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源 第28章 追随

逐渐燥热起来的天气，一到晚上就会响起大片蝉鸣。

前一阵是私人安排，这一阵是工作，祁泽煊一直都挺忙的，往往回家后就直接休息，和罗廷凛也不会产生过多交流。

罗廷凛看得清楚，不好意思打扰他，只是尽可能地把家务弄好，直到现在，他也没法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

只因他们之间还没有一个能定义的关系。

沙漠湖被他一直放在中控台上当摆件，祁泽煊没再坐过他的车，自然也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在祁泽煊的认知里，这东西可能早就交到罗廷凛手里了，如果是这样认为的话，那就算不上什么怪事。

这天他刚准备睡觉，唐逸突然发来消息，问他有没有时间聊一聊。

“怎么了？深夜开始emo？”

唐逸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廷凛，我可能要离职了。”

这太突然了，罗廷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为什么？上边裁员了？”

“不是，是我妈想让我回老家。”

“她一直不支持我在外打拼，觉得老家生活安逸，不用租房子，还能有人扶持，比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强。”

“可是我不喜欢啊，你知道的，我家那就是一个小城市，工资低不说，也没什么发展潜力……”

唐逸的老家在纺城，一个普通的小城市，经济不是很景气，罗廷凛是知道的。

比起他的老家交港，纺城确实不是一个值得回去的地方。

“小唐，人生是自己的，不要因为别人的话而动摇。”

罗廷凛劝道：“你妈妈可能是不想让你太累，可是站在我们的角度，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多走走，以后可能就没这个精力了。”

“我也是这么说啊，然后她就会和我哭，听得我又烦又闹的……”

“那么这是你要不要和自己妥协的问题了。”

“我妈……当时也不太支持我来这边。”

提到那段往事，罗廷凛竟有些释怀地笑起来，过了这么久，他回头时才发现，原来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

“辉帆这地方是好，但生活成本也高，压力大是肯定的，当年我报考的时候她就希望我报个二线的城市，但我那时候一意孤行，没同意。”

“现在我在这边……虽然不能说无忧无虑，但感觉也还好。”说到这儿罗廷凛又想起来，“我妈当时还说要是继续留在这边她就不管我了，现在还不是会偶尔资助点小钱。”

“她啊，刀子嘴豆腐心。”

唐逸轻叹一口气，“要是我妈也能这样多好，我也不求她资助我，至少别阻拦我呀……”

罗廷凛懂得这种纠结。

一边是自己的梦想，一边是家中的压力，二者同时缠绕成一条线，让人觉得困难也是正常。

“唐逸，这种事要你自己坚定下来，毕竟是自己的人生。”罗廷凛说，“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出于我的角度，我还是觉得你留下更合适。”

“不然我少了上班搭子也会很难受的。”

气氛太低沉了，罗廷凛选择开个玩笑缓解一下。

唐逸听后笑了，还不忘吐槽他：“原来你安的是这个心！”

挂了电话，罗廷凛又独自坐了会儿。

这种纠结在他们这些年轻人身上很常见，当然也不是说罗廷凛就能很老成地解决好，只是他确实主见太强，把自己的方法放在唐逸身上不一定能适用。

唐逸的情况确实很难说，他自然是希望对方留下来的，但如果不行也没有办法，少了上班搭子确实很可惜，要不现在就开始着手找下一个吧。

罗廷凛再次准备去睡觉，结果这次不是电话，是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他的动作。

是祁泽煊？罗廷凛顿时又惊又喜。

好几天没说话了，他憋得难受，正愁逮不到机会和祁泽煊一起呢。

“还没睡？”

祁泽煊站在门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没有，刚准备睡呢。”

罗廷凛侧过身：“要进来吗？”

祁泽煊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我刚听到你在打电话，所以内容……我也听到了，先跟你说句抱歉。”祁泽煊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抱臂看着眼前人，“我想问你点问题。”

罗廷凛紧张地吞了下口水：“你说。”

这还是祁泽煊第一次主动想要探知他，罗廷凛心中是欣喜的，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如果当年，我和你说了我想去南湖的话。”祁泽煊顿了顿，“你还会去东璟吗？”

会为了我而改变吗？

祁泽煊真正想问的是这个。

罗廷凛听后一愣。

当年会选择东璟，诚然大部分原因是他对陆风衍的痴迷，但其他原因也不是没有的。

东璟的设计类专业很有名，实力也很强悍，在全国排名都是前列的，罗廷凛是看上了这点；只能说也是凑巧，陆风衍作为艺术生也恰好在那边，所以他才会坚定地选择去东璟。

而南湖最出名的非金融学莫属，设计类专业其实中规中矩，没什么吸引人的竞争力。

祁泽煊就是金融系的，作为一个企业的继承人，他去学金融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也没什么不对，所以原本才会打算去南湖大学。

虽然东璟大学毕竟排名不低，金融学也算有实力，但和南湖大学比起来确实有点差距；哪怕没发生那些事，祁泽煊会产生后悔的情绪，也是情理之中。

这样一看，祁泽煊是真的为他放弃了很多。

“我还是会去。”

