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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半点尘 第5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五)

作者:别却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2-14 10:43:06 来源:文学城

春谷迈出景阳宫的时候已近黄昏,于言、于行两个干儿子见他出来,忙慌慌地挑了灯笼过来,也不敢站直,只半弯着腰,在他前方半步的位置小步小步挪着。春谷看在眼里,嫌烦,但没开口责备。

这两个小子五岁上下就进了宫,受的规训太多。前两年收他俩做儿子时就教育过,做人要堂堂正正的,别把自己弓成个大虾米,但习惯成自然,说了几次之后,见没有成效,便由他俩了。

景阳宫本就僻静少人,甬道上多日的积雪未扫,油靴踩在上面,吱嘎吱嘎作响。今天春谷的心情好,冷了十年的春信妹妹,寻死过一回之后,竟然把她嘴里常常念叨的男女大防都忘了,像小时候一样,哭得岔气打嗝,还要哥哥捋背。

她苦着个小脸、憋着眼泪的样子,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春谷自顾自地走着,没注意于言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待拐弯了,才看见于言觑眼在看自己。

“有事?”

“是”,于言的腰又弯了几分,“干爹,撒出去的人回来了几拨,去往泗州的几个,打听着了五小姐娘亲的下落”。

春谷抚着领口的鎏金兽首压领,“怎么?”

“的确是死了,不过不是咱们的人杀的。五小姐出门子那日,柳大人就派人把她捂死了”,于言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控制不住情绪里的起伏,“咱们带过去的仵作验过了,千真万确”。

“尸|骨呢?”春谷想着今天这个伏在自己胸前抽泣的小女孩,今天以前那个害怕到手抖也要端着仪态的娘娘,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这个问题于言不敢回答。接到春厂督命令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寻访娘娘生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尸骸没有带回来,还擅自揣测上意,将尸骸顺路带到故土安葬,不知道是不是揣测对了。他紧张地偷眼去看于行。

于行没怎么怕,他想来是个木讷的,有些事情他都是做了再想,倒也没受罚。“干爹,尸骸原本是要带回来的。一来已经腐烂发臭,一路上都在淌臭水,容易暴露行踪。二来,途径兖州换船,平地起了风浪,儿子们猜测,定是老姨娘想留在故土,便就地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入土为安”。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脏兮兮的绳,绳头上拴着一块黑白鱼佩,“这是老姨娘袖中藏着的,缝在袖中,没被人搜罗去”。

春谷接过玉佩,在手中端详了片刻,没说话,收到了袖中。

于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提了提灯笼,问:“干爹要去哪?陛下还在祭祀至圣先师,不得闲”。

春谷理了理身上已经被她哭皱了的袍子,伸手接过于言的灯笼,自顾自得说:“回府”。

景阳宫的大门在春厂督离开后,干脆利索地又落了锁。春信坐在桌子上,也哭累了。水远和烟微进来伺候,看她这个模样,都不敢说话。

窗台上折的剩菜已经被侍卫端走了,连同那个豁了牙的破碗,还有屋里的粗瓷茶壶,统统都不见了踪影。不过,很快侍卫们又送来几抬,里面是洁白细腻、光滑莹润的瓷杯瓷碗,还有娘娘要的几个画本子,甚至还翻出三个红铜汤婆子。

水远有些意外,把汤婆子一一摆在桌子上,仔细地瞅。一个精致些,做成南瓜形状,上面錾刻着两只小巧的鹦鹉。另两个就普通了些,光滑的外形,没有花纹。提梁上各刻着“水远”“烟微”。

“厂督真是个好心人”,水远感慨道,“连汤婆子都有我俩的份儿”。说罢,轻轻巧巧地去铜炉子上提了热水,给汤婆子灌满,递到春信手中。

春信抚摸着汤婆子上的鹦鹉,“嗯,他似乎还不错”。

水远又给烟微灌了一只汤婆子,烟微年纪小,开心地接过来抱在怀中,挤到春信身边,一脸开心地插嘴,“娘娘,春厂督真的很好的”。

春信手指有了暖意,松泛了些,侧脸笑着问她:“他哪里好啊?你说说看”。

烟微没看到水远递过来的眼色,自顾自地说:“品貌端方”。

春信点头,“那就是说他长得好看呗?嗯,是好看”。

水远从一旁着急地过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门外。春信和烟微都笑了,烟微继续说,“春厂督还大方呢,你看,汤婆子都有我们俩的”。

