要更好看，程言繁看了几眼却说越拍越烂，刷碗去了。

原谅他对春晚不敬的言辞，因为他带我去买了烟花。

以往几年，我都是看着周围人放，很好看。

今年是我亲手放的，因为程公主不敢碰打火机，炸在天上时，很绚烂，很绚烂。

就像程言繁。

带着一身烟花味闯进我的乌龟壳，把我壳上的蜘蛛网清理干净后又拿出去晒。

晒完又在里面放烟花，把我炸了起来，让我停止冬眠，得以窥见春天的影子。

“冬眠很正常，但忘记了还有春天，等风把第一缕来自春的花香吹来时，你就该醒了。”

“睁眼看看，往太阳底下爬爬，慢点没什么。”

——摘自程先生在生日时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