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威风 第104章 第 104 章

战事结束，别人的心思还或多或少沉浸在刚刚血肉横飞生死一线的感觉中没有出来，陈威就仿佛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一般，神情舒畅的看着堪称一片狼藉的成家庄，若光看他愉快的表情，还会以为这里是一片赏心悦目的美景呢。

负责清理战场的胡生又走过来，低声问陈威：“还有几十个伤了没死，老大，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砍了脑袋就是！”陈威漫不经心的回答。

“是。”并没有一分犹豫，胡生又直接领命而去。

成勋成老爷刚觉得自己终于缓过这口气活过来，他努力扶着栏杆把自己往起撑，刚勉强站起来，就看到浑身染血的士兵把重伤未死的匪人拎到路边，手起刀落，直接切了脑袋。

昏黑的夜里，砍头的血也不是看的很清楚，可血腥气骤然浓厚起来，成勋腿一软便重新坐回地上，开始翻江倒海的大口呕吐。

陈威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成勋这些天把这个小子在心里骂了不知多少次，不管他明白陈威多能打，但在成老爷心里那都是细枝末节，都是下等人所为，勇武的人是他可以用钱买来的，因此不值什么，成勋从心里看不上这样的武夫。残暴嗜杀更是禽兽行径，读过圣贤书的成老爷虽说自己是商贾，却也自认高贵，若是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他会不吝用最鄙夷不屑的语言形容陈威，以示自己的高尚和威武不屈。

可现在，被陈威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瞧了一眼，成勋膝盖不由自主的就软了，无法控制自己，直接跪在了地上。成老爷明白了，威武不屈的人或许有，但不是他。眼前的人已经超过了大部分人承受力的极限，面对他的时候，意志力稍有不坚的人都会本能臣服于这绝对的武力压制。

绿林道上的人很擅长发现蛛丝马迹，这么大规模的战斗也实在没办法掩藏到无迹可寻的地步，陈威稍稍思考一下就放弃了继续诱敌的想法，而是让陆法和统计出这次来袭的大概都是什么帮会，判断一下这些帮会是出动全力非要他的命还是只派出部分人手想捞点好处，已经全军覆没或者基本打散的势力不算，剩下还有点活动能力的就带着人一个个打过去，这么主动找事也没能找到多少，大部分帮会都已经打残了，有的能抵抗一二，有的望风而逃，不过三四天的功夫，这一片地域被他肃清，别说正经绿林道，便是街头地痞、小偷小摸都能走则走，不能走就老老实实缩头过日子，治安一时间好到太平盛世也难得一见的程度。

“老大，我们这就回去了吗？” 一个看着就和周围土匪兵格格不入的少年打马赶了上来，追着陈威问。

这是那八个少爷中的一个，盐运郭家的嫡孙郭旭。八个人认识成勋的有五个，能和他们增进感情也是难得的机会，因此他们刚进成家庄的第一天就被成勋安排进内宅一个独门小院里，吃穿用度都照顾的舒舒服服。这些少爷骨子里只把这次出行当成个任务，并不觉得和其他士兵平等，因此对成勋的特殊照顾也没感觉不妥。他们赶路又累又苦，都觉得快坚持不住了，加上陈威对此也没异议，因此就乐得清闲享受一点。

后来当了原本按照计划剿灭水贼的日子，陈威不知哪根毛没被捋顺，突然不肯去乘胜追击直捣匪人老巢，成勋无奈之下还把这八人请出来代表陈威去干这搜刮证据的好事。

那一天就是这个郭旭表现的最张扬，他已经受够了。这个被家里人千叮万嘱要小心的陈威脑子好像不清楚，胆子也没看出来有多大，没事的时候一惊一乍派人庄里庄外的戒备、弄的他们出个房门都有人盯着，好像多安排周密似的，等敌人真的来了倒不肯迎敌了。好吧，你不敢上，小爷敢！郭旭想招呼身边几个朋友一起迎战，但成勋不敢让这些宝贵疙瘩冒险，说什么都没同意给他们打开院门，郭旭自己跳墙出去，赶上了个战斗的尾巴。

在他看来，那场战役真刺激！他自幼习武，打过的架在少爷堆里算非常多的，但这样见血拼命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在郭旭自己的认知里，他算得上舍生忘死热血拼杀了！成勋的认知里，他是惊慌失措的叫人来一定护好郭家少爷，千万不能伤了他！

