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乾新历六年,霜降刚过,还未到立冬。东乾京城的天色就已经黑得格外早,比往年都要夸张些。街上大雪纷飞,连着七日未绝。下雪的前三天,专职观测天象异端的天占台就上报“瑞雪兆丰年”,京中喜庆一片。
然而,等到后四天的时候,京城里的流言便与风寒顽疾一起悄然而至,将京城搅和了个天翻地覆----
人人都说,这是天谴东乾,阴阳不调,暴君无德,更待新王......
这流言谴责的,便是新帝萧子政朝前暴戾恣睢,朝后遣散后宫的恶劣行径。
按照东乾的传统,凤舞龙吟,繁衍生息,乃为一国延续之本。已经仙逝的成帝虽说不立后,但好歹留下了龙子,如今的萧子政却比萧成帝更加过分,登基三年,连个侍妾都未曾留下,更别提立后和皇嗣的事了。
朝中大臣已经不止一次提过广开后宫之事,但一提起选秀,萧子政就大发雷霆,抬手点兵点将,从一众建议他广开后宫的大臣中任选一个倒霉蛋开刀,试验他新研究出来的刑罚。
说起来,萧子政酷爱研究刑罚,他“人生得意”之作,便是一种名叫“滚水蛟肉”的刑罚。
萧子政登基之初根基未稳,他的表皇叔挟持了顾太傅谋反不成,反被萧子政亲自在南宫门下马碑处生擒。
炎炎夏日,萧子政便令人阉了那表皇叔,随后将这位表皇叔捆在下马碑旁的一根粗柱上,不断地往他身上浇滚水,虽说顾太傅求情,最终留了表皇叔一命,但他也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皮肉尽毁,黏成一片,根本看不出个人样,终年囚于北地,与牛马同食,还不如死了痛快......
面对自己的皇叔都如此狠心,还研究出这样的酷刑,与旧朝暴君,简直没有什么区别!
并且,萧子政可能还是“青春没有售价,吾臣入口即化”的最早来源,传闻在萧子政还是皇子的时候并不受宠,冬日难挨,缺肉少食,他竟把随从的肉剜下来吃。
而且据说,萧子政的皇位也来得蹊跷......
*
眼看流言愈演愈烈,即使漫天风雪,为了俸禄,哦不,为了芸芸众生,宫里的朝会照旧进行。
今日,众臣打算说的,便是有关于选秀的事情。
虽然已经失败过一次,但这次的众臣们是有备而来。
既然他们好说歹说陛下不听,那便让顾太傅来试试。
风霜之间,茫茫雪地上扎着一堆身着深青色官袄,手持玉笏的官员,他们就在下马碑前站着,也不进早早点好暖炉的议朝殿,任凭袍子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时辰还未到,谁也不想早点进去。
众多官员之间,为首的是一名老者,他被其他官员众星拱月一般搀扶着,雪发银丝,垂眉低眼,乍一看面相很是慈祥。
这位是陈阁老,吏部尚书,乃是顾太傅,顾衡之的恩师。
“阁老,听说顾太傅旧疾复发,这几日卧病在床高热不断,一醒来就告假一旬,今个儿真的能赶过来?”说话的是陈阁老的孙子,他搀扶着陈阁老,满面愁容----
一想到要面对那暴君,他就觉得自己仿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真是奇了个怪了,萧子政也是个男人,**苦短,无人纾解,怎么就不愿意纳妃立后呢?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多正常的事情啊!
陈阁老未答,半晌,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旧疾复发才好啊......旧疾复发,天上的那位才会于心不忍不是?一于心不忍,这大雪,也就可以停了。”
“阁老,人心易变,就怕您把顾衡之想得太好了,前日瑞雪宴,我命人下了三道拜帖,他都不肯过来。这旧疾,早不发晚不发,偏偏这个时候发,倒也巧!”礼部尚书阴阳怪气道,“平日里,他端得那'冰清玉洁’的样子,除了阁老您,我等这一众闲杂人等,他怕是瞧不起呢!”
