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那辆带着醒目家徽的很快离开这里,没用多久彻底消失在尚未彻底明了的夜色。
新人还有些懵:“头条?”
李缈指尖落在照片角落的那辆车子:“你看,看这辆车。”
小新人脑子很疼:“好眼熟啊,前辈,你以前拍过吗?什么时候拍的?我是不是也见过啊?”
李缈额角青筋暴起:“你个蠢货麻烦你好好动动脑子,明明我们白天才刚见过这辆车子。”
“还有你就算不认识车,总认识这个家徽吧?”
照片中光泽极好的纯黑车子上,银色玫瑰徽章熠熠生辉,低调但是极具标志性的徽章很明显是那个家族的车子。
脑子不大好,记性也不大好的小新人,灵光一闪,一拍脑子。
“啊,我想起来了,是白天咱们拍的但是被撤下去的热门,就是那个被誉为锦川最年轻和最有前途的法官!”
倒也不必说这么详细。
想想她在大雪里蹲了那么久才蹲到的新文,好不容易搞上热门还被压下去了,李缈心里难免不快。
但是小新人反而没有这样想,一脸高兴地看向李缈:“所以,景家那位年轻法官和我女神认识?太好了!”
“好什么。”李缈语气很差,“那你不就没机会了?”
“前辈的意思我知道的,但是没关系啊!”小新人笑容满面,“如果我女神有靠山的话……”
冷风阵阵,李缈却清楚地听到了小新人剩下的话。
“她就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是啊。
有那位在。
她就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和记忆里一样。
无论是身为她的老同学,还是其他。
她该为她高兴。
“刚刚女神的经纪人不是不让我们拍吗?”
“他不让你拍你就不拍,那我让你长点记性你怎么还不长记性?”
“我们发了会不会被报复啊?”
“不会。”李缈语气渐轻,“因为我们有张底牌。”
一张够让那个以无情无欲,完美无懈可击出名的年轻法官,背弃信仰放弃一切原则的底牌。
*
“添添姐!”
余添添一下车,扎着个圆滚滚丸子头的女孩就飞奔了过来。
但就在女孩还差几步扑到余添添怀里时,突然僵着身子停在了几步之遥。
因为她看到了在余添添之后下车的男人。
“景,景法官。”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其他原因,余添添能看出安安对景则很恭敬。
一旁的林能想着安安平时对他经常翻白眼,忍不住咬牙:“怎么?见到别人都会叫,我在这站了那么久了怎么没见你叫我?”
林能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余添添就看到安安隐晦地递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大致意思是为什么不叫你你心里没数吗。
余添添其实能摸清林能现在的心情。
他可能觉得比不上她就算了,现在连景则都比不上,这种差别对待让他很是恼火。
北方的冬天总是很冷,刺骨的风刮在人身上毫不留情面,太阳才刚刚出来,空气带着清晨的潮湿阴冷。
余添添安静地将羽绒服帽子戴上,宽大的帽檐很快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口罩又将她下半张脸遮的严严实实的,连那双看起来水光盈盈的眼睛,都在帽檐半遮半不遮下藏了起来。
她看起来很冷。
景则淡淡开口:“林能。”
大少爷一发话,林能跑的比谁都快。
见他一溜烟地跑了,安安也僵硬紧张巴巴地对余添添和景则鞠了个躬,什么话都没说就飞快地跑了,比刚刚向余添添跑来的速度还快。
余添添不由得觉得有点可爱,帽檐下的眼睛弯了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看到别人开心她会笑,但是其实余添添她自己已经很久没开心过了。
身旁的人明明很忙,却在她给林能发信息,甚至在知道她特意叮嘱过不要被他知道后,很闲地跟林能一起去接了她。
当然,是林能开的车。
所以刚刚在车上时林能没少吐槽,说身旁这个大忙人不做人,说什么人民的法官,到头来还让他这个人民来当牛做马。
不过吐槽归吐槽,林能最终还是任劳任怨地开着车。
但可能是被她和景则刚刚的气氛弄得浑身不舒服,所以才一下车就想着跑路。
要不是被安安耽误了,他可能早就跑没影了。
想着想着,余添添唇边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很快又归于平缓,再轻轻呼出一口气。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很幸福了。
“在想什么?”身旁的大忙人突然问她。
男人的声音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低沉磁性,又不至于太过沉重,反而听起来很清冷。
余添添没想瞒他:“在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会的,如果你想要的话。”
简简单单一句话,余添添却从中听出了男人向往和希冀的感觉。
余添添对这样的他很没有没办法,语气不大自然地疏远他。
“你刚回国应该很忙吧?你……”
“余小二。”
他不大开心,但叫她名字的时候还是很温柔。
“是你先开始的。”
他就用这那种清冷贵气的脸,面无表情地说出有些有些低落和受伤的话。
