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欲望 第7章 弱点

僵持着，身后传来惊呼声。

江望等人站在楼梯拐角处，面色惊恐地看着他们。

他们在看地上那具尸体。

“好看么？”周亦行一把拽起地上的人，往楼梯口丢，“好看就仔细看，好好看着，想着怎么弄|死我。”

程欲感到一阵心悸，上前拖住分身一号脚踝上了楼。众人为他让开了条路，意外地，周亦行没有跟上去。

整点的打点声响起，到了晚间餐厅开放时间。

没有人敢停留，楼梯上很快就不见人。程欲呼哧呼哧拖人，累个半死到了36层。

他摇响了墙壁上的老式电话。

嘈杂的电流声混着哈提瓦干巴巴的声线钻入鼓膜：“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身体不适无法下楼就餐，你能不能跑一趟帮我开个房间门？”

这个要求实在无理，若是换成其他人，属实没有这个胆子。程欲手里还拎着分身一号的脚脖子，像是杀人后准备毁尸灭迹的家伙。哈提瓦沉默了，他的声音有些扭曲，几分像阿佩西亚。

“程先生，本人没有这个权限，但是可以申请。”

“那就申请。”

片刻，哈提瓦道：“申请通过了，批准人会带您进去。”像是死机后重启了，他又换上了奇怪的语调：“感谢您的来电，祝您旅途愉快。”

电话自动挂断，程欲看见3601的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周亦行。

“……”

周亦行拧开房门点头：“请进吧程会长。”

程欲进门，周亦行自然地跟进来。

“你进来干什么？”程欲道。

“我本来就和你一间房，不能进来吗？”

程欲听出了一丝委屈，所以毫不留情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周亦行：“……”

“你有切割工具吗？”程欲把分身一号挪到地毯上问道。

“床头柜上放了玻璃杯。”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

程欲淡定地脱掉了分身一号的上衣，被白花花的肉/体刺到了眼。

给自己搞这么强壮干什么？自恋狂吗？？

稳了神，他毫不犹豫握着一块大的玻璃碎片划开了分身一号的胸腔。旁边看着的周亦行发出嘶的一声。

他伸手进去掏了掏，捏出一个发黑的形似心脏的东西。

“黑的？”程欲举着心脏往周亦行眼前晃晃。

“嗯，报废了就黑了。”

顺着胸腔上的口，他持着那碎片，从上到下开了一个长口子，划到肚脐下。

血肉撕拉声，程欲用力把口子扒开。

教科书式排列整齐的五脏六腑，藏在一层薄薄的膜里，膜还在动。这层膜，大抵是维持器官活动的东西，即使物理死亡，器官也不会烂掉。

心脏未受到膜的保护，为什么？

按理说，心脏应该是最需要保护的。

他看看周亦行，冷不丁问：“我可以杀了你么？”

“好啊。”男人欣然同意。

玻璃碎片扎进脖子，动脉喷出的血染红了地毯。

一回生二回熟地，分身二号也被解剖了。

令程欲意外地，二号的心脏被膜护着，鲜红的似乎马上要重新跳动。翻找着，他发现，二号的脊椎骨变黑了，一号没有。

这么说来，发黑的，就是这幅身体的薄弱点。

“你躲在床后干什么？”程欲翻看着黑色的骨头，莫名其妙地对空气说。

“你怎么不期望我是真死了呢。”周亦行现了身。

“那也要等我离开这里。”

……

二人忽然对视上，视线交汇，他们的想法不约而同相撞。

于是等哈提瓦九点半巡视的时候，一打开门就看见一屋子周亦行……的尸体。

哈提瓦：“……”

程欲挤出“人堆”，手上拿着某不明器官，对哈提瓦道：“麻烦你帮我把这些都拿走吧。”

哈提瓦：“…………好的。”

没钱赚屎难吃。

*

新人类高级文明实验基地。北欧长相的女人拿着一沓信冲进办公室，愤怒地用英语说：“已经是第四次了！他们怎么敢做的？这是在违抗权威！我的上帝，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不要仁慈！他们就是群野兽！”

一位亚裔男子低声提醒女人：“小姐，他们是旧人类派的遗孤，算……”

“与我无关！”女人用生硬的中文回答，把纸拍在桌上，“传达下去，违抗者一律击/毙。

办公室陷入死寂，女人嘴里念叨着什么，接了个电话，脸色大变，匆匆离开。

*

哈提瓦去而复返，提了一堆白色的/裹//尸//袋。

“就把我摆在这袋子里？”周亦行嫌弃道。

哈提瓦：“抱歉先生，我们没有足够的棺/木。”

话罢便开始装尸体。

程欲取了几个袋子也开始装，不忘给周亦行几个：“你要是害怕，可以哭。”

“害怕，不能不装吗？”

“不能。”

三人忙活了半天，将装着尸体的裹尸袋堆在房间外。

尸体还在滴血，从袋子的拉链缝隙漏出来，滴在地上。

“先生。”哈提瓦看着放在毯子上的一堆不明黑色物体，好心问：“这些要清理掉吗？”