礼部尚书说罢,周围的其他官员虽不吭声,但却连连点头,一看就是和顾太傅积怨已久。
礼部尚书还想继续发难,寒风突然送来了一阵咳嗽声。
五院六部七十二文臣齐齐转身。
风雪中,摇晃着的抬轿上,模糊的人影随着距离的缩短而逐渐清晰。
来人身着浅青色的圆领广袖长衫,肩上披着件月牙白绒面披风,面容好似冰玉,浑身气质高洁不染,又像傲雪寒梅,左眼尾处却有一颗小痣,平添了几分尘世妩媚,少了些不可接近。
象征官位的浅紫发带连着几缕发丝,一齐被寒风从紫玉缠枝银冠中吹落,散在青年肩头,他歪斜着靠在抬轿上,倒跟远处的梅树相映成趣,应了一句“疏影横斜临傲雪”。
随着抬轿的摇晃,轿子上的人连连咳嗽,眼角和脸颊上都带了几分病态的红润。
刚刚还觉得顾衡之装病的礼部尚书,只感觉抱怨的声音被生生掐断----
眼前这人哪里像是仅仅沾染风寒,分明跟要死了一般。
礼部尚书心里忽然生起几分愧疚,半夜从热炕头上醒来恐怕都想要多扇自己几巴掌。
当然,他还是对顾衡之没什么好感。
“快把手炉给衡之拿过去。”陈阁老一见顾衡之就笑了起来,连忙命人把手炉递到了顾衡之手里。
“你们啷个都不关心关心我也?”同顾衡之一道来的,是工部侍郎,他是巴蜀人士,官话不怎么好,顾衡之的容貌过于出众,都没人注意到他也一道过来了。
工部侍郎这一句只是在开玩笑,让众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那素来只跟陈阁老交好的顾太傅竟然把手炉递到了工部侍郎手里。
工部侍郎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手里一热,那火热的炉子就出现在他手中了。
诶?
工部侍郎愣了愣,要知道顾衡之平日里是不屑与他们为伍的。
反观顾衡之,除了手腕上那条念珠长串还有手里的玉笏,手上没有半点保暖的物什。
顾太傅是在搞什么名堂?不走孤傲路线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
*
既然顾衡之已经来了,那么他们就没有继续在这儿吹冷风的道理了。
大臣们一片静默,跟要奔赴刑场似的,一脸肃穆地朝议朝殿走去。
这议朝殿在萧成帝时期,本来是叫“议政殿”,但是为了避讳当今圣上萧子政的名,也就改成了“议朝殿”。
议朝殿门口站着两对手持廷杖的侍卫,是萧子政特地调遣到这里守着的,只等萧帝一声令下,忤逆他的大臣就会被施以杖刑。
到了议朝殿的台阶之下,在场的大臣,无论是乌发如云还是雪发银丝一树梨花,皆齐齐看着顾衡之。
那样的目光,险些让顾衡之以为自己不是太傅,而是手握重权的统领。
如果顾衡之仔细看,就能够读出众人目光中的意味----
顾太傅,就靠你了!
顾衡之不想读懂,他咽了咽口水,目光虚浮地飘向玉笏上雕刻着的文字:
王家侄女,年方十七,诗词曲赋无一不擅长。
谢家小姐,年方十五,长袖善舞,翩若惊鸿。
......
这上头写的是各世家女眷的情况。
当时工部侍郎来接顾衡之的时候,操着一口巴蜀话道:
“若是陛下硬是答应咯,逗照到上头嘞个名单,给陛下推荐妃子嘛。”
幸好顾衡之祖籍在湘南衡山,乡话与巴蜀话有几分相似,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些大臣是“啷个意思”。
就算听懂了,顾衡之仍旧甚是无奈。
要知道,做媒牵线,最忌讳半路开香槟。
谁能想到,这位萧陛下,喜欢的根本不是女子呢?
没错,萧子政,他喜欢的是男人。
至于顾衡之为什么会知道----
他是穿越过来的。
所以,他知道萧子政会被主角受的魅力折服。
但很不幸,萧子政并不是主角。
这个世界,是一本名为《霸道世子爱上我》的**小说。
顾衡之,名顾久,湘南衡山人,衡之是他的表字。原书中,顾衡之是个冷傲得不愿意跟其他大臣为伍的清流,他独来独往,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可能就是找死,也就是找暴君萧子政的不痛快。萧子政睡个懒觉,他也要管,萧子政打个喷嚏他也要凑过去说失仪。
这还都是小事。
这位顾太傅,做的最离谱的一件事,就是替萧子政的表皇叔求情。
要知道,那位表皇叔可是反贼啊!
