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呢?
太宰治有些疑惑,但他没有贸然打断平子的行为。老实说,他很好奇,难道对方真的打算实现他的愿望?
还是说对于眼前少女,许愿是有什么必须的流程,比如她之前反复确认的行径。
“你的愿望我同意了。”平子宣誓一样拉起太宰治的手。
不过无所谓,如果能真的让他从这腐朽的梦中醒来,就算是要获取灵魂的恶魔也无所谓。
太宰治垂下眼帘,从容欣赏平子的表演,不过他马上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了。
“向盟约宣誓,和眼前之人,太宰治签订永恒的生命契约,从此他之死即我之死,我之生亦如他之生。”平子语气轻快。
金色的魔力在两人周围卷起风暴,太宰治身上,束缚住他的命运丝线风暴一根根扯断,无数的场景画面在平子眼中浮现。
被捡到,被背叛,痛失友人,飘零独身,渴望被拯救,又追求死亡。无法更改的命运,注定安排好的剧本。
乃至平行世界的无数种人生,都在此刻,以人力不能观察的视角破碎。不,并非破碎,而是断裂开。
从此,平子面前的少年将只作为太宰治。
一根代替命运丝线,比它更加强壮数百倍的锁链出现,牢牢地缠在少年身上,而他似乎也若有所觉,对平子投来皱眉的一眼。
她坦然回视,思来想去,她觉得什么祝福,长寿之类的还是太小儿科了。既然这个人类都对着她说出殉情了,她怎么能忍心让这个人类一个人孤零零沉眠。
这个世界换个玩法,一个人走这么久,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个倒霉鬼和她一起踏上旅途!
竟然有胆子向她提出愿望,那么就应该和她一样承受被**吞噬,不得满足的代价!
这就是来自她的诅咒。
契约完成,平子欣赏地看向面容僵硬的太宰治。
没办法看见魔力的麻瓜,即使被许下了那么重要的誓言,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是之后的魔力旋涡对方就能看见了,也算是和她达成契约的附送福利之一。
“抱歉,小姐,”少年用一种打哈哈的语气,充满天真地反问,“你在说什么,我好像有些听不懂……”
他听不懂吗?不,对方完全听懂了。
她不能更期待对方所追求之物破灭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为此,平子不怀好意地解释,“听不懂吗?人类?”
太宰早已察觉到,对方似乎并非人类,更接近什么拥有人型的非人生物,只不过一直克制的将这些非人感掩饰在礼仪与外表之下。
但是此刻,在对方说出人类这个形容,或许是坏心得到承载,那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轻蔑,不留情地冲太宰倾泻而出。
太宰治一向对恶意接受良好,让他感到不适的,是这些情感并非出于恶意,比起微妙的非恶意,更像是对方的恶作剧。
为什么这个恶作剧,要付出绑定他的代价呢?太宰茫然,难道只是因为殉情这个词汇?可是眼前的小姐难道不是早就是幽灵了吗?
没等他想到,就听见平子再次出声了。
“大概就是,你许愿要和我殉情,而我同意了。”说着,平子又用惋惜的语气道:“可我作为不生不死,不灭不老的存在,生命里面没有死亡一词呢。”
她终于双脚踩到了实地上,托太宰治的福,比起一开始轻飘飘像个幽灵,被世界排斥的状态,和太宰治签订契约以后,平子现在能维持一个普通人的感觉了。
大概在世界意识里,她和太宰治已经差不多变成了同一个人,她的开店计划有望实现呢。
心情不错的平子,笑眯眯地对太宰说道:“所以就麻烦你,和我一起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十年,百年,千年,万年也不是不可能呢。”
顶着太宰治噬人的目光,平子不止不慌张,还怡然自得。学着之前太宰凑过来的动作,绕着太宰治走了两圈,动作充满闲适。
“或者,你愿意找找我们一起死亡的办法?”
平子对着太宰治提议,就像是敢于出卖自己绞首架的资本家。
太宰治在短短人生中,头一次露出吃瘪的表情。
*
巷子里简陋料理店。
“所以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开始做饭,你在雇佣童工吧!”系着围裙的太宰治忍不住大声抱怨道,“殉情不可以,入水不可以,服药更加不可以……”
“首先,我没有给钱。”所以不算雇佣童工。
一旁端坐看料理手册的平子心平气和,淡定反驳着太宰的抱怨,“没有不可以,我没阻拦你,你现在也可以试试,瓦斯爆炸怎么样?”