“嗯嗯,位高权重,还大方,这点儿很难得了”,春信脚踩着椅子,“翻翻看,这回给咱们什么好吃食”。

水远面露难色,“娘娘,今儿是除夕,陛下祭拜各路神仙,要服食丹药,与神明通灵。腊月里都说过很多回了,今日不得升烟食荤”。

“热气也不许冒?晌午那碗鸡蛋羹还冒着热气呢”,春信有些气馁,不死心地催,“你翻翻看,有没有什么小点心之类的”。

水远摇了摇头,答道:“如今满朝文武都盯着春厂督,春厂督必不会做这么犯忌讳的事的”。

“你还挺了解他嘛”,春信从桌子上溜下来,“早知道这样,他干嘛让人端走咱们的剩菜,哼”。

烟微眼尖,在一摞棉袍下面看到一截线绳,指了指,小声说“娘娘你看”。

春信端着蜡烛头,凑近了,伸手去拽。有些沉,她将烛台递给烟微,自己双手去拽。

拽出来一个布口袋,塞得满满当当。

打开来,春信不禁笑了。她咧着嘴露出两排光洁白净的牙齿,冲着水远笑。

口袋里是一个个油纸包,不用看就知道是腊鸡腊鸭,还有各色点心。

春信自己动手,将油纸包挨个打开,每打开一个,笑着看一眼水远。

水远也笑了,她去端了铜盆,倒了热水来给春信洗手。又把墙角的炕几擦了擦,招呼烟微过去,二人合力将炕几搬到了床上。

三个人静悄悄地将一众吃食摆到炕几上,春信捧着汤婆子,围着厚棉被,盘腿坐在里面。水远将床帘放下来,这才笑着说:“娘娘,快趁热吃吧,别辜负了春厂督一番美意”。

春信也笑了,缩了缩脖子,小声说:“你们俩也一起,不要拘束着”。说完,自己以身作则,伸手捏起一个炸春卷,塞进嘴里,“嗯嗯,还热着呢,你们俩也快吃”。

烟微早已忍了很久了,春信没发话,她不敢。春信发话了,她去看水远。见水远笑笑,递给她一双筷子,别没了拘谨,也夹了个春卷,大口大口地嚼着,嘴里嘟囔着,“谢天谢地,过年能吃口饱饭”。

水远还算稳重,她笑笑,从旁一丝一丝的将腊鸭肉拆好,摆在春信的面前。

春信笑着看她,说:“我自己会动手,你不用伺候我,你也快趁热吃”。水远这才笑着夹了一条鸭肉,侧脸捂着嘴小口嚼着。

春信笑她,“又没人看你,你这般斯斯文文,可要饿肚子哟”。

“就是就是”,烟微从旁帮腔,水远立刻对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烟微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

三个人像做贼一样,抹黑吃了一顿有滋有味的年夜饭。末了,还一人一根糖葫芦收收尾。

水远就这蜡烛头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将油纸都叠好,藏了起来。拿热毛巾给春信擦了擦手,服侍春信更衣,给汤婆子换了热水。

临睡前,春信叮嘱道:“你们俩别走了,在这屋歇着吧,这屋有铜炉子”。

水远推辞了一番,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去床下的踏板上铺了褥子,躺了下来。

这个冬天,终于有了铜炉子,终于有了厚褥子,终于有了汤婆子。这一切,都要感谢春厂督。哦不,要感谢娘娘,死过一回,终于想通了,终于有了笑脸了。娘娘有了笑脸,那么春厂督也就有了笑脸。自己和烟微不再吃苦,家里的娘亲兄弟也能有了照应。

水远越想越高兴,小声的喊了两声“娘娘”,没有回应。大约是睡着了吧。

春谷出了宫门,轿子等在外面多时了。雪越下越大,轿顶上已落了厚厚一层。四个轿夫揣着手,站得笔直。见宫门那边缓缓走过来一个人,便谨慎着,手垂放下来。

见来人是春厂督,一人上前掀起轿帘。一股暖烘烘的香气扑出来,春谷点了点头。

四个人稳稳地抬起轿子,静静地走在落雪的直街上。

入了府门,管家上前来迎。诧异地向后看了又看,春谷道:“我让他俩留在景阳宫了”。管家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前面引路,伺候春谷绕过正堂,转过花厅,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

院子里已经设了香案,摆上了各色供果。檀香味混着血腥味。

供桌下方,放着一个大铜盆,铜盆里是血淋淋的两个人|头。春谷看了一眼,伸脚向一边提了提,迈过去,点香,上香,礼拜。他没有跪,只略微弯了弯腰。

“人皆有父母,而我独无”,春谷叹口气,“独行天地之间,不知根由何处。不能事之以生,当报之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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