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神明陷落的正确姿势 第17章 二重天（一）

银河畔的微光映在少女的睫羽间，水雾氤氲，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

小葱缓缓睁开双眼，意识在片刻的模糊中逐渐归位。身体仍是**的，像刚从冰冷的河水中捞起，四肢酸软，胸口起伏着，像是刚从某个难以言喻的梦境中挣脱。

她的视线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容——青瑶，司星阁中唯一愿意与她交好的仙子。

青瑶此刻正蹲在她身侧，眸中满是震惊，似是不敢置信。

“小葱……”青瑶微微张口，眼神复杂，“你……竟然醒了？”

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难掩的惊异，仿佛眼前这一幕颠覆了她的认知。片刻后，她眉心微蹙，语调低沉几分：“碎魂鞭的刑罚，你竟然撑了过来？”

她的话音未落，小葱的脑海便猛然翻涌起那段痛彻心扉的记忆。

皮肉绽裂，神魂撕裂，碎魂鞭落下的每一击，都像是要将她生生拆散，甚至连求死都成了奢望。

小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后来她去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苍术救了她。

冷然的教诲、那道从天穹降下的春意……一切都真实得令人无法忽视。

可她不能告诉青瑶。

星影涧是禁地，是外界不可知的存在。而“苍术”……他曾言出涧后会伴在她身侧，可如今……

他在哪里？

她的思绪翻涌，旋即压下心绪，抬眸看向青瑶，勉强勾了勾唇角：“我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虚弱，却极力让自己听起来平静：“那刑罚的确痛不欲生，我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后来，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的语气很淡，像是根本不在意那场栽赃、不在意那羞辱般的酷刑。

然而，话音刚落，她的目光忽然顿住——她瞥见了自己左腕上多出的银镯。

那是一只通体银白的镯子，表面简洁无华，冷冽而光滑，唯有中央镶嵌着一颗细小的银色宝石。

小葱的瞳孔微微缩了缩，指尖轻触那颗银石。

刹那间，银石泛起了一道微不可察的光晕，如月色微漾，隐隐传递出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他。

小葱心跳微顿，眼底划过一丝亮光。

苍术。

你在这里，对不对？

她屏住呼吸，凝神感知，仿佛想要从这道微弱的灵息中捕捉到更多的痕迹。

小葱的异样尽数落在青瑶的眼中。

青瑶眯起眼，目光在小葱与那银镯之间游移，似是在审视，又似在探究。她缓缓开口，声音中仍旧带着几分狐疑：“你身上连伤口都没有，真的只是‘运气好’？”

小葱心神一凛，旋即轻笑了一声，语气淡然：“可能是天意吧。”

她垂下眼睫，指尖摩挲着镯子的边缘，避开了青瑶的目光。

青瑶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能活下来就是天大的幸运，别的就不要多想了。”

小葱顺势点头，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啊……”

她又问道：“青瑶，现在是何时？”

青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答道：“若论天界之时，星河不过稍稍移位，今日不过是你受刑后的第三天，今日轮到我值守，没想到瞧见了你昏迷在这，怎么了？”

“三天？”小葱愣住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星影涧中度过了漫长的时光，好像过去了几个月甚至更久，但外界竟然只过去了三天？

而且她为何晕过去了。

青瑶见她神色复杂，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受刑后脑子还没清醒？不过三日而已，你昏迷后我们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葱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偷了璇玑露的人是我？”

青瑶微微一顿，轻轻摇头，“我从没怀疑过你，怎么可能是你呢？”她垂下眼帘，轻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与动容，“我清楚你的为人，你只是……在这天界，少了些依仗，才让有心人把你推出来。并不是你的错，只是有人看准了你的处境。”

小葱微微垂眸，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觉得……是谁动的手脚？”

青瑶眉头微蹙，似乎也在思索，过了片刻，她轻叹一声：“这事儿不好说。司星阁这些年风平浪静，从未出过这种事。若真有心惦记璇玑露，怕是早就有所行动了，不会拖到现在。”

她语气平缓，却透出几分深思：“就算有人知道璇玑露的用途，也未必敢冒这个险。千百年来，这露水就在那里，现在忽然栽到你身上……倒像是有人借了这个机会。”