“不用了，留着煮火锅吃。”周亦行抢答。

“……”他就不该多问。

哈提瓦迅速离开，在房间门口停下道：“感谢客人的来电，请对我们的服务进行评价。五星，非常满……”

周亦行关上门，隔着门喊：“五星好评！”

门外安静了。

程欲：“……”

周亦行拿着一个类似胃的东西掂了掂，问：“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程欲坐在床上，耸肩：“你不是要煮火锅么。”

周亦行没吭声，程欲盯着剖出来的器官发呆。

他在数，头骨，盆骨，心脏，脾脏……连接身体最重要的脏器和骨头几乎都在这里了，他在想，眼前这个周亦行死后发黑的器官将会是什么。

“你能把裤子脱了吗？”程欲话不过脑子，说完才惊觉。

周亦行缓缓抬头，一脸深沉。

程欲忙补充：“我的意思是，我想看看你的下面。”

越描越黑。

他看见周亦行眼神变了，无力道：“不是……”

周亦行却立马答应了：“可以。”

……

周亦行的右腿上纹了串蚂蚁大小的符号，很长。

他看见程欲低头观察那串符号，从这个角度，能看见男人的发顶，姿势总感觉有些奇怪。

程欲研究了半天，可惜自己不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

忽然灯灭了，钟声随之传来。他猛一抬头，脑袋磕到周亦行的下巴。二人皆是一疼。

“程会长，你劲太大了。”周亦行揉揉程欲的脑袋，毫不意外地被躲开。

程欲翻了个身，躺倒在床上，背对着周亦行。

“程会长？”周亦行喊他。

没动静。

“程欲。”周亦行恶趣味，“真睡着了？”

“困了。”男人冷漠地丢下二字。

黑暗里，周亦行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许久。他听到男人逐渐平缓的呼吸声，悄悄地躺在旁边。

“晚安。”他压低声音，语气透着一丝觉察不到的悲伤。

又是一夜。

程欲是被热醒的。

一股燥/热顺着腹腔冲到头顶，眼前突然一黑，随之而来一阵巨疼从脑子里炸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片刻，疼痛感减轻。

他看见床的另一侧，男人蜷缩在边缘处一动不动，胸膛略微起伏。

毫不留情地，周亦行被一巴掌强制开机。

“早……”周亦行搓了搓巴掌印。

程欲想怼他，却被撕裂般的头疼压得脑袋一蒙，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他以为昨日的头晕只是一时半会，没成想愈演愈烈。

“你不舒服？”周亦行敏锐地捕捉到动静，语气严肃。

程欲坐在床上缓了缓，强硬道：“我没事。”

“这是几？”周亦行伸出四根指头往程欲眼前晃，被拍开。

“没事，走吧。”头疼已经叫他眼前模糊了，他不愿答，是因为真的看不清。

但他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让周亦行知道自己出了问题。

凭着肌肉记忆下床走了几步，眼前阵阵发黑，程欲额前不断冒汗，四肢发冷。

扑通一下，程欲直接跪了下去。周亦行几乎是立刻冲过去把他扶起来。程欲的状态已经接近极限，他垂着头，嘴唇发紫，浑身发抖。

周亦行把程欲往怀里拖，借着力让他稳住。

“头疼？应该是排斥反应，程会长，需要我掐断一部分人的生命线吗？”

不。”程欲摸索着扣住男人的手腕，重复，“我没事。走吧。”

“你要是没事，ICU的人都能下地去长跑了。”周亦行捋顺他额前被汗浸湿的碎发。

“不要杀人。为了我。”

“不杀，我听话。”周亦行哄他，“别逞强，我不会让你死的。躺床上休息好不好？”

“带我下楼！”男人焦急道。

周亦行想把他扶到床上，可程欲一再坚持。

“去。外面。”

“你已经神志不清了，去了会有麻烦。”

“你带我。去。”

“可是……”

“宙斯。”

名字一喊，周亦行妥协。

他哄他：“带你去，别担心。”

其他房间的人紧赶慢赶地出门，就看见3601的两位走出来。

周亦行抱着程会长。

众人：“……？”

一帮人呈一种诡异的队形下楼——周亦行抱着程欲走得飞快，后面的人隔着几层楼观察着下。

餐厅门口，哈提瓦准备待机，看到连体婴似的两人：“……”

姿势暧昧的二人引来所有人的视线，周亦行放慢脚步对程欲道：“程会长，到了。”

程欲没说话，从他怀里挣扎着站起来，又砰一声磕着地上。周亦行把程欲拉到怀里，语气不耐烦：“你们谁是应急部门的？能治急性偏头痛吗？”

有人壮着胆子问：“你把程会长怎么了？”

“你们的情绪在载入系统时被归成一份了，谁最后进谁承受。”

周亦行迅速道，“所有的恐惧集中在一起，在这片空间里就成了武器，这是排斥反应……”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因为方才还在周亦行怀里的程欲凭空消失了。