要不是萧子政本人在反贼的九族之内,这样的罪行,高低要发挥族谱的作用,连坐不少人。
书里并没有交代萧子政为什么没有杀顾衡之。
可以肯定的是,朝中大臣因此就以为顾衡之有什么能够劝说萧子政的诀窍。
事实证明,奇迹并没有发生,最终顾衡之会被萧子政大卸八块而死,比五马分尸的商君还多上几块。
当然,别看萧子政这么威风,在这本小说里,也不过是主角攻一统天下的垫脚石,他死得可不比顾衡之轻松,最终是被凌迟处死。
你成碎,我成块,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但顾衡之私以为他还是要比萧子政惨得多,萧子政只用管杀人就好,他顾衡之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顾衡之的生命威胁还不仅仅来自于暴君萧子政,还来自于主角攻受,来自于太后的情人杨太保,来自于京城内的书生。
主角攻,萧子恪,在顾衡之身上下了毒,还自称是顾衡之的好兄弟,试图通过顾衡之掌握帝王萧子政的动向然后谋权篡位,事成之后就会一脚把顾衡之踹开。
主角受,齐书宝,太后和她的情人杨太保所生的儿子,幼年与太后在湘南失散,目前与太后并未相认。至于没有相认的原因----
当年,主角攻为了讨好太后和掌握一半军权的杨太保,让原主冒充了太后私生子的位置......顾衡之猜测,可能这就是原主多次惹怒萧子政但是却没有被杀死的终极原因。原书中顾衡之的死,也与这件事脱不了干洗。虽然是萧子政直接动手,但是背后的推波助澜可少不了杨太保。那群扎暴君小人的书生就是杨太保在知道顾衡之不是自己亲生的之后,为了报复撺掇起来的。
假如只是穿书,那还好,既然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顾衡之完全可以避开死亡点。
但很不幸的是,为了暂时在这个保守封建的皇权社会活下去,他还必须赚取生命值。
顾衡之刚穿过来就看见一个白毛绒在地板上跳动,自称是玩具系统,能够为将死之人提供生命值:
【本系统名讳为玩具系统,目标是带着宿主建立玩具王国,积累无数生命值走上长生不老之路,寄生合同签订完毕,ready?go!】
“go什么go,狗带啊。”顾衡之醒来的时候一脸不解,“什么寄生合同,怎么就签订完毕了?”
【如果您不愿意,也可以选择解除合同。】系统道,【后果是穿会现代,迎接死亡结局呢亲。】
顾衡之怔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接着顾衡之就知道了什么是生命值。
生命值就是通过卖出系统提供的玩具货源来获取,卖出去一个玩具,顾衡之就能够获得相应的生命值,一点生命值可以供他存活一天,一旦生命值低于0,顾衡之的身体就会变得虚弱,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多不过一天的时间,顾衡之就会虚弱到失去生命体征。
至于顾衡之现在的生命值----
很幸运,是零呢~
这也是为什么顾衡之过来的时候显得那么虚弱。
放心,他没有生病,他只是快要死了而已。
【宿主,你不要灰心,俗话说得好,男人至死是少年,这群老头里,总有个喜欢玩玩具的,要不你趁还没进门,赶紧卖个玩具出去?】顾衡之的脑海中,系统说道。
顾衡之唇角搐动,一时语塞,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货源面板----
【第一页,炫酷公主脑袋陀螺,跳舞妖娆花......】
【第二页,七彩碰碰车,U型过山车......】
【第三页,小皮鞭,超级马达按摩椅,马赛克马赛克,哔哔哔----】
但凡里头有个正经的玩具,他也不至于虚弱成这样。
“算了,我还是开宝箱答题吧。”顾衡之有气无力地说道,“希望能从萧子政嘴巴里翘出些东西。”
顾衡之所说的开宝箱答题,是另外一种赚取生命值的方式。
开宝箱赚生命值比较玄学,首先,找到宝箱就是一个难题,因为宝箱是随机触发的。其次,还要回答对宝箱里的问题才能得到生命值。
卧病在床的那几天,顾衡之无意发现了原主左手上的伤疤,成功触发了一个价值三十点生命值的宝箱。
