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源 第24章 负心的报应

平静的清晨下起暴雨。

餐桌上放着金黄的烤吐司，祁泽煊看了一眼，转身走进厨房熟练地拿出燕麦和酸奶。

罗廷凛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虽然早就料到祁泽煊可能会不吃了，但真到了这刻，说不伤心肯定是假的。

“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做别的。”罗廷凛硬着头皮说，“你爱吃什么，你和我说，我都做给你。”

“你喜欢吃加了土豆泥的鸡蛋三明治。”

祁泽煊没有正面回答，但这样反而让罗廷凛很惊讶，心中愧疚感更甚。

这么多年过去了，祁泽煊依旧记得罗廷凛的口味，可祁泽煊喜欢什么，罗廷凛却丁点都不知道，对比立见高下。

甚至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只要多观察一些就好了，却还要靠“你和我说”才清楚。

尴尬顿时蔓延了整个餐厅。

“……我会多留心的。”心底泛起一阵酸涩，罗廷凛逃也似的离开原地。

他好像一点都抓不住祁泽煊了。

“先别走，我有事要和你说。”

那片吐司到底还是被祁泽煊吃掉，他向来是狠不下心的人，罗廷凛却觉得他被自己逼迫了，连忙说道：“你不喜欢不要勉强……”

祁泽煊不关心吐司的事，吃了就吃了，也不会多长两斤肉，他要说的才是重点。

“也快过去一周了，你的住处找的怎么样？”

猛地被提起这事，罗廷凛一愣，“还……还没找到。”

“是没找到，还是根本就没找？”

当然是没找……但准确来说是忘了找。

这回罗廷凛不骗人，他是真的把这事忘到脑后去了，在这里生活的太安逸，根本没去想过房子的事。

不敢与祁泽煊对视，罗廷凛是做贼心虚，祁泽煊也是明知故问。

既然这样，与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倒不如直接表明吧！

罗廷凛脑中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看来是没去找。”祁泽煊自顾自道，“不过不意外，我早就猜到你是这个打算。”

“祁泽煊，我不想搬出去！”

罗廷凛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说道：“我想留在你身边陪你。”

祁泽煊轻笑起来：“我自己生活挺好的。”

“不，你不好。”

“我知道你晚上还是会梦魇，还是会偷偷吃药，你的病……还是没有明显好转，我想在你身边。”

“那么假如我好了，你还会留在这儿吗？”祁泽煊反问道。

罗廷凛刚要开口回答，祁泽煊却又打断他：“我不清楚你现在到底想干什么，你又不喜欢我，我们也不再是朋友，这么相处下去有意义吗？”

有意义吗？

罗廷凛后来也仔细想过，其实他和祁泽煊的争吵不过是一件小事，也没有多严重的程度，只要他当时冷静一点，是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说到底真的就是全怪他，太冲动、太固执了，也有可能是祁泽煊太纵容他，给了他地球都是围着自己转的错觉，只考虑到自己，丝毫未在意过祁泽煊的感受。

也只敢和祁泽煊发脾气。

在罗廷凛的印象里，他从未和陆风衍还有段向燃吵过架，因为段向燃像个逻辑怪物，他吵不过；至于陆风衍，那时因为太喜欢，所以罗廷凛宁愿委屈自己都不会和陆风衍发脾气，就怕陆风衍把他推开到一边。

可祁泽煊又何尝不是陆风衍面前的罗廷凛呢？

“我，也许现在我还不能表明我的心，但我和你保证，我一定不会再辜负你的！”罗廷凛急切道，“只是……请给我点时间……”

“时间？要多久？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祁泽煊并不理会他的示弱，“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你，罗廷凛，让我实话告诉你，不管你现在对我什么态度，我们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我看到你就会痛苦，一遍又一遍不受控地回忆起你对我的态度，所以你爱我又有什么用？无论你爱或不爱我，我都不可能再陷入名为罗廷凛的泥潭里。”

罗廷凛听得眼角要有泪流出来。

原来祁泽煊只要有意冷落谁，也能让人如此难过。

他从未意识到，祁泽煊的那些温柔与炽热，除了自己以外没有给过任何人；只有他，只有他独享着这份美好，却还不自知地认为麻烦，想要把祁泽煊从身边推开。

不知好歹，用来形容他实在是太完美了。

“可是就算不喜欢……我没法对你的病坐视不管……”

真的不喜欢吗？罗廷凛在心中仔细斟酌过语言，其实他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对祁泽煊的感情太模糊，没法轻易妄下定论。

只是如果不这么说，他怕引起祁泽煊的反感。

“抑郁症真的很可怕，我不清楚你现在具体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但它因我而起，我有义务帮助你痊愈。”

祁泽煊并未被这一番说辞打动：“你怎么知道不是加重呢？”

“我们曾经真的好过，我也是真的喜欢你，只是现在我不敢了。”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是创伤应激，是再也不敢踏入同一条河流。

在这个漂泊大雨的日子里，罗廷凛开着车在拥堵的道路上前进。

明明雨刮器一秒也没有停下，罗廷凛却还是觉得视线模糊，一摸脸才感到有凉凉的水渍蹭到了手上。

原来是他一直在哭。

小的时候，罗母总喜欢看一些古早的狗血爱情电视剧，罗廷凛年幼些还会跟着看两眼，长大之后只会觉得荒诞，每次都会嗤之以鼻。

他对母亲说：“这种情节也就电视剧拍的出来，现实里哪有人会这样？”