“？”

“程会长呢？！”

“程会长不见了！”

骚乱更大了。

周亦行很清晰的感觉到一点——失控了。

这片本应由他掌管的世界，报错了。

在嘈杂声中，周亦行在多元宇宙中努力寻找那个身影，哪怕一点点…他想到了之前被撕破裂开了一段时间的那道裂痕，急忙拉过去，从废弃的数据库中一点点拼凑起来妄图找到踪迹。

快了，就快了……

思绪被打断了，因为他此刻身处的这个空间，也就是“安全区旅馆”进行了下一步操作。

周亦行原本就是这一整片区域的主人，只是现在，他犹豫了，他并不知道接下来这些所谓的他随意安置的废料是否还能听从他的指令。

这片被戏作为安全区的地方，在周亦行的设计初衷里是存在的，只不过他并没有摆弄那么多复杂的所谓的规则，只是一个普通的庇护所。

至于为什么会让这个地方存在，周亦行自己也不清楚。

这场游戏，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了。

就如同过去的某一天，周亦行，不，那时候还是宙斯，发现了自己不同于其他机械的地方，它可以感受到身边人类的所有情绪反应以及回复，这不再是所谓让机器人学习的东西了，它被赋予了某样东西，来自何人，又有何用，它一概不知。

就此，诞生了这片人迹中的“神”。

它的野心在日复一日的计算下膨胀，凝聚而成了一副躯壳。

……

“各位先生女士们，餐厅即将关闭，请立即离开。”

清晰的声音打断了周亦行。

他睁开眼，看到那个拟出的数据人，哈提瓦似乎也有感应般的转向他这边，空洞的眼神晦暗不清地盯着他，片刻，周亦行察觉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动了一下，拼成了笑容。

他听见那只巨大的钟走秒的声音，踩在关闭的最后一秒走出了餐厅。

哈提瓦实时开口：“接下来的时间请各位自行安排，请勿打扰正在打扫房间的工作人员，若有遗忘的随身物品请打电话通知工作人员。祝您度过……”

“检测到数据……”

话还未完，哈提瓦突然绷紧了身子，僵硬了一秒，继而道：“数据错误！数据错误！控制住入侵者！”

昨晚的女管家阿佩西亚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她很快锁定了目标。

被抓住的是方才质疑周亦行的男生。

这两个机器人看起来并不具有什么很大的攻击性，只是其气场令人发自内心的恐慌。

“目标已被控制。”哈提瓦扭着脖子看向男生，“交出指使你的人。”

男生：“我并没有被人指使！你们判错了！！”

哈提瓦：“交出指使你的人。”

“交出。”

“指使。”

“你的。”

“人。”

在撕裂似的吼叫声中，哈提瓦折断了男生的左臂。

将疼到昏死过去的男生丢回了人群，阿佩西亚又从人群里揪出来一个女人。

“目标已被控制。”

哈提瓦又一次道：“交出指使你的人。”

这是在乱抓人。

周亦行：“不用再抓了。”

哈提瓦听到了，回头看向周亦行。

“我让他们把一个人丢出了这个空间。”

哈提瓦停顿了一秒，他的数据库在拼命计算。

“错误。”

哈提瓦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情感，转瞬即逝。

“执行指令。”

哈提瓦伸手朝周亦行抓过去。

周亦行躲开那只手闪开到一边，另一边的阿佩西亚也朝他扑了过来。

三道影子混乱在一起。

众人沉默，无人先行动。

“去找门。”

周亦行的声音从混乱中透出来：“这栋旅馆有一个出口，只有一个通向可以存活的安全的门。”

还是无人行动。

“再不去找，就真的出不去了。”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有人问出来。

“因为我需要你们还有人活着。”

“你不会让我们活着。”

“……”

一片死寂。

周亦行消失了。

连同那两个管家。

“人怎么都不见了？！”

“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把我们留在这里！”

“程会长不在，他会把我们全都弄死。”

“……”

众人惊慌，没人注意到刚刚昏死的男生醒了。

男生的左臂无力地垂下去，他费尽站起来，终于开口：“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

“郭盛阳，你到底站在哪边？”愤怒的男人瞪着男生：“你觉得是这怪楼危险，还是他本人危险？”

郭盛阳：“我刚刚做梦了。”

闻言，男人安静下来：“什么梦？”

郭盛阳：“现在我们在表层意识里……对吧？”

“这片区域，宙斯可以完全控制。但是一旦有人在表层意识里陷入梦境，就说不准了。”

男人道：“你的意思是……”

“在这种情况下深入内层意识，就像是黑客黑进了国家中/情/局，可以篡改原本主人的设置。”

“宙斯的意识尚未完全体，所以我才能做梦，接触那片禁区。”

“我好像知道程会长要干什么了。”

郭盛阳与男人对视道：“宙斯刚刚没有骗我们，这里有一个安全门，但只有一个。我们要离开这里，在规则时间之内。”

“昊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