高利益,高风险,宝箱里的问题也十分古怪----
【Q:请问本书中,暴君萧子政的原名是()】
【A.萧子政B.萧子恪C.小暴暴D.筝儿】
说实话,顾衡之觉得这四个答案里,没有一个是对的,本来他想选A来着,不过,顾衡之认为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还是得问问萧子政本人。
【宿主,你不觉得卖玩具比答题要简单多了吗?】系统想不通,【这些玩具是炫酷了些,但不就是丢面子的事情嘛?】
“炫......炫酷?”顾衡之在怀疑系统的审美,“你不要脸,我还要,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这一张皮?好了你放心,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系统道。
“咳咳。”系统话音刚落,顾衡之就咳嗽了几声,他朝众人拱了拱手道:“各位大人,衡之以为上面的名单,还要加上几个。”
“哦?衡之以为要加上哪家的姑娘才好?”陈阁老看上去兴致盎然,很是期待顾衡之的锦囊妙计。
大臣们安静了下来。
万众瞩目下,顾衡之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说道:“不,我认为要加上男子。”
陈阁老的笑容僵住了,他的胡子肉眼可见地颤抖。
顾衡之的话,对老人家而言开始太开放了。
【噗!宿主,这就是你的办法?】系统吐的血都能造喷泉了。
“顾太傅,你看我啷个样?”工部侍郎捧着个手炉乐呵呵道,他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以为顾衡之在开玩笑。
然而顾衡之继续补充道:“俊美的男子。”
如果顾衡之记得不错的话,暴君是个颜控。
自认为容貌不差的工部侍郎:......
一说起“俊美的男子”,大臣们左顾右盼,最后目光都停在了顾衡之脸上。
顾衡之被众人看得毛骨悚然,无辜地眨了眨眼。
“顾太傅,你怎么不去呢!”
空气很寂静,那一刻,诸位大臣在心里用着乡音道。
“好了衡之,休作戏言。”反观陈阁老,他自动合理化了顾衡之的语出惊人,也以为顾衡之在开玩笑,“时辰到了,得快些进去了,勿让陛下等着。”
别走啊!
顾衡之内心的小人挥舞着尔康手,他本来还想试试能不能从这些大臣嘴里问出萧子政的本名呢!
*
守门的侍卫推开了大门。
一进到议朝殿内,周遭就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自觉低下了头,生怕触怒天颜。
顾衡之的神经紧绷,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明明是冬天,他却觉得额头上在冒汗。
就算没有抬头,顾衡之都能感受到高堂上的人在看他,他的双脚仿佛被钉在地面上,半分也移动不得,更别提说话了。
议朝殿的地面上铺的是玄武砖,被擦得锃亮,宛若明镜。
从地面的倒影上,顾衡之能看到金光灿灿,盘旋着六爪金龙的皇椅。而坐在皇位上的人,就宛若盘踞在远古巢穴守着财宝的凶兽,举手投足间是咄咄逼人的威严。
就算只是看着倒影,顾衡之也能窥见眼前人出众的相貌和身材。玄色龙袍加身,头戴珠玉冠冕,脸庞的轮廓流畅利落,面目冷峻肤色冷白,眉宇间透着一股肉眼可见地暴躁,没有半分笑意。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各怀心思,按照规矩行礼。
礼罢,高位上的皇帝挥了挥衣袖,示意众人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顾衡之微微抬手,他的余光看见陈阁老的孙子在朝他使眼色。
顾衡之深吸了一口气----
冷静,再不济还有杀手锏。
顾衡之稳着步子,走出了大臣们的队列,他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启禀陛下,臣听闻天占台夜观天象,察觉紫微垣式微,臣缠绵病榻,今日才知晓这一讯息,陛下神通广大,定当也知晓了此事。”
突然被提到的天占台官员:......
