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疼疼你吧 第8章 时日无多病子言心

停虚醒来时，傅崖早已下了山。

感觉胸口出传来的阵阵闷痛，停虚一边捂着心口长喘了几口气，一边回忆着自己昏迷前的事。

啊……自己是发病了，然后晕倒在潭寻深面前。自己睡了多久，现在是几时了？想着，停虚从榻上起身。

“你醒了！”

停虚听见卧房的门轻响了一声，抬头看去。就见潭寻深端着什么东西进来。

“别动。你先别动。”潭寻深匆匆将手中的汤药放在茶桌上后，走到停虚面前将双手搭在停虚肩上，阻止停虚的动作，又慢慢蹲下，看着停虚说：“别乱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停虚看着潭寻深蹲在自己面前，又听着那竟有些温柔地语气，难免疑惑，便开始回想自己昏迷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让潭寻深如此这般。

“是还有那里疼吗？你说。”潭寻深见停虚只是皱着眉也不说话，有些着急。

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唐突事，抑或是说了什么冒失话。停虚只好将原因归在潭寻深身上，或许是默真师……默真大侠和潭寻深说了什么吧，既然如此，那也不奇怪，想着，停虚语气淡淡地说：“没有。我很好。”

潭寻深听着停虚的话，又看着停虚毫无血色的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只是胸膛明显地起伏了一下，暗暗地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无事呢？

“你想起来吗？”潭寻深问。

“嗯。”停虚点了点头后便转头在身边找自己的衣衫，却疑惑为何没有看见自己的衣物。他正欲询问潭寻深，就感觉潭寻深抬起他的脚，为他穿上了靴子。而停虚在看清自己脚上的靴子后，整个人僵在了榻上——那是一双男式长靴。而后潭寻深扶着愣怔的停虚站起，将一件沉甸厚实的东西搭在了他的肩上。等停虚偏头看见身上披的男式外衫后，更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自从当年潭寻深下令不许他穿男装，也不许庄内仆从为自己准备男式衣衫后，停虚就再也没有穿过男装了。如今五六年过去，尽管停虚早已不关心别人对自己的讥讽与蔑视，可是他毕竟是个男子，他也曾是风流倜傥少年郎，怎么可能就一点不在乎呢？

潭寻深看着眼前人微微弯着腰颤抖着的身体，忽然明白了何为心疼，何为追悔莫及。他压抑着满溢的心疼，细致地为停虚穿好衣衫，又拉着停虚走到茶桌旁坐下。

“这是药膳。喝一点吧，对身体好。”潭寻深用勺子搅了搅药碗。

停虚像是还没从刚刚的情景中缓过神来，只是安静地看着潭寻深。

“药膳是不好喝，但是对身体好。停虚，你现在需要好好养身体。我们等傅崖带仁医和鬼医回来。”潭寻深用勺子舀起一口，递到停虚面前劝说道，语气温柔体贴。

“嗯。”停虚伸手要接过勺子，但潭寻深没松手，停虚也没有再做挣扎，就着潭寻深的手喝完了那碗药膳。

潭寻深唤下人收了碗碟，又询问停虚要不要再休息。停虚只是摇了摇头，等下人出去后，停虚才看着潭寻深问:“是莫真大侠为我打抱不平了吗？”

“什么?”潭寻深不明白停虚为何这么问。

“不是吗？”停虚见潭寻深的反应，不禁喃喃道。

“你……”

“那庄主为何这般呢？”停虚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清茶品了一口。

“什么？我……”潭寻深猛然反应:“不是的！不是默真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是我……”

“庄主怎样？”停虚看潭寻深结结巴巴，忽然觉得有趣。想着自己反正也时日无多，倒不如活得随意一点，便开口玩笑道:“难不成是庄主此时发现心悦与我?”说完，停虚立刻就笑了。他觉得可笑，真是可笑，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能如此开潭寻深的玩笑。真是人之将死，胆大包天。

笑了一阵后，停虚就继续品杯子里的茶了。

而潭寻深则是感觉在听到停虚的话之后，自己的心疯狂地跳动了起来，可是在听见停虚满是自嘲的笑声后又觉得一阵悲凉。

“停虚。你还记得你晕倒前和我说了什么吗？”潭寻深看着停虚问。

“呃?我晕倒前说了什么吗？”停虚茫然，他的确想不起来了。

“……”

“说了什么潭庄主都别见怪，也别在意，停虚胡言罢了。”停虚倒也不是很在意。

可潭寻深在意。

只见停虚喝完那杯茶，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看向潭寻深慢悠悠地开口:“那时我意识朦胧，多半是胡言乱语。不如趁着现在我意识清明说几句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的话。”

潭寻深听着停虚的话，冷下了脸。

“潭寻深，”停虚笑了笑，看着潭寻深:“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我停虚当年不要脸面，不顾天下流言硬要与你成亲，不是为了算计，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说到这，停虚顿了顿，转头看向窗外的残阳:“只是当年，我喜欢你而已。”

说完，停虚就起身往门外走去:“停虚先回房了。”

潭寻深在原地愣了许久，停虚的一番话砸进了他的心里，等他反应过来时，停虚已经走出去了。

此后，潭寻深也不再强硬地要停虚搬回自己的卧房，倒是他往停虚卧房跑的次数越来越多。

两人并没有很多话。停虚还是不明白潭寻深意欲何为，也不想问只随潭寻深意。潭寻深不清楚停虚的身体到底怎样，就只是一日三餐地喂着药膳。

停虚还是喜欢去后山，只是现在身后会跟着潭寻深。当停虚走到湖边坐下或者靠在树上晒太阳的时候，潭寻深就静静地坐在停虚身边，有时也将停虚揽在怀中。

潭寻深不知道傅崖何时能将仁医和鬼医带回，但停虚的身体日渐消瘦，他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只能将山庄内的各种名贵药材补品往人身上使，却不见停虚的身体有丝毫起色。

随着时日流走的还有停虚的生机。

春去秋来，后山的树木开始落叶。这天，潭寻深揽着早已孱弱得气若游丝的停虚靠坐在树下看着落叶飘零，忽然听见停虚说:“落叶了。冬天快到了。”

潭寻深对停虚愿意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觉得惊喜，便慌忙接话:“是，冬天快到了。这后山冬天的雪景也美。到那时，我带你来看。”说完，潭寻深用手拍了拍停虚的背。

“嗯。”停虚看着眼前的湖泊和湖对岸的交错林木，淡淡地说:“昆仑的雪景也美。每至深冬，纯白万里。”

“嗯。”潭寻深听闻停虚的话，思索了片刻。

这是停虚自进入古蔺山庄后第一次主动提起昆仑，不知为何，潭寻深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潭寻深也知道，停虚想家了。

“等你好了。我们回昆仑看雪。”潭寻深不自觉地安慰道。

“我想起那天我说的话了。”停虚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呃?”潭寻深疑惑。

“那天，我让你疼疼我。”停虚说。

潭寻深闻言，看向停虚的脸，而后伸手摸了摸停虚微凉的脸颊:“我现在不够疼你吗？”

“嗯。”停虚笑了笑，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