战斗结束的时候，血冲了脑子的郭旭不大能确定自己刀下有没有杀死过人，那一瞬间神经紧绷让他都忘了自己多年练就的一招一式，只凭本能上前挥舞兵刃而已，眼前也是模糊的，记忆也是模糊的，一切都仿若梦幻，但砍是肯定砍了！至少他敢深入敌人出招，这就足够他自己暗自热血沸腾的回味和在朋友们面前炫耀吹牛。

对武痴迷的郭旭小少爷把当天在他身边一同作战的成家护卫看作同袍兄弟，那一日之后就与他们主动亲密，很是过了一把瘾，因这些护卫对陈威说了无数坏话，郭旭也就同仇敌忾，把陈威当成他们说的那样又蠢又坏。以至于后来去清剿水贼老巢的时候他已经把对陈威的不满表现得十分清楚，出言不逊了好几次，小郭少爷头脑发热的把家里叮嘱的话忘差不多了。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真是让这个小少爷好生提神醒脑，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陈威为什么对这些水贼提不起精神来，为什么对明摆着地上捡的功劳不屑一顾！明白了前两天让他觉得真刺激的战斗究竟算个什么玩意。这么多天那些护卫灌输给他的坏话只一下便烟消云散，做不到的人才会喋喋不休的说！郭旭活了这么大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陈威让他隐隐感觉到了他一直想不明白的东西。

陈威这么强！这是郭旭唯一的念头了！居然这么强！居然是这样无法抵挡的强大！他自然不会在乎些许功劳，想要什么他会没有呢？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于是在其他七人对陈威或恐惧或鄙夷或避而远之的时候，郭旭无法控制的被陈威吸引，他把自己过去的人生认知都打破了，未来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本能的被这个强大的存在吸引靠近。

“回去之后，您就要回新州了吗？”他追问。

“怎么？你还舍不得老子？”陈威有点好笑的看着郭旭，眼神骗不了人，这小子看他的目光炙热的让陈威都想泼点水给他降降温！这人年纪其实和自己相仿，但在陈威看来，他又单纯又天真，又勇敢又二货，实在傻的可以。

“舍不得你要跟着我吗？你还成，老子是不怕你家里的，你要敢跟，我就敢收，怎么样？”

“我……我……”少年先是眼睛一亮，随即慢慢泄了气，肩膀一点点塌了下去，眼中的光芒也逐渐黯淡。

陈威嘿嘿一笑，不再理他，打马走了。这小家伙他看了挺顺眼，武艺也是真本事，看得出是下苦功夫练出来的。不过是差点经验，骨子里的血勇装不出来！磨练一下肯定错不了，是个难得的好苗子！不过也没到让他很想争取不可的程度，他若跟来，自己愿意为他挡下来自家里的压力，但他犹豫那就算了，陈威自己差不多到了单兵作战能达到的最大破坏值，不差一两个生猛的。

未来的时候，陆法和、胡生又、郭旭都是陈威手下赫赫有名的大将，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尤其以郭旭最为勇武。但眼下，这三人包括陈威自己，都还只是小人物，土匪出身的人没有选择，富贵出身的郭旭却还没有挣脱家族的勇气。他犹豫几次之后，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只是不开口，垂头丧气的慢慢跟着走。

“我准备直接回新州。”陈威过了一会才对他淡淡的说，“广州那边，你们就自己回去吧，爱怎么说你们就怎么说，不过要是敢把你们那些猫腻算在老子头上，老子就给你们来个弄假成真！”

“可是……可是老大。”

“你管我叫什么老大？”陈威嘿了一声，“叫将军！”

“……将军。”郭旭低头，“可是我们要怎么说才好？这么大的功劳……我们……要算在谁的头上呢？”

“随便！”陈威冷笑了一下，“你们做你们的事，老子练老子的兵！问我干什么？”

“但是……”陆法和也在一旁小心的说，“刺史大人那边要如何交待？”

“你说我哥还是萧鹰？”陈威问。

“你哥。”陆法和低声道。“老大您明知道，这也是刺史大人的意思……”

“老陆，你听着。”陈威声音不高，但是十分斩钉截铁，“你是老子的手下，就只听我一个人的！我哥的意思我来考虑，你不用管！老子不允许我的手下再有第二个主子！是我的人就什么也别想，听我的就是！”

“是。”陆法和心中一凛，低头不敢说了。

“那好，回新州吧。”

从这里回新州是可以不经过广州府的，如果没有之前陈威放火烧掉涉州的瞭敌塔，没有他非要练兵吸引了广州绿林的大半势力，没有他这突然炸毛闹出大动作吸引了萧鹰的注意……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也许他就真的不去广州，而是回新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