小葱沉默片刻，抬眼看向青瑶，语气虽然轻缓，却透着坚定：“我想抓到这个人……”

青瑶以为小葱在说浑话，她眉头紧锁：“你怎么抓？”

“我觉得就算我再卑弱，也不能让别人来决定我的命运。”小葱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远方，语气淡然，“只能去到更高的层级，走到更高的重天，或许只有那样，我才有机会让事情真相大白。”

青瑶被她这般冷淡的语气震住，一时无言。她望着小葱那双沉静却不容动摇的眼，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莫要莽撞！不过是个莫须有的罪名，待参商星君出关，他一定会查清此事，还你清白的。”

“小葱，你可知更高的重天意味着什么？”她语气一沉，目光中透出几分难言的复杂，“那不是光凭讲大话就能踏足之地……何况，你手中既无权柄，又无依仗，便是寻到了真相，又能如何？”

小葱却只是微微一笑，似是听出了她言语间的不忍，却并未被劝退。她低头拢了拢袖口，指尖微微收紧，旋即松开：“这一回，我不想让参商星君受累了……我想为自己勇敢一次。无依仗，便去寻一份依仗；无人信，便去做一件能让人信的事。既然有人要借璇玑露置我于死地，我怎能束手待毙？”

她不再多言，转身朝前方缓步而去，脚步不急不缓。

青瑶目送着小葱离开，她知晓，这人一向温吞，若非被逼到绝境，断不会生出如此念头。

她环顾四周，确定无人窥探，随后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银色的灵符。

灵符表面纹路如同流动的水光，泛着幽冷的辉芒。青瑶咬破指尖，轻轻滴下一滴鲜血，灵符立刻感应到灵力，光芒一闪，显现出一个简短的讯息。

青瑶低声说道，语气复杂而隐忍：“我已照您吩咐寻到小葱，并探查过，古怪的是她身体无伤，且醒来后还问我如今何时。如今她执意要去参加第二重天试炼，我拦不下她。”

她顿了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眼中划过一丝犹豫与隐忧。最终，她叹了口气，挥袖轻轻一拂，将灵符送入送飞。

随后青瑶快速动身，欲追上小葱。

……

第二重天与第一重天的结界处，云雾缭绕，天光如薄纱般洒在地面，将周围的广场映照得像个巨大的琉璃。

试炼场地正中，一座巨大的灵力法器悬浮在半空，表面铭刻着复杂的符文，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它正等待着每一位仙子仙郎的灵力注入，以测试他们的仙阶来确定他们的境界。

四周聚集着大批前来参加试炼的仙子仙郎，衣袂飘飘，陪同而来的亲友在一旁轻声交谈，时不时朝试炼场地投来关切的目光。

队伍最前方几位准备试炼的仙郎仙子，已然被瑶池的仙子记下来历。

他们在法器前站定，开始测灵，灵力如光流在他们的指尖闪烁。

小葱远远望着那悬浮在半空的法器，心中不禁有些起伏。

她终于能看看自己的实力如今有几何了。

而在这光景之下，围观的人群里已有不少人认出了她。

“那不是……司星阁被除名的无灵仙子吗？”

“谁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嘘——少说几句，她是参商星君的人，犯下大错有人包庇也不足为奇。”

低语声伴随着不经意的目光投向她，有的带着惊讶，有的带着嘲弄。

人群中，几位仙子掩口轻笑，时不时扫向她，目光中带着几分轻蔑和质疑。

小葱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这些冷漠的面孔，耳畔的议论声如同轻风拂过，却未曾让她动容。

青瑶随她同行，自入试炼场起，心中便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一路上，她听着旁人的议论，目光不由得落在小葱身上，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这葱灵怎会这般冒失？她究竟哪来的底气，竟敢来此测灵？

起初，她只是将信将疑，想着或许小葱有自己的打算，便没有多言。可随着讥讽的话渐渐钻进青瑶的耳朵，她的脸色一沉，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她本以为小葱只是来看看热闹，没想到她竟然认真地排在了等待测灵的队伍中。

“她……她竟然排队了？”

“不会吧？她难道是来凑热闹的？”

