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威风 第103章 第 103 章

外面的敌人有点犹豫，上吧，打仗最狠的兄弟都死在里面，绿林人士的特点是擅长打顺风仗，如今这势头却有点不那么妙了。不上吧，庄门已经打开，金山银山就在里面，不打下来实在可惜。

正在犹豫见，就听到整齐的声响，两人一队，不断有人从门里出来，动作整齐，神情严肃，踩过尸骸的人脸色都不太好，足有一小半人是吐了一会才跟出来的。

绿林人终究是格局差些，第一反应不是冲上去打个措手不及，而是勒马后退，有点想跑，退出百步外又觉得不甘心，一片骚乱的看着敌人。

等陈威这边的人差不多都走出来了，对面人反倒放了心，因为这些人人数只有百余人，而且全都站着不动，没有一点士气高涨的感觉。绿林人习惯了打仗靠一股血勇，对面的敌人则个个面色煞白，看着不但不勇，还都像病了一般。门里面死了二三十人这些匪徒知道，但死成啥样毕竟看不清楚，不可能有陈威这边人这般的视觉冲击力。也就很难理解这些人一脸病容不说话是为了什么。

相比于这边的沉默，外面的信心倒是越来越足，他们可不知道大部分人马都在里面埋伏等着他们进庄子瓮中捉鳖，还以为里面有战斗力的人就这么多了，这是要垂死挣扎！

在他们看来，对面的敌人已经做了最顽强的抵抗，出动了一群怪物，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出来最后一博，估计他们自己也很绝望，不然为什么都是这么一副脸色？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这些人大声的叫喊起来，一帮人嗷嗷乱叫，越来越兴奋。

“大当家的，这帮家伙都吓破了胆子，留在庄子里倒难对付，在这平地里和咱们野战正好，几个冲击就垮了，这次咱们可要吃个肥的。”

这些匪徒一切行动在陈威眼中都很明朗，这些人从开始摸不清头脑的安静、到后来情绪慢慢高涨，叫嚣的声音越来越大，也没太周密的组织计划，只简单收到命令就准备打马过来冲杀了。

“散开包围，让他们进庄子再打，别让人跑了！”陈威的命令下达后，他那些面无人色的手下看着像一哄而散的模样，其实是按照事先的命令各自奔向几天前他们探查好的位置守住，同时让开位置给敌人进去。

“别管跑了的，杀进庄子里！”王寨主下了目标一致的命令，可见他是求财来的，大部分人也跟着挤过去。

相隔那么远，也不讲究什么马速，直接全速进击，看着差不多的时候，门外的陈威冲着里面观望的陆法和做了个‘可以’的手势，陆法和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冲着身边人道：“开始吧。”

他身边站着的人拉起手中一直拿着一副长弓，闻言便搭上一支箭，他几乎并没有做什么姿势，瞄准都没瞄准的随意拉动弓弦，这是一支鸣镝，箭尾挂着特制的哨子，划过空气时响起尖锐清亮的长响，接着便是一声惨叫，对面就有一个人栽下马来。

此人叫做穿云箭薛成简，黑风寨的四当家，在整个岭南绿林道上都名气挺大，身手一般，箭法却几乎可称神技，这一箭发信号杀敌两不耽误。

暗中包围的人冲了出来，包围圈收缩，空间开始狭窄，速度慢下来的马匹失去了冲击力，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占据优势了，没有什么计划准备的影子，剩下的只是面对面实打实的拼杀。

这是一个只能进不能退的场面，无论是敌人还是陈威这边的自己人，空间有限，不允许任何人后退！无论是真的见过血的还是往常一直不过跟着大家咋呼的人，如今都面临同样的问题，狭路相逢勇者胜，后退就是死。

陆法和心里翻腾着，陈威明明可以把自己置于绝对优势，可是他不！他偏要让局面形成这般对双方都不利的境况，这和陆法和之前设想的不大一样，他还当事情既然是按照他们计划走，那么别人就该是站在那里给他们杀的，可是眼下却连武艺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了，完全拼的就是勇悍，生死皆在一念，或者说，只有一念不生，心中完全只有一个杀字的人才有可能在眼下还无忧无惧、准确无误。

陈威并没有给自己手下更多的准备，唯一的优势便是这半年来魔鬼一般的训练出来的、对他命令条件反射般的严格执行。他下了个向前的命令，再没有下一个命令下达之前，这就是手下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不需要考虑其他。

陈威一声长啸，返身又杀了回来，带着山岳般的气势，也带着地狱般的冷酷，他的刀挥舞的韵律十足，因为几乎每一刀都会带起一溜血花，就像刀后系了一条张扬美丽的红绸，使得他不像是杀人，而像是在随着敌人的惨叫起舞一般，

陆法和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不知为何，许久前与这小霸王产生纠葛的情景又浮于眼前，那时候真不知谁给他的胆子，看陈威落单，便想要算计这个曾经有私怨的宿敌。那一次他们也遇到了平江帮的袭击，五十多个身手不错的敌人，被小霸王在身中软骨散的情况下全数击杀！他的性子始终未变，睚眦必报，绝不容情。就如同今日面对这些想要他命的敌人一样。

当时陆法和在地窖里出不来，只能在漆黑的地窖里听外面的声音，那时候外面就和现在一样满满都是敌人的惨叫和兵器撞击的声响，小霸王一声不吭，他专注的很，全部精力都在杀敌这一件事情上。