罗廷凛用五个字打破了平静，而祁泽煊在听到这句话后眼中很快闪过一丝失望。

“但或许，我会经常想起你，会发现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多么不适应，我们可能……就不用走这么多弯路了。”

罗廷凛苦笑起来。

“我说我还是会选择去，并不是因为陆风衍，而是因为从我的专业考虑，我去东璟是最好的选择。”

“而你也一样，你也会在南湖读你认为最好的专业，我们都只是选择对自己最好的而已。”

“所以不是因为我讨厌你，而是因为我也想成为更好的自己，然后能和你比肩。”

罗廷凛说这话时，眼神很是真诚。

祁泽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

这个回答对他来说，既满意又不满意。

不满意是因为罗廷凛说不会追随自己，满意则是因为那个不这么做的理由。

祁泽煊喜欢罗廷凛，但这份感情和罗廷凛那种过度的占有欲不一样，他是希望喜欢的人能够向好的；罗廷凛说的其实没什么毛病，东璟的设计系就是要比南湖好，去了东璟，罗廷凛才能更好地学习发展。

倘若让罗廷凛在南湖平平淡淡地读完设计系，他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强的技能，那到时候和祁泽煊比起来，就会差了一截。

只是很小的一点差距，祁泽煊或许不在意，但罗廷凛那种性子，是无法忽略不计的。

在坚定这一点上，他或许是真的不如罗廷凛。

其实听到答案后祁泽煊也并不算失望，严格说来，这种回答才是罗廷凛的风格，如果真的被告知罗廷凛会追随自己去南湖，祁泽煊可能反而会产生不解。

“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唯独和你有关的，我每个都在后悔。”

“如果当年我也坚定地去南湖就好了。”

并不是出于学业上的，他这人有点随遇而安的成分，差距不大的情况下，他觉得在东璟或是南湖都差不多。

祁泽煊幽幽道：“只是因为怕你被抢走，所以想一直跟着，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个年纪的二人对比起来，还是祁泽煊要更重感情一点。

“罢了，事已至此，想那些也没有意义。”

祁泽煊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他还是好心嘱咐一句：“对了，下周我要出差，你照顾好自己吧。”

又是“照顾好自己”。

这话在他的印象里，祁泽煊已经说过三次了。

祁泽煊走后，罗廷凛陷入了一个长久的沉思。

·

和明亿科技的合作，是祁泽煊的公司海诚近期最重要的项目。

作为老总的儿子，祁泽煊必然是要出面的，只是对外他不能暴露这层身份，只以普通员工的身份参加了这次会议。

刘董坐在他旁边，听得很是认真。

“小祁，一会儿有什么想法你就先和我说，我们替你转达。”坐在另一边的经理悄声嘱咐他，祁泽煊只是礼貌地一笑，却出言拒绝了：“没关系的经理，我直接说也没问题。”

经理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又提醒道：“你现在可是以普通员工的身份参会的，这不是僭越吗？”

“僭越啊……”祁泽煊说着将目光逐渐转移到坐在他对面的明亿董事长身上，后者察觉到之后朝他礼貌地笑笑，“宋董认识我，这怎么能叫僭越呢？”

经理一愣，也朝宋董看过去。

“你以为我不说话他就不会关注我了？倒不如说这一整场下来，他就等着我发言呢。”

果不其然，在进入讨论环节后，宋董一直有意无意地瞟向这边；直到明亿的员工发表完意见，宋董终于逮到机会：“小祁啊，你怎么认为？”

祁泽煊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不慌不忙。

“宋董，海诚能够和明亿合作，是我们的荣幸，但对于刚刚提到的开发区地皮处理，我暂时持保留意见。”

祁泽煊一字一句道：“开发区现在除了东璟大学外，其余的地方暂未发展起来，现入驻的企业等加起来总共不超过区域面积的百分之三十，现有的小区也是大量空房，这还是已经发展了两年的结果。”

“且开发区距离市区远，主城区的老居民们是不愿意考虑那些地方的，那么要做商业楼盘，还是居民楼，我认为现在不能简单的下结论，还需要进一步考虑。”

宋董笑了笑，不置可否。

会议结束后去参加饭局是必然的，祁泽煊提前吃了点解酒药，防止自己等下喝酒后不舒服。

尽管这么多年来，他独自照顾自己也算习惯了。

也许是看在祁父的面子上，宋董并没有过多地让祁泽煊喝酒，但他毕竟年龄小、是后辈，敬酒是不可少的，没几杯下去便有些不舒服。

老实说，敬酒文化这些他也不是很懂，他们这代人本就没上过什么酒桌，自然也没这个意识。

只是如果刘董朝他使眼色了，他面上也得给其他人一点面子。

一场酒局过后，祁泽煊跪倒在酒店的卫生间里，想吐又吐不出来，今晚他还是喝的有点多了，先前他还觉得自己已经被磨练不少，到头来还是这个憋屈样。

头也晕，而且疼，整个人都不舒服，他甚至不敢躺着，怕加重呕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