怎么好像忽然感觉不到脑袋的存在了。
顾衡之可没有意识到大臣们面若猪肝色的脸庞,他顿了顿,轻咳了几声。
倒不是他故弄玄虚,而是生命值太低,他不缓一缓的话,只怕还没问到答案就提前倒下了。
顾衡之的喉咙里已经有了血腥味。
“神通广大?”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萧子政的声音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虽然他的神情看上去依旧很暴躁就是了,“可真是难得,自孤登基以来,太傅这是第一次夸奖孤。”
“太傅缠绵病榻,孤未曾去探望,太傅可曾认为孤失了礼数?”萧子政讽刺道。
若是平常的顾衡之,听了这句话非得跟萧子政争执一番不可。因为按照东乾的礼数,萧子政虽然为君王,顾衡之为臣子,但是太傅终究是太傅,就算萧子政不来看望,好歹也应该派人问候几声。
知道顾衡之性格的诸位大臣不由得捏了一把汗,他们就怕顾衡之气性上来,又跟萧陛下闹不愉快。
但今日的顾衡之已经不一样了。
顾衡之摇了摇头,依旧没有抬头看萧子政。
金龙皇位上,东乾的一国之君盯着阶下人单薄的脊背,心里莫名的很不是滋味----
是不认为,还是不在乎?
也不知是出于何等心情,萧子政手一挥兀自决定道:“太傅,可想要什么歉礼,孤都可以成全。”
宛若背景板一般的大臣们眼中忽然迸发出了光芒,看向顾衡之的目光充斥着不可思议----
好机会啊!顾太傅只需要在这个时候说想要陛下广开后宫,一切不就成了?
萧陛下虽说霸道,但是到底是君王,登基以来向来是说到做到,说砍谁的头,就砍谁的头,想来这次也不会反悔。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得靠顾太傅!不愧是陈阁老的学生啊!
顾衡之的心里可没那么美妙了,他在想萧子政在搞些什么名堂。
“臣,不求陛下的歉礼。”顾衡之气若游丝,感觉都可以看见自家太奶了,“只希望得知陛下原本名讳,若能为陛下祈福,为东乾祈福,便是衡之所幸了......”
顾衡之话音刚落,大臣们面面相觑----
这话说得,嘶,怎么......怎么这么暧昧呢......
“太傅想怎么为孤祈福?”萧子政的坐姿变了,微微向前倾了些,像是认真盯着小麻雀扑腾翅膀的大猫,他自动省略了顾衡之后面的那句“为东乾祈福”。
这......
顾衡之额头上冒着瀑布汗,他还没来得及学东乾有哪些祈福的方式。
但这么沉默着也不是办法,回想起小时候在企鹅空间上看到过的非主流伤痛表白火星文,顾衡之心一横道:“这祈福的方法是仙人托梦给臣的,据说只需心怀虔诚,默念着陛下的名字把祝福折进纸鸟里,所念之人就会长命百岁。”
此刻,顾衡之真切体会到提着脑袋说话是什么感受。
表白的话,用在这儿,应该不打紧吧。
顾衡之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写毕业论文乱引用论文后怕被导师抓到。
陈阁老等一干大臣更是迷迷糊糊的,总觉得顾衡之的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君心难测,顾衡之这话也不知道戳到萧帝哪块痒痒肉了,一片死寂中,那高堂上的暴躁君王竟大笑起来。
众臣正要跟着“嘿嘿”地一起笑,萧帝的笑声戛然而止。
大臣们不由得觉得有些尴尬,人一尴尬手头就会忙起来,他们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下巴上的山羊胡,还没捋个几下,萧子政那充满玩味的声音忽然响起----
“孤还以为,顾太傅是要议论后宫之事呢,棺材都准备好了,却不想今日的顾太傅如此不同,心里竟也有孤。”
嘶,疼!
跟商量好了似的,大臣们揪断了自己的胡子,他们看向顾衡之的目光多了些叹服----
什么叫曲线救国,要是顾太傅直接说选秀的事情,岂不是现在都已经进棺材了?
大臣们在想着选秀开后宫的事情,顾衡之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心里有孤......
这话可以这么说吗?
