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廷凛把这些年和祁泽煊的经历大致和父母说了一遍,气得二人一人锤了他后背一拳。
“你这小子简直了!你怎么能那么对小祁!人家当年天天给你带早饭帮你补习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这样辜负人家!”
乔盼珊从前就很喜欢祁泽煊,经常让祁泽煊多过来玩,私下还当着罗廷凛的面夸过他长得帅,以后一定是个招人喜欢的大帅哥。
现在,在听说祁泽煊对罗廷凛如此深情过后,她对祁泽煊的喜爱又加重了几分,甚至还多了些怜悯和心疼。
罗银莱听了罗廷凛的话也紧皱眉头:“廷凛,你确实太过分了。”
“小祁当年对你的照顾,我和你妈都看在眼里,就算你真的不喜欢人家,也不应该那么说那么做,实在是太白眼狼了。”
“我知道错了嘛……”罗廷凛把头埋下,很是心虚,这事确实都是他的错,他难辞其咎。
他同样没敢把祁泽煊生过病的消息告诉二人,毕竟如果他们再知道了这个,自己这年就真要去大街上过了。
“小祁这孩子还是心太软,这要是我,我绝对不原谅你这种人。”乔盼珊说得罗廷凛无地自容,恨不得躲进卧室里隔绝一切声音。
罗银莱坐在一旁看着罗廷凛叹气,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乔盼珊有点气上头了,晚饭也不想做,罗廷凛见状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她:“妈,要不……我去做晚饭?”
“你歇着吧你!”乔盼珊忿忿道,却还是很主动地朝厨房走去,“过两天我和你爸去买点东西给小祁,你回去的时候都给我带过去。”
“好啦,好歹廷凛知错能改,还能主动跟咱们承认……”罗银莱跟在乔盼珊身后一起进入厨房,边走还边在中间当和事佬。
除夕夜很快就到了,今年他们就只有一家三口一起过,老罗手艺好,罗廷凛也大概率是遗传,再加上乔盼珊不服输,三个人一人做了两道菜,最后弄了一桌子吃的出来。
总感觉未来的几天或许都要和剩菜为伴了,罗廷凛在席间心想。
今年城市里不让放烟花,到底还是少了点过年的气氛;春晚也没意思,按照乔盼珊的说法,都不如网上拍的小短剧有趣,但老罗说氛围得到位,硬是把电视打开,结果根本没人看。
罗廷凛向来对那些晚会没兴趣,他胃口也不大,再加上白天吃了零食,现在吃了没一会儿就有点饱了,便放下筷子坐在一旁出神。
“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乔盼珊边吃边问,“怎么,这才没几天,想你男朋友了?”
“妈,你能不能别总调侃我。”
罗廷凛是真的觉得很无奈,乔盼珊比起像长辈,更像是朋友一样,没什么架子,年轻人能接受的她也能接受,她也跟着玩。
这就导致有些时候罗廷凛觉得她还是个幼稚的小女生。
“逗你都比春晚有意思。”乔盼珊应道。
放在碗边的手机突然亮起来,罗廷凛一看,顿时拿过手机就跑进了房间,兴奋的连门都忘了关。
“祁泽煊!你好不好?”
他按下接听键,语气很是激动。
“新年快乐,廷凛。”祁泽煊在电话那边笑着说,“我刚吃完饭,你呢?”
“我也刚吃完,都没什么胃口。”
罗廷凛趴在床上,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用手指卷着被角玩。
“辉帆今年不让放烟花。”祁泽煊说,“有点可惜,现在的烟花很好看的。”
“交港这边也是,一点都不热闹。”罗廷凛努努嘴,压低了一点声音,“我想你了。”
“你也没回去几天呀。”祁泽煊哭笑不得。
“我就是想你嘛……本来就和好没多久,又这么分开,我觉得特别难受。”罗廷凛说,“之前分开时间太久了,所以以后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想时刻见面。”
祁泽煊听了这话就感觉耳朵开始发热了,但隔着电话,罗廷凛感觉不到这些,只能听到祁泽煊嘟囔说“这话太肉麻了”。
罗廷凛毫不在意地笑起来,又反问他:“那你想我吗?”