还没等余添添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听他带着点执拗的语气,示弱:“当初是你先拉住我的手的。”
语气难掩落寞,像是被负心汉欺骗感情又惨遭抛弃的小姑娘。
余添添哑言,一时间,不知是被羞红了,脸还是气红了脸,难得的生动鲜活。
“我什么时候……”
好,其实他说的确实没错,毕竟当初是她蓄谋已久利用在先。
这点她无话反驳。
从小就聪明的大少爷,现在一如既往的聪明。见余添添没反驳他顺势弯着腰低下头,和余添添藏在帽檐下的那双眼睛对视。
“你别再丢下我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余添添呼吸一轻,脸颊很热,放在口袋里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紧。
帽檐外的男人长着一张很讨小姑娘喜欢的脸,哪怕已经二十四了,这张脸丝毫不会显得老气,一如既往地精致漂亮。
在娱乐圈呆那么久了,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张脸,余添添还是免不了抱怨上帝的偏心。
甚至由于某位大少爷把林能的话听进了脑子,向来清冷贵气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大少爷。
此时双眼明亮剔透带着点清纯和请求的意味,眼尾的泪痣加持看起来清冷易碎,脆弱到仿佛你不答应他的恳求,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一样。
比起年少时的青涩和清冷,现在懂得利用美貌让人心软的大少爷更加犯规了。
他吃准了她吃软不吃硬。
她好像被拿捏了啊,余添添自暴自弃地想。
但是,她不能答应他。
她不能给了他希望再让他失望。
余添添微微抿唇:“抱歉,我……”
“没关系的。”景则唇边露出一个笑容,眼里话里都带着掩饰不了的柔和歉意,“我说过不用对我说对不起,这次是我太过分了。”
这次是他逼的太紧了。
曾经那个清冷忧郁,总是孤独格格不入连笑都不知道该怎么笑的少年,如今已经可以轻轻松松对她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了。
直到这一刻,余添添才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都已经变了。
余添添的鼻子不由得有些发酸,眼睛也有点模糊,她或许是想哭的。
她带着帽子,就算她哭了也没有人能看得到,可湿意却止在了眼睛藏在了心里。
她似乎又听到了心里的那个小女孩在哭,那个小女孩哭的很惨,让余添添心里也下了场潮湿磅礴的大雨。
“我会陪着你的,等你不需要我,你再推开我好不好?”
他好傻啊。
是什么样的傻子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过去在俞礼众多少女眼里心里完美无缺,高高在上的天上月,现在在她面前却低入了尘埃。
他不该这样卑微的,他拥有大好前程,未来一片光明,是景家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是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
是她把他拉了下来。
是她害了他。
“景则。”
余添添下定决心,而景则对她向来是百分百的尊重百分百的服从,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记住和回复。
“我在。”他轻轻地应声。
不忍心去看他失落的样子,余添添与他擦肩而过,将他丢在身后。
“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说完没给他回应的机会,余添添大步大步地向前走着。
她知道他不会追上来,她说的这么清楚了,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除了他自己,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都可以是过客。
可谁知,就像她没想到这个孤独忧郁的少年学会了随心而笑一样,她也没想到,他会又一次叫住她。
“余小二。”
天边已经开始出现晨曦拂晓,夜色逐渐褪去,偌大的庄园在破晓的夜色里寂寥又空旷。
所以,余添添能清楚听到男人带着一丝试探和担心的询问:
“为什么去看心理医生,你不开心吗?”
“没有。”余添添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陷在肉里。
“只是有些失眠罢了。”
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总像个小孩子一样,执着于她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但除了他,也没人会觉得她过得不好了。
直到将他彻底丢在身后,余添添都没有正面回答他真正想问的问题。
因为她十分清楚
——余添添永远都不会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