一直记录着的史官在下笔的时候,也犹豫了一会儿,笔锋悬在竹简上,就等着萧子政说后面那句话,可是萧子政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
大臣们心思各异,不过,顾衡之也来不及细细揣摩萧子政的心思,他听见萧子政问道:
“顾太傅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萧子政的手轻轻敲打着龙椅,熟悉的萧子政暴行的人,便知道萧子政动杀心了,眼前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若是顾衡之回答得不好,只需萧子政一个眼神,刚刚守在门口手持廷杖得侍卫便会将顾衡之拿下。
众臣胆战心惊。
明明萧子政现在看起来平静不少,不像往常那样犯病,杀心却不比犯病时少。
只可惜顾衡之并不知道,他有些纳闷:
萧子政居然真的对世家小姐感兴趣?难不成前期暴君喜欢的是女子,遇到主角受之后才改了性向?等回答完这个问题,萧子政总该把本名说出来了吧......
顾衡之清了清嗓子,他照着玉笏上推荐的人选道:
“回禀陛下,臣以为谢家的小姐贤良淑德,配得上陛下。”
“呵。”萧子政冷笑了一声,道,“她有什么喜好?”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顾衡之照着玉笏念道。
顾衡之说罢,高位上的人忽然没话说了。
顾衡之本想偷偷瞥萧子政一眼,可是刚一抬眼,就跟萧子政的目光对上了。
顾衡之赶紧低下头----
萧子政那眼神,简直就像早就料到他会抬头似的。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吗......”萧子政喃喃道,他扯了一下衣领,眼底有压不下的烦躁,“那跟太傅的琴棋书画比起来,又何如?”
这......
顾衡之没有敢回答,他真怕萧子政会说什么“那倒不如让太傅进后宫了”。
万一给这些大臣们打开思路,真的让他进宫监视萧子政,那就不好了。
顾衡之维持着拱手低头的姿势,缄默了一会儿,就在他打算逼出喉头的淤血装病时,萧子政自问自答道:“太傅的技艺,自是无需比较。”
接下来,萧子政又问了好几个世家小姐的年龄喜好,顾衡之照着玉笏上回答,对答如流。
等到萧子政问完最后一个小姐的时候,顾衡之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所有世家小姐都介绍完了,这下这群大臣可满意了吧。
作为一个科考上来,没有半分背景的官员就是这么的悲惨,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不仅伴君如伴虎性命堪忧,家里人还被接到京城来当作把柄,只能任人拿捏。
大臣们确实很是满意,一个个都指望着能当上萧子政的岳父。
可萧子政的心情就没有那么好了。
“太傅对世家小姐倒是了解。”萧子政这话说得很平静。
“那是自然,陛下的事,臣当然要放在心上,细细去查办。”顾衡之拱了拱手,他自认为这一番对话天衣无缝,没有错处,然而----
“砰!”
只听得一声巨响,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星子把萧子政给点燃了,竟然直接把龙椅前摆着的一道的矮桌案给踹裂了。
“顾太傅连各世家女子的名录都准备好了,对世家女子的私家事了如指掌,却连孤的名讳也忘记了,何必用祈福的幌子来骗孤,顾太傅可知这是欺君大罪!”
刚刚开怀大笑,忽然变得冷若冰霜咄咄逼人,真是阴晴不定!
顾衡之被惊得一个震悚----
不行,不能自乱阵脚!启动B计划!
不远处,两个手持廷杖的侍卫像是凶狠的烈犬一般,忽然就冒到了顾衡之两边,想将顾衡之拿下。
危!
众臣摇了摇头,那一刻,他们都觉得顾太傅的号废了。
眼看着侍卫有力的手伸向顾衡之的肩头,他们还没有用力,只听得“扑通”的一声----
顾太傅水灵灵地跪下了?
顾衡之跪得飞快,再一抬头,竟有泪光在眼中打转。
“臣心悦陛下!所说句句属实!从未欺君!”顾衡之坚定得像是要入党,为了感动到萧子政,他不再克制着喉头处翻涌的血腥味,声嘶力竭。
怕萧子政耳背,顾衡之额头重重地磕在地面上,咳嗽了几声,又高呼道:“臣心悦陛下!句句属实!”
顾衡之的话余音绕梁,久久不绝,萧子政和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
若是有人敢冒着被砍脑袋的风险抬头看,便能窥见他们那阴鸷可怖的君王,竟是耳朵红了,连胸口的起伏都变得剧烈了起来......
1紫微垣 象征后宫
2 剧透一下:原主等于顾衡之,顾衡之等于原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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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