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只有楼下的钟传来微弱的咔哒咔哒声。
我蔫头耷脑地站在宋俞对面。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每天都是这样醉生梦死吗?”
良久,坐在沙发里的男人微倾了下身体,看向我说。
落地灯在他脸上折出几道光影,映出俊朗的眉眼。
他脸部线条硬拓,熨帖有型的肩线,喉结下敞开两颗纽扣。
我咬咬唇,“今天是第一次。”
宋俞给我个你接着编的眼神。
我立即表情乖顺,“我今天真的是喝多了。”
他叹口气,半天,“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我点点头,“嗯。”
“记住了?”他又问我一遍。
“记住了。”
虽然我和宋俞结婚半年多了,可我总感觉,我跟他,……并不是很熟。
两周前,他出国去谈收购案,我以为他月底才会回来。
没想到,他突然就回国了。
好巧,我又叛逆地跑出去喝的大醉。
这时,宋俞从沙发里起了身,“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
我站在原地,“嗯。”
他从我身边过去时,我闻到了雪松和香根草混合的气息。
他的爱好很专一。
自从认识他,他就一直用的这款香水。
清爽又干冽。
门被他从外面合上了。
偌大的卧室,我长舒一口气。
我想,如果我刚才热情一些,主动去取悦他,也许,这段令人窒息的审问便会早点结束。
可是我不敢。
没错,我有点儿怕他。
第二天,当我醒来时,房间已经完全亮了。
床的另一侧,薄被折叠井然,跟我昨晚躺下时一模一样。
宋俞睡的书房。
长廊安静。
当我准备下楼时,身侧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是宋俞。
烟灰色暗格衬衣,袖口照例挽起两折,回手合门时,裹着的宽肩窄腰隐约映出轮廓的线条。
我稍稍转开视线,人没动。
宋俞转身,“醒了?”
我和他对视一眼,嗯了下。
两人一起下楼。
还剩几步台阶,宋俞突然挽起我的手。
温暖的触感,我的手指本能地蜷了蜷。
觉察到我的动作,宋俞也没松手的意思,“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忙摇头,“没有。”
婚后,在他态度强硬的坚持下,我辞掉了地理杂志社的工作。
就为这个,我俩冷战了好多天。
宋俞没看我,抬腿又迈了一个台阶。
我被他攥着手,错开一阶,本能地,蜷在他掌心的手指又紧了紧。
虽然高他一阶站着,但在视线上,我仍要微微仰视着对方。
“小心台阶。”宋俞提醒我。
我略囧,“哦。”
这边,我低头喝牛奶时,他在我旁边坐下,“这个给你。”
很精致的盒子。
再细看,是百达翡丽。
我接过打开,银白色表盘很有活力。
每次他出差,总会带各式各样的礼物回来,“谢谢。”
“上周在电话里,你说你的腕表丢了。”
我努力回想了下,上周?电话里?
想了数秒,我不记得我在哪一天跟他说了些什么。
不过,他的记性是真的好。
“所以,你送我一个?”我歪着头问他。
宋俞笑,没答。
他默认了。
他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性格沉稳又偏冷情。
他大我9岁,从各方面讲,我和他都没有共同话题。
通常的情况是,两人都在家时,家,反而更清冷。
这,就是我婚姻。
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我用指腹摩挲着表盘,心绪略略浮动。
但,也只是片刻。
当我把杯子送回厨房再次出来时,客厅已经空无一人了。
不一会儿,我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响。
隔着窗户,我看到黑色玛莎拉蒂缓缓驶出了宋宅。
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很忙。
我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他工作上的事情,我从不过问。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不过,宋俞是个例外。
确切地说,凡是和他有关联的一切事物,我都不能很好的适应。
昨晚跑出去喝酒,是我临时决定的。
又空又大的宅子里,我无聊到了极致。
我并不会喝酒,浅尝的第一口酒还是在和宋俞的婚宴上。
只一小口,我便咳红了脸。
宋俞轻拍我的背,后来又拉着我去了洗漱间。
我对着镜子补妆时,他说了句,“不会喝酒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我看一眼镜子里的男人,“那你怎么不提前问我一声?”
话有些孩子气,宋俞笑了下。
重新回宴客厅的路上,他告诉我,“以后也不要去学喝酒,不好。”
我哦着点点头。
接下来的敬酒礼,他全替我挡了。
也是在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酒量还可以这么好。
辛辣的火蛇从嘴巴一直烧到胃里。
我突然很想再尝试一次。
于是,我开着车出去了。
宋家的宅院很大。
三层红瓦洋楼,院子里有整齐的草坪和各种我也叫不上来名字的花,树木。
我大学学的摄影,我喜欢背着相机随心所欲的自由。
不过,婚后,我的相机已经放在置物间积灰了。
我努力培养自己新的喜好,比如,修剪这些花花草草。
我不知道宋俞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在我对面站了多久,反正,在我放下修剪工具抬头时,他就在那里了。
视线对上,他朝我走了过来。
他是个事业型男人,情绪不显山不露水,生活的重心在工作上,就像一部机器。
对于他今天这么早回家,我还是挺意外的。
刚好阿姨端过来一盘桑葚。
我喜欢吃桑葚。
拿出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水立即充盈开来。
“你也尝尝。”我伸手递给宋俞一颗。
他略皱了皱眉,表情抵触,“我不喜欢吃桑葚。”
是桑葚哎,他竟然不喜欢?!
我的一颗心正被桑葚甜着呢。“这么好吃的水果,你怎么会不喜欢呢。”这太匪夷所思了。
于是,不顾他的抵触,我迅速地投喂了他一颗。
“你尝尝,很好吃的!”
宋俞有些猝不及防。
大概是我投喂的动作太快,桑葚进嘴巴后,他还有些愣愣的。
纵使我们两人已经结了婚,也行过夫妻之实,但,那份亲密仅限于卧室的那张床上。
像今天这样略带亲昵的动作,还是头一次。
后知后觉,我有点儿不敢看他了,低着头自顾自地咬桑葚。
这时,头顶响起一句,“还不错。”
诶?
我抬起脸,宋俞正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提,他在说桑葚还不错??
“再给我一颗。”说着,宋俞稍靠近了我一些。
还要投喂?!
我眨巴两下眼睛,确认他就是这个意思时,脸颊腾地染了一层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