人群中，有人惊疑地望着小葱，窃窃私语迅速蔓延，如暗流般在人群中翻涌。

“那是小葱吧？司星阁被除名的那个仙子？”

“不是说她已经废了，灵力全无，怎么还敢来参加第二重天的试炼？”

“她真的是来试炼的？还是觉得看热闹不够过瘾？”

“谁知道呢？第二重天的通行证不过是个门槛，测出来有灵力便能晋升人仙，没有便是废人一个，她大概是想搏个机会吧。”

青瑶心急如焚，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小葱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焦灼：“小葱，别闹了，快回去吧！”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似要将她拉离这试炼场，目光中满是担忧。“你听见了吗？他们在议论你……你如今没有灵根如何通过试炼？若是出了岔子，岂不是当众受辱？”

小葱微微侧目，望着青瑶焦急的脸，唇角仍带着淡淡的笑意。她轻轻拍了拍青瑶的手背，语气温和：“青瑶，我没聋，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青瑶怔住，愣愣看着她的神色。

小葱指尖微微拂过腕间的镯子，那一瞬，流光悄然掠过，淡淡的光华转瞬即逝，她淡淡一笑，语气澹然：“不试试，又如何知道？”

见劝不动她，青瑶只得退回人群，心中却不住地思索着待会儿该如何替她解围。

试炼仍在继续。

人群熙攘，队伍缓缓向前推进，气氛愈发凝重。起初不过是几道好奇的目光，如今已化作了无数道灼灼的审视，落在小葱身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揣测与讥讽。

终于，轮到她了。

人群间的议论声陡然拔高，似潮水般翻涌，顷刻间传遍整个广场。

“她竟然真的要测灵？”

“不是说她早就灵力尽失了吗？”

“参商星君亲手塞进司星阁的仙女，如今竟落得这步田地，啧……”

“她真不怕被当众羞辱？”

耳畔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着不屑的嗤笑和看热闹的揶揄。更远处，有人特意赶来围观，似是要亲眼见证一场笑话的上演。

小葱步伐不疾不徐，走至瑶池仙官面前。

仙官抬起头，目光冷肃，细细打量了她一眼，才淡然开口：“你的来路？”

小葱从容作答，声音不疾不徐。

仙官微微颔首，执笔刷刷落笔，宣纸之上，字迹跃然浮现，片刻后，他收起册页，目光淡漠地示意她继续前行。

试炼台前。

考官端坐高台，须发斑白，面容威严，手中握着一卷记录试炼者身份的名册。听见动静，他缓缓抬眸，深邃的目光落在小葱身上。

翻阅名册，确认信息无误后，他语声沉稳，朗声宣布：“小葱，仙龄不足百载，本体为小葱草！”

此言一出，整个广场一片哗然。

“小葱草？”

人群中，原本只是低声私语的窃窃议论，瞬间化作了一阵哄笑。

“竟然真是小葱草？我以为是个道号，没想到竟然是她的本体。”

“难怪没有仙力还要靠后门，原来本就是这样卑微的灵植。”

“难道她还以为能靠这凡草之躯重塑道基？”

讥讽声此起彼伏，交杂着不屑的轻笑，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淹没在这偌大的试炼场中。

青瑶一个旁人都听到都心头一颤，何况小葱本人……她不是不知道小葱的本体，却从未想过，会在这样一个场合，被人这般不加掩饰地嘲弄。她看向站在场中的小葱，紧张得几乎想要再度冲上前去拽住她。可当她对上小葱的眼神时，却猛然顿住。

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屈辱，甚至没有半分不安。

小葱草又如何？

她依旧是那般平静，如微风拂过青竹，不染尘埃。

那一刻，青瑶忽然意识到，或许就连参商星君都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小葱尽量忽视周围的冷言冷语，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法器。

她伸出手，轻轻放在冰冷的法器表面。

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入心底。她闭上眼睛，缓缓将灵力注入其中，期待着法器有所反应。

然而，法器表面只是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沉寂下来，没有发出任何灵光。

仙官眉头微蹙，低头再次确认了法器的反应，随后抬起头，冷声宣布道：“测验结果：小葱，无灵！”

青瑶：这和当众拉屎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入云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