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保镖走了几步,环视四周,除了几幅壁画,厅内空无一物,他心里满是腹诽,忍不住小声吐槽道:“大晚上的,不好好回去待着享受温柔乡,在这穷折腾个什么劲儿?!”
那人无意探究,缓缓退了几步,闭上了厅门,“咔哒”一声,一切自悄然中归于平静。
裴应宸再无顾忌,将她顶在墙上,捧了她的面颊仰面吻住,他的吻如同翻涌的海浪,疯狂又炙热,忽而猛烈地爆发,重重撞击着她的心房,一瞬间将她的恐惧和理智尽数卷走。
她被面前男人的情绪所波及,身后是冰凉的墙壁,面前是他热切的渴望,汹涌有如狩猎之人不顾一切的舍命追逐!
脱轨的激情烧得她血液沸腾,心却颤抖不已,耳边是他毫不掩饰足以掀翻她的惑人喘息声,在他的抵死纠缠中,舌尖似能点燃无尽的烈火在二人之间熊熊燃烧,唇齿边溢出的呢喃声,如同狂风中的呼唤,让他无法自拔。
炽热与冰冷的双重极端温度在她体内相互碰撞,饶星辰双脚悬空,只觉仿佛置身于两个世界的交界处,脑海中迸发出丝丝耀眼的火花,直烧得她晕晕乎乎,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一缕水气在空中缓缓扩散……
半晌,她软弱无力却气急败坏的推开他,仰面是他润泽的薄唇,眼尾微红饱含未褪的**,饶星辰顿感自己此刻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别开头强辩道:
“裴应宸!你有病吗?!”
他笑了:“你有药?”
裴应宸眼眸微弯,顿生潋滟,眼底霎时荡漾开一泓跃金浮光,似乎她就真是那一味能治好他心病的良方,而且甜丝丝的不带一丁点儿苦!
她将将落地的腿脚虚浮无力,一手撑着背后墙壁,踉踉跄跄的娇软模样别提有多惹人怜爱了。
裴应宸褪下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肩头,终于温柔的正色道:“我的错,给你罚…”
可她还未从澎湃的浪潮余波里完全醒过神,反应稍缓,白他一眼丝毫都不想搭理。
“送你回去?”
“不必了!”她拉开厅门,走廊灯光自四面八方涌入,投射在她红润的面孔上。
廊下过来一人,正在寻她,是阿sam。
“星星小姐!”
饶星辰浅浅一笑算作回应,阿sam见她披着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看过来的眸光饱含了潋滟的水色,身后站着的,正是早前四千万拍下画作的那位丰神俊朗,出手阔绰的年轻先生。
两人表情看似自然,隐约间,却又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阿sam面色古怪的瞄了那二人一眼,抿着唇佯装不知,斟酌着开口道:
“阿舒小姐等急了,她很担心,我们……走吧?”
饶星辰点点头,褪下西装递还给他。
接过外套的裴应宸望着她跟着那个男人消失在拐角尽头的身影,只觉心头塌陷了好大一块,走廊变得异常空旷,让人顿感荒芜丛生,失落无边,唯有他一个人在凉风寂寂中孤独地行走。
长夜漫漫,无舟也难渡……
裴应宸单手插兜,扯唇自嘲一笑,姗姗来迟的助手走上前,恭敬地接过他手里的西装外套。
“告诉James,今晚的那幅图和红宝石珍珠项链,尽早办妥,越快越好!”
“是!二少爷!”
陵城,颐清茶馆,又过了两日。
轻风微燥,鱼戏莲花动,碧绿的宽阔叶面滚动着剔透的露水,风摇荷叶悠悠然,晶莹玉露纷纷坠落莲池,晕开圈圈涟漪。
饶星辰小叔的这座茶楼静静地矗立在老巷子拐角处,建筑风格典雅古朴,重檐歇山式的屋顶覆盖着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门前几棵参天老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绿荫下随意摆放着几张酸枝木桌椅,难得的让人感受到夏日里的一丝清凉和幽静。
走近些看,茶楼匾额上书着出自名家之手的“颐清茶馆”,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跨过门槛儿进入楼内,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内部装饰简洁雅致,不时传来阵阵古琴的悠扬之音,将这文人雅士的氛围烘托得分外浓郁。
茶馆儿小侍手持茶壶面带微笑,唤了一声大小姐和小少爷之后,熟练地为二人沏茶。
饶星辰身着一席春辰色对开襟的刺绣小褂倚在花窗边,美若娇花在风中摇曳生姿,鸟鸣与蔚蓝的天空交相辉映,为季夏平添一分轻盈的美妙。
景美人更美,文家小爷文清禧不禁悠悠叹道:“逢春辰,酌春酒,万顷玻瓈落吾手。”
声音是少年郎独有的清润,一派富家公子的风流俊俏模样做得十足十,此刻独缺手中摇把折扇了!