“你觉得我想不想?”祁泽煊有意绕弯子。
“你肯定想我。”罗廷凛一到这种时候就会变得不要脸的自信,“但是没有我想你那么想我。”
他听到祁泽煊在那端笑起来:“幼稚。”
是啊,他确实是幼稚。
只和祁泽煊这么幼稚,只有祁泽煊能够无条件接受他的幼稚。
罗廷凛在房间和祁泽煊聊得火热,殊不知他不关门,声音又激动,乔盼珊和罗银莱在外边听得清清楚楚。
乔盼珊表情嫌弃,“你感不感觉他太腻歪了?”
“是腻歪,你当年也没对我这样过。”罗银莱一边扒着油焖大虾一边说,比起那些,还是食物更吸引他。
“唉,我怎么生了这么个顽劣的恋爱脑。”乔盼珊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这孩子确实被咱俩散养过度了。”
“行了,大过年的,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随他去吧。至于其他的以后咱们多上点心。”
罗廷凛和祁泽煊又聊了一会儿,突然听到祁泽煊说他爸妈在叫他了,有空再继续聊,罗廷凛恋恋不舍,完全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真想现在就飞去祁泽煊身边啊,光打个电话一点都不够。
可是他也要成熟些,不能一直像小孩一样耍性子,不能让祁泽煊总是迁就他,不能再给祁泽煊添麻烦。
于是他对祁泽煊说“等我回去,爱你”,然后结束了这段通话。
祁泽煊听到这话笑了笑,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他是在客厅打的电话,对话内容也被祁盛越和王茗薇听去了,不过祁泽煊并不在意,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说的话远没有罗廷凛那么亲昵。
只是在王茗薇的角度,她鲜少见到祁泽煊这样,一时间觉得很意外。
“泽煊,你和小罗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温柔。”王茗薇说,“我从没见过你那副样子,那么亲近一个人。”
“妈,我们常年不见面,你觉得新鲜也是正常的。”
祁泽煊笑道:“我和你们交流的时候,会刻意把自己变得成熟,不想让你们担心,所以你才会觉得反差很大吧?”
王茗薇和祁盛越对视一眼,微微低下头,眼底涌上几分愧疚。
平心而论,他们真的对这唯一的孩子关注太少了,王茗薇一直觉得,无论嘴上说了多少次我们很爱你,无论在心里有多么爱着祁泽煊,他们的行动始终没有表现出真的爱他,他们是不称职的父母。
哪怕她和祁盛越奋斗的初衷,是为了给祁泽煊更好的生活。
现在,他们的生活是好起来了,可无形之中,祁泽煊和二人的关系也越来越远。
“泽煊,对不起……”王茗薇低声道,“我们对你关注的太少了。”
祁泽煊只是淡然地摇摇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哭着闹着要家长陪。”
“你从小就很乖,那时我和你妈一直很担心你闹起来该怎么办,可是你没有,泽煊,其实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只不过是用懂事伪装起来了。”祁盛越说道,“所以你当时说想留在辉帆,我就把这个房子给你买下来,虽然不足以弥补这么多年的缺失,但我也想把好东西都给你,不然,我们一家三口分别这么久,我和你妈努力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意义。”
祁泽煊听后,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感到鼻头发酸。
祁盛越说得对,他只是擅长伪装自己,却并不代表真的不在乎,还小的时候他经常晚上躲进被子里偷偷哭,明明知道没有人会听到,却还是要压抑着声音。
后来长大了,他也逐渐习惯、麻木了,便不再哭下去,只把自己的想念和委屈都藏在心底。
只要不去想,就不会有反应。
内心要强使得他不愿对外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尤其是在父母面前;祁泽煊那时觉得,王茗薇和祁盛越放心留下他一个人,也侧面说明了他们对自己的信任,信任他们的儿子可以独立,可以一个人生活的很好。