母亲总是故作生气让他一边玩去，别打扰她看电视，说“屁大点岁数懂什么？等你长大了再吐槽也不迟。”

时至今日，罗廷凛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也会成为那种戏剧电视剧的主角。

开车时哭太危险了，尤其还在雨天，罗廷凛心想，他抽出一旁的纸巾狠狠擦了擦脸，试图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到底是愧疚还是爱他呢？祁泽煊的问题回荡在他脑海里，一时间罗廷凛也认不清自己。

到了公司，他接连叹气好几下，才不情不愿地在工位上坐下。

同事看他双眼发肿，惊讶地问他发生了什么，罗廷凛这才找了个镜子观察自己的状态，一看就是哭过，根本瞒不住。

“没事，早上切洋葱的时候摸到眼睛了。”

同事很诧异：“你大早上就吃洋葱？”

罗廷凛扯起嘴角苦笑，“嗯，还吃了个大的。”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罗廷凛一边工作一边神游，很快就到了十一点钟。

他开始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看，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桌面，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随后，他拿起手机点开了和祁泽煊的对话框。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去接你。」

祁泽煊回得不快不慢：「不用了。」

罗廷凛有些泄气，又问「你还在生气吗？」

「我本来也没生气过。」

「骗人。」

“和谁聊呢？这么起劲儿？”坐他旁边的小唐突然好奇发问，打断了罗廷凛的思路。

罗廷凛打字的手一顿，快速把屏幕亮度调低了些，接着头也不抬道：“没什么。”

“谈恋爱了？”小唐锲而不舍又问。

他们两个关系还是不错的，有点类似上班搭子，所以罗廷凛对于他问这些并没有生气，“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对，忘记你上个月刚分手了。”小唐捂住嘴，一副说错话的样子，却毫无害怕之意。

见罗廷凛不说话，小唐又主动问道：“你那前男友没找你复合啊？”

“他能找我复合？”罗廷凛冷哼一声，“找也晚了，我现在对他没感觉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放弃很简单，时间或新欢。”小唐说得一本正经，“你是哪个呢？嗯？”

罗廷凛仔细想了想：“还真哪个都不是。”

论时间，总共就将近一个月，他排不上号；论新欢，祁泽煊绝对称不上，倒不如说旧情复燃更准确些。

“不和你聊了，我去干正事。”

罗廷凛收拾好随身的物品，也不管到没到中午下班的时间，直接开着车驶离公司。

中午天气好起来了，不仅不再下雨，从云层间开始透出阳光，地上湿漉漉的，整个环境都有点闷热，空气里尚且带着些潮湿的清新。

等到他开到祁泽煊公司楼下时，正好见那人站在楼下大门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罗廷凛没敢按喇叭，怕吓到对方，便放下了车窗，朝着他大喊：“祁泽煊！”

被呼喊的人皱着眉头抬起头。

“上车嘛！我请你吃饭！”

祁泽煊像看一件神奇的事物一样打量他，视线划过四周，最终转身欲走：“你自己去，别找我。”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早上才刚刚吵过架，中午就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过来找自己？不记仇到这个程度？

“我知道你胃口不好，但人是铁饭是钢，饭还是要吃，不然要饿死的！”罗廷凛夸张地说，“再说……你都比以前瘦那么多了……”

“行了，闭嘴。”

祁泽煊妥协了，严格来说他是觉得僵持是件麻烦的事，他飞快打开车门坐上去，系好安全带后往座位上一靠，头偏向窗外：“你真的吵死了。”

罗廷凛被骂也不恼，反倒很开心，把路上特意买的黑加仑果汁塞到祁泽煊手里：“先喝点，我带你去吃海鲜面。”

祁泽煊闻言，仿佛听到不可置信的事情一样，他直接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看向罗廷凛，声音都比平常高了好几度：“海鲜面？”

那眼神仿佛就在说，你在开玩笑吗？你不是有病吧？

“哎呀，海鲜你只吃虾蟹鱼，我记着呢，我不也一样嘛。”罗廷凛赶忙说道，“他们家虾很好吃的，很新鲜，而且加什么都可以自选。”

“别担心，你的喜好……我都记得。”

说到最后，罗廷凛的声音逐渐轻了下来。

祁泽煊没再回应他。

海鲜面店生意很好，中午时间几乎满桌，罗廷凛二人还是排了一会儿队才找到位置。

“你看看你想加点什么？告诉他们就行了。”罗廷凛指着一冰柜的食材朝祁泽煊说。

最终，祁泽煊选了虾、生菜、腐竹和鹌鹑蛋，底面则要了麦面；罗廷凛和他差不多，只是底面换成米面，多要了份鱼丸和两个荷包蛋，其中一个分给了祁泽煊。

等餐的工夫，罗廷凛突然想起大学时自己社团搞活动出去聚餐，还可以带着朋友一起，那时候罗廷凛就带了祁泽煊去。

结果好巧不巧，订的餐厅正好是海鲜火锅，罗廷凛倒是将就能吃，祁泽煊当时脸都愁的发白，感觉下一秒就可以赴死。

“你还记得这事儿吗？最后咱俩谁也没吃痛快，还是去隔壁又吃了顿烤肉才填饱肚子的。”

罗廷凛边说着边咯咯的笑起来。

“记得，煮海鲜清汤寡水，我感觉锅底都是腥的。”祁泽煊意外地回应了他，只不过很淡然。

面端上来了，冒着腾腾的热气。

“那时候真好，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祁泽煊吃面的动作顿了顿，一声没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