饶星辰笑他小屁孩卖弄文采,装模作样。
“清怡在就好了!”她叹道:“还能给我们唱一曲……”
文清怡拿手的那曲《离人写相思》里的一句“春雨落花写相思,苦非苦,乐非乐,一时执念谁人知”嗲到她心头。
“这有何难?我给她打电话!”说罢,文清禧当真掏出手机。
饶星辰瞥他一眼,笑他要是真为了这事儿找文清怡,铁定会被他这个人在外地的亲姐姐啐上几口。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文清怡尖锐的吼声:“清禧!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这种小事吗?!”
他把手机拿远了些,待文清怡发作够了,才顺便把这几日发生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儿,巨细无遗地说了一遍,文清怡却在电话那头直接笑出猪叫。
“真跪了吗?!”
“真真的啊!下一秒直接给我玥姐拽走了……”文清禧靠在墙边,指尖轻轻戳着帘下木架子上水培碗莲的嫩叶儿玩。
文清怡:……
耳边是二叔家姐弟俩的闲话,饶星辰望向屋后,轩窗外是夏日里清幽的一处亭台楼阁,小池塘里鲤鱼穿梭玉莲之间,院里种满了各色花草,葳蕤满园,生机勃勃,倚栏而坐感受着微风拂过小院的舒爽,品一味香茗,夏末初秋的清新空气中,鸟语花香,平添几分幽静和闲适,让只觉人心旷神怡,仿佛所有的忧愁都能消散不见。
这美景同蚵壳厝小院有些相似却又有很多的不同,一丝失落涌上她的心头,想到前几日在绅城的不欢而散和那幅画,再联想到那个人,饶星辰长叹一口气。没出息的是,她还是忍不住想他,想他,还是想他……
可她不晓得的是,此刻陵城的临江别墅里,裴应宸也在发着呆,满脑子都是她的玉面娇靥。
他的指尖抚过那幅《春日品茗图》泼彩纸本画,图上的亭台楼阁掩映在葱茏的草木之间,落英缤纷,花香氤氲,裴应宸才幡然醒悟,其实,画中的楼阁轩窗,恰如一千公里以外的那处饱含了两人回忆的小小院落,她悄悄寄予画中楼阁庭院的纤纤情丝,却能换他长久负手立于画前为她魂牵梦萦。
难怪那日她即便穿着高跟鞋也要费力的跑到他面前,也难怪她明知讨不到便宜也要同他争辩几句……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他于落地窗前垂目瞭望,江面蜿蜒曲折有如一幅铺开流动着的泼墨山水画卷,两岸绿树成荫,渔船在江面上缓缓行驶,宛若一叶落入江水中央,远山的轮廓在暮色中逐渐模糊,余晖勾勒出夜的边缘。
星星点点的光亮起,脚下车流像是城市流动着的血脉,在灯火璀璨的山道上迤逦而行时,为浓密的植被遮掩,忽隐忽现。
这恢宏的壮阔景象也没能让他流连驻足,平日里那些早已习以为常的工作也无心理会,裴应宸双手环胸靠在书桌旁,资料堆积如山,他却心慵意懒,提不起半点兴致,只觉心头空空荡荡。
手机屏幕的光线徒然亮起,划破一室幽暗,裴应宸拿起贴向耳边。
“阿宸……”
是韦时。
“去颐清?”
才想说不去的裴应宸,听到“颐清”那两个字,突然想到那里已经是文家小叔的产业了,他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字:
“好。”
踱步到茶馆,打眼就见门口老树下的酸枝木椅泛着古朴的色泽,裴应宸扯唇一笑,这大概也就只有文家那个年纪最小,惯来洒脱不羁的小爷能干出这种把古董大喇喇摆在室外的事儿了!
绕过天井,裴应宸正往包厢去,遥看走廊尽头,一抹纤细的身影隐入拐角,只余春辰色的一点衣摆,两个小侍打扮的人朝那嫩色“衣角”躬身行礼,唤了一声“大小姐”。
大小姐?
裴应宸有些诧异,众人皆知这“颐清茶馆”原先是陵城赫赫有名的泰川一澜少东家的小舅舅叶聿霆的私产,后来不知怎得,就转到了文家四爷手上,他年纪轻轻尚未成家,又没个一儿半女,这茶馆何来这么个大小姐?难道是?
裴应宸默默思忖着,缓走几步停在“八号-畅合轩”的包厢门前,轻抬眼帘,见到的居然是韦时同少年人相谈甚欢的场面,边上安静坐着的,分明就是那个在他脑海中盘旋蹦哒了几天的小姑娘!
她柔白纤细的指尖捏起精致的天青色汝窑品茗杯送到唇边,垂目轻轻吹着杯沿,小啜一口香浓茶水,她的恬静和美好仿佛融入了这盏清新的香茗之中。
裴应宸原本微蹙的眉心逐渐舒展,眼里浮现一抹淡淡微光,他轻叹一息,不得不感慨这造化弄人般的羁绊当真是不浅,倘若二人在簪花村的蚵壳厝小院未能有幸相遇相识,大概回了陵城以后,也终会在命运之轮的转动和牵引下,遇见彼此吧!
那一刻,并未饮茶的裴应宸,只觉茶叶的清香和茶水的醇厚早已在他口中交织,微微的苦涩轻易就能让人迷失和沉醉。
廊下灯笼的烛火映亮他的半张面孔,饶星辰放下品茗杯,缓缓抬眸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