事后自己哆嗦着奉承他身手好的时候他说什么？

“这用不着太好的功夫，地方小人多，须得出其不意下手坚决，半点不犹豫，直接去拼命，若他们怕了你的气势，一步后退便是送上门来的了。

世上的人嘴上说的不管多好，实际上却多数贪婪又惜命，绿林道上的人更是喜欢自诩聪明，这样的人岂能拿出一往无前的气势来？他们不管人数有多少，不过是一群鸡鸭！杀个鸡鸭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好犹豫的！”

陆法和思索着陈威的话，自诩聪明！对，他其实自诩聪明，觉得自己同小霸王比起来还是有优势的，他比陈威聪明！但此刻想想，陈威真的需要自己这个程度的小聪明吗？眼下放眼去看，一个陈威好像变作了无数个！被他严苛训练了半年的手下如今看着都像他一般，沉默的出招，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一点多余的想法也没有，便是挥刀再挥刀，向前再向前！每个人都带着一种顺理成章胜利的信心和足矣摧毁敌人勇气的悍戾。

他眼前模糊了一下，像是被什么蛊惑了心神一般，跃起加入战团。他什么也不想，就努力的挥舞着手中兵刃，敌人的动作在他眼里仿佛变得很慢，那一瞬间，他仿佛能代入陈威的感觉，全神贯注的躲避和进击，赢的一定是我，这是丝毫也不用怀疑的事情，能主宰生死的感觉真的很奇妙，怪不得陈威喜欢战斗！只要有这种魔鬼般的本能，他这样武艺只是中上的人都能在战场上获得如此成果，更别说原本就几乎遇不到对手的陈威了。

在这种奇妙的状态下，时间似乎没有多少意义，敌人渐渐少到不怎么能找到对手的时候，陆法和才发现自己身上带了足有七八道伤痕，但都不严重，只是皮外伤，刚刚出血的程度。陆法和毕竟是黑风寨的大当家，他已经许久没有受过伤了！要放在之前，受第一处伤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的胆怯后退了，至少会犹豫一下，但是这一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便是一点也不怕，就是那么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恰到好处的躲避，随即雷霆般的进击！

战斗结束的时候，陈威这边的人死了二十来个，混乱中成家庄原本的人也有些不知是躲避不及，还是另有打算出头露面的人也有二三十个的伤亡，但对比敌人随处可见的尸体，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陈威这八百多手下里有一多半是从黑风寨带出来的，兄弟的伤亡让陆法和有点心情低落，但他也知道，一次这么大规模的群战伤亡这般小已经很不容易了。便是他之前为维持日常温饱必须出动的行动中，半年内也不可能只死二十多个兄弟。

唯一不同的是，以往死的人都是执行他命令最好冲锋在前的，循环反复下来，山寨越来越弱，到了只能勉力维持艰难生存的情况。现在死的则正相反，都是没那么听话或者执行的不够好的，可以预见，这样的反复筛选，陈威手下会越来越强。

确实如同陆法和预见的那样，从这一仗开始，陈威就走上越来越强的道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同利剑般一路向前，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然而物极必反，过刚必折，总是这样不留余地确实让对手很难抵挡，因此造就了他极短时间就走向炫目的辉煌。但一切都有极限，他没有后路，就算能赢一百场一千场，只要输一场那便是终结，天道还从来没让这样的人笑到最后过。以往类似陈威这样的人最终无一例外的输了，输了仗，输了运势，输了性命，一无所有。只是最后会输给什么人，或者什么场景，什么天时地利，什么人心之类，从古至今并无例外，陈威光凭自己，本也不可能成为例外。

（南北朝的时候，大概是世道乱了太久，人心很容易动摇，以少胜多的战役多不胜数，而且有些简直让人难以置信。公元399年十二月，南宋开国皇帝刘裕还是个小头目的时候，一次外出执行巡逻任务，突遇敌军数千。

数千啊数千！而刘裕这边的人数则刚上两位数——十几个人！

刘裕地痞出身，军力悬殊至此，丝毫不惧，带着身边十几个人就冲上前。很快，从人皆死，刘裕本人也被敌军用枪捅到了河岸之下。敌军一窝蜂上前，想跳下去斩杀这位小头目。接下来的故事，说真的，我觉得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因为实在太不合理了！然而这是真的！再说一遍，是真的！

话说刘裕被捅到河道里，站在一个及其不利的地形上，头顶是无数刺下来的枪。而这位猛人丝毫不惧，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惧，反正没让人看出他怕来。他手执长矛，发狠仰头乱捅，竟然又挑死数名敌军，然后他抓着刺下来的长枪一跃重新跳上岸，大叫冲杀，数千敌军吓得一哄而走。刘裕边叫边杀，成百敌军均死于他的矛下。

如果当时没人看见，任凭刘裕自己怎么讲，别人也不会相信一人敌几千的天方夜谭，偏偏刘牢之之子刘敬宣发现，刘裕侦察小分队出外很久不归营，便率军出来寻找。

于是他看见了可谓开天辟地以来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景——刘裕一人手拿长矛，追着几千人砍杀！！！一帮人一时间竟然都忘了上前帮忙，立于原地感叹不已。

而当是还是个只能领导十来个人的小班长的刘裕‘因进击贼，大攻之，斩获千余人。’

一战成名，刘裕就这样横空出世。凭勇猛创造了南北朝时期南朝第一个皇权---刘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