所以只要他不让爸妈担心,就是为二人省心了。
“爸,妈,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很想你们。”
“我幻想过无数次,我要是能和你们一起生活该多好,那会是什么样子,但每次想完又会陷入情绪怪圈,久而久之,我不再想了。”
“因为我想的再多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把自己的生活过好,我安心,你们也能放心。”
“泽煊……”王茗薇听得两眼通红,已经开始抽泣。
祁泽煊苦笑一下,拿起纸巾坐到她身边,为她擦去眼泪,“每当我孤独时、生病时、无助时,我都特别希望你们在我身边,后来我发现其实我没有那么坚强,只是把自己打磨习惯了。”
“我也渴望和你们幸福快乐地一起生活,也想像其他人那样累了倦了就钻进父母的怀抱,你们刚刚说没见过我那么粘人,只是我没机会在你们面前展示。”
王茗薇双手掩面,身体一抽一抽的,哭得很难过。
祁盛越表情里也是满满的心痛与自责,尽管在他看来男生吃些苦没什么不好,但祁泽煊毕竟是他的亲儿子,他怎么可能对亲儿子受苦无动于衷。
早在几年前,他其实就想过要把祁泽煊接到国外去,一家三口一起生活,只不过那时祁泽煊还在上大学,处理起来比较麻烦,索性先搁置了一段时间。
后来,祁泽煊说想要留在辉帆,祁盛越虽然不舍,但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
“其实有时候没有你们能够在身边依靠,我真的觉得很累,甚至快要支撑不住了。”祁泽煊又道,“越是长大,我越是渴望这些。”
见王茗薇和祁盛越表情越来越不好,祁泽煊轻轻笑了笑,“不过现在已经不会了,我有足够的力量支撑自己。”
他没有说谎,这都是真的,这十个多月对他来说是一次成长,他学会了重视自己,学会变得松弛,人生不一定非要得到认可或是胜利,只要自己过得满意、自己觉得开心,那就已经很棒了。
“更何况,我不是还有罗廷凛吗,不用担心我,我不再是一个人。”
王茗薇听后转过身,紧紧地把祁泽煊拥在怀里,久久无言。
她唯一的孩子真的长大了,尽管这么多年,她和丈夫付出的根本不够多。
祁盛越见状也凑了上去,轻轻拍着祁泽煊的肩。
如果祁泽煊有这种觉悟,那么自己现在可以放心把一切都交给他,那些他们长久以来奋斗的、原本就是属于祁泽煊的事业,那条专门为祁泽煊铺好的路——
是时候,让他走上去了。
这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告知的安排,如今已然到来。
“泽煊,我们也有一个决定要告诉你。”
祁泽煊闻言,不解地望向父亲。
“本来你说要和我们走,我是打算等你来了就亲自带你的,但是现在你不去了,我们仔细想了想,这件事也不能再拖下去。”
“所以我和你妈决定这次先回国外把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等到明年或者下半年,我们就把重心转回国内,到时候也会回国定居,提升你事业上的事。”
“人生很长,从前我总想让你趁年轻多为,现在看来那样紧迫的生活不见得适合你,那些钱权以后都是你的,现在开始也不算晚,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祁盛越微微笑着,恍惚间祁泽煊觉得父亲这幅神态似乎有些眼熟,或许是自己曾经也露出过这种表情。
这大抵是遗传,是父子间的心有灵犀,总之,他在祁盛越的脸上看到了自己。
“以后爸爸妈妈都在你的身边,你不会孤独了。”王茗薇说,“还有小罗,我们都和你一起。”
祁泽煊微微颔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抬起头,眼里带着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泪水,“爸,妈,我等这一天真的等了太久了。”
属于祁泽煊的25岁光明而灿烂,是万物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