说起这个,太宰愈发不满。
自他和这个奇奇怪怪的精灵签订以后,他立刻尝试了无数种去世方式,包括不限于服毒、入水、物理,甚至闯入激战场合。
看他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就知道,以上方法完全失效,他成了被死亡拒绝的人。
噩梦,完全是噩梦,在这种世界被迫活下去,是彻彻底底的噩梦。
至于太宰治为什么能老实端着锅,在厨房乖巧地,用做实验的态度,对比料理手册上的步骤,肆意发挥。
“你说过的,只要我成功做出一道你尝得出味道的料理,就告诉我你的弱点。”太宰把冒着诡异气泡的料理端上桌,“我的‘爱心’激辣咖喱料理,一定要好好吃光哦。”
他在激辣与吃光中间重重发音,带着刻意笑容,如同教课书一般标准。
如果太宰不介绍,估计谁都不能看出这道料理是咖喱。可疑的焦褐色烂泥,紫红色的汤汁,以及料理台上好几罐空空的辣椒精。
平子对外表发出任何评论,而是放下料理手册,拿起勺子,在太宰期待的目光下,尝了一口。
“平平无奇。”平子没有尝出任何味道。
她有点失望,继续舀了一勺子往嘴里送,依旧尝不出任何味道。她还以为用点太宰期待的东西吊着,说不定饱含点期待的**。
果然行不通,平子叹气。
“怎么会!”太宰治比平子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明明加了好几瓶调料!而且辣是一种痛觉吧,你用了魔法?”
平子抬头看了眼太宰治,“如果魔法有用,我早就回复味觉了。”
她尝完一整锅对于正常人来说,算地狱料理的克家咖喱,打了个响指,桌上用过的锅于勺子立刻变得干净如新。
“这才是魔法。”说完,平子又抱着自己的料理手册开始看起来。
太宰顺势在平子面前坐了下来,撑脑袋看着平子,注意到太宰的动作,平子略微抬头,有些疑惑的望向太宰,用视线询问对方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调料了。”太宰面无表情地说道:“身为魔法生物为什么要执着于味觉,你难道不想去拯救世界或者毁灭世界吗!”
对于这个问题,太宰不是第一次质疑了,平子仍然好脾气的回应。
“首先,我是半精灵,就算只有灵魂,也是半精灵,严格来说是人类的亚种之一,并不是魔法生物。”
说到这里,平子想到某些世界的设定,打了个补丁,“当然,部分世界,精灵种和人类种是两回事,那个不在讨论范围内,总之我确确实实是人类。”
而并非某种生物,即使她近似非人。
这个世界,或者说所有世界,对于平子来说,都是迷宫,而她是迷宫之主。
最开始似乎是有点老套的故事,她都快想不起来了,大概是以为自己来到异世界,努力升级,打败一系列魔物,成为世界之主。
然后发现更大的危机,处理掉类似恶魔的存在,又被对方诅咒。
失去味觉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代价之一。
“至于对世界出手什么的,你好像很期待。”看着太宰治有谈话的兴趣,平子放下书询问,“如果你许愿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实现愿望。”
经历过太多世界,刚到世界都像幽灵一样。
开始还会努力成为勇者刷存在感,后来发现这段旅途无穷无尽,做过魔王,伪装过魔导师,当过国王,女巫一系列职业,平子对世界的看法早就出现了很大问题。
所以这个世界,平子打算做点挽救措施,比如,拯救下她失去已久的味觉?
太宰轻嗤一声,带着讽意问道:“那请问伟大的平子小姐,您出手的代价是什么呢?继续给你漫长的寿命加上个几万年?”
和平子达成契约以后,太宰治才搞清楚,这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拥有独立于异能力之外的魔法,所以他的人间失格才无法生效。
而且,太宰治看看被清理干净的锅,对方魔法的适用范围广阔,他到现在都没有测出极限,近似于万能许愿机。
太作弊了!
太宰治忍不住鼓起脸颊,怨念地看向平子。
最关键的是,对方还特别能活!从这几天对方毫不掩饰的谈话中可以知道,这个精灵幽灵早就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世界。
该怎么把神明拖入死亡的深渊,太宰治眸色幽深地盯着平子。
对于太宰治的怨念,平子并不在意,作为处理恶魔的后遗症,她现在近似于永恒的生命,或者说神明也不为过。
“我没说不殉情,调殉懂吗?不是不殉,是调殉,就是以后再殉的意思。”平子学着太宰治之前歪头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怪话。
殉情,她接受了,这不是死不了嘛,各种死法可是在任由太宰试验,难道要怪她太能活吗?
太宰治的眼神一瞬间跟淬毒了一样,冷飕飕地丢着眼刀,又端起锅丢到料理台上,阴阳怪气地说道:“是是是,调殉,呵。”
本来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上一秒还差点许愿忽悠对方和自己一起殉情,结果下一秒,就被迫结下什么奇怪誓约,还跟他说这誓约是用来宣誓永生的?!
这谁能想得通,太宰治发誓,以后有什么奇怪的人,他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开。
太宰治没想到,打脸往往来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