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bl 第2章 同桌

高一刚开学，邢墨雨被安排了一个很奇怪的同桌。

锦阳一中向来有按照成绩划分班级的习惯。作为来自当地重点初中的学霸，邢墨雨一进校便凭借优异的中考成绩进入了全年级最好的A班。常被同学犀利评价为“科学怪人”“书呆子”的他向来不大擅长为了找座位之类的事和同学搭讪，因此班主任注册当天就把已排好的座位表打到大屏幕上的行为让当时的他狠狠松了口气。

不想这口气还没松多久，邢墨雨就遇到了新的麻烦——班主任老师给他排的这位同桌，是个过于外向废话一箩筐的社交恐怖分子，每天都在干扰他额外刷题。

“嘿，同桌。”谭澈单肩挎着书包走进自己座位时，邢墨雨正在专心致志地解一道化学必修一上的题目。一向习惯于安静做题的少年思路骤然被打断，心里自然有些烦躁。但他毕竟不想开学第一天就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新同学发生矛盾，于是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白白净净带着灿烂笑容的少年。

高中学校普遍都有比较严格的校规，像谭澈后来那种黑发及肩的男生发型自然是被明令禁止的。因此，高中时期的谭澈虽然总是因为头发长度不合规被请到德育处喝茶，但还是保持了三年相对比较符合男生刻板要求的发型。初见这日的他为了迎接新学校刚理过发，长度恰到好处的逗号刘海随着上午的微风在好看的眉眼上晃来晃去，是个标准的漂亮男高。

不过，当时的邢墨雨并没有像一些小说电视剧里那样对聒噪的同桌来个一见钟情——身为热爱学习三好青年的他十五年来都对男女之事不闻不问，更别提当时根本不在他认知范围内的男男之事。那日邢墨雨对谭澈的第一印象只有两个：一是咋咋唬唬有些吵闹，二是五官比较好看——而且想也知道，占主导的是前者。

因此，邢墨雨一开始对谭澈的观感并不是特别好。虽然这位同桌生了副好皮囊，但实在是喜欢抓住各种大大小小的机会和前后左右讲话，闹得原本想预习题目的自己不得安生。

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邢墨雨的外貌在全班甚至全校男生中都算出挑的，因此就算他爱答不理，谭澈也总喜欢莫名其妙跟他闲扯几句话。

“同桌，你物理好好啊，我看你上课跟老王跟好紧。”

“同桌，给我对对数学答案呗，这个我有点心里没底。”

“哎，同桌，我挺喜欢你啊，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啊，那你有没有男朋友？没有的话想不想找一个？”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邢墨雨感觉自己的价值观遭到了颠覆，一脸震惊地看向口出狂言的好看少年，与他一同向谭澈投来或震惊或八卦目光的还有旁边几个女同学。

“我不喜欢你。”第一次遇到这样奇怪的场面，邢墨雨的尴尬达到了顶峰，不知怎么就把谭澈奇怪的问题理解成了拐弯抹角的告白，脱口而出这样一句。

“诶别这样，我开玩笑嘛。”听到这样的回复谭澈也没有不自在，白净的脸上笑容愈发明媚，“就是觉得同桌你长得比较好看，随便说说而已，又不是跟你表白。。”

不过在此之后谭澈还是热衷于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又在收到震惊目光后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把话题岔开。

“天啊刚才路过高二楼，有对情侣居然就在路灯下面抱着啃。”某天晚自习中间的课间，谭澈下楼随便溜达了一圈，“不过高二高三好像也没什么帅哥，可惜了。”

邢谭二人的后桌之一是个资深腐女，每次看谭澈顶着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发表类似言论都会露出姨母笑，最近好像还莫名其妙嗑上了谭澈和邢墨雨的cp——当然，迟钝的邢墨雨在很久以后才察觉到这女生看他二人的眼神不对劲。

有这么一位后桌在，聊天的话题没一会就自然而然又回到了安静做题无辜躺枪的邢墨雨身上。谭澈对随意撩拨他有着莫大的兴趣，又把身子靠向同桌所在那边，看着少年专心致志写数学题的侧脸道：

“对了，同桌，学校那么多谈恋爱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大抵是最近听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听多了，因再次被打断而有些气恼的邢墨雨脱口而出：“我不喜欢女生……”

话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得引火烧身。果然便见后桌露出了兴奋而又欣慰的笑容，而他那以打断同学做题为乐的同桌一瞬间凑他更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我不喜欢！”

这场奇怪的对话最终以谭澈一句“好啦好啦我就知道我同桌和数学才是真爱”告终。有吵闹的同桌和班里一些喜欢起奇怪哄的同学在，邢墨雨在高一A班一开始的日子好过并不算安宁。不过奇怪的是，一向心高气傲最讨厌别人干扰他做题的他，竟然没有像之前在初中一样冲着最喜欢制造噪音的谭澈发火。

要知道邢墨雨可是他初中出了名的讨厌被打扰。他平常不会莫名其妙和同学置气，但一旦做题被打断就会直接黑脸，久而久之他身边便没有什么走特别近的朋友了。

更奇怪的是，在遇到这么一个喜欢用奇怪而小众的话术撩拨自己的同桌后，邢墨雨发现自己好像对总是人人喊打的男同性恋也没有产生什么特别抵触的情绪——班里不少男生因为谭澈那些大胆的言论对这个不可理喻的恶心同性恋极度排斥，当然这逍遥自在惯了的家伙也不在乎，每天上学就开开心心在座位上和周围愿意理他的大家聊天，放了学就跟其他班一群有男有女的初中同学混在一起聊天吃饭。

不过当时的邢墨雨并没有特别在乎这些变化——毕竟他是个除了颜值以外样样符合理科战神刻板印象的大学霸，没心思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意料之外的变化发生在某天下午。

其实邢墨雨一直对谭澈说自己和数学是真爱的事情感到有些迷惑——明明他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学科是化学。他也一本正经地解释过，那人却只是开心地说他怎么那么认真又可爱，然后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夸奖邢墨雨擅长数学。

于是，在金秋九月某个数学课后的课间，苦盯练习册三分钟无果的谭澈忽然戳了戳邢墨雨的肩：“同桌，教我道题呗～”

刚收拾完上节课书本的邢墨雨闻言转头，看到谭澈将那本包含今天晚上数学作业的小蓝本推过三八线送到了自己桌上。那少年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头发在上了几周课后长了不少，此时他的刘海已经可以在某些角度下碰到眉毛，让主人马上就有被德育处带走教训一顿的风险。

“这道题我怎么都做不出来。”在谭澈这样的声音中，邢墨雨将眼神移给了他笔尖所指的题目。

身为理科学霸的邢墨雨自然是没花多长时间就在脑海中搭建好了这道题的解题框架。他就像以往和很多关系尚可的同学讲题一样握着笔在小蓝本上简单写着数字，丝毫没注意到几点暖黄的斑驳日光已经跑过窗明几净的教室，跳到了他好看同桌的眉眼与鼻梁上。

“这道题就是这样，破题点是题目里的给的这个条件，由它可以推出……”

也许是脑子里突然搭错了那根线，专心讲着数学题的邢墨雨忽然想知道这个每天没个正经形却又能跑到A班的同桌每次找他问题的时候都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在听讲。于是他随意向那少年的方向投去一眼，不想这一眼便造成了意外。

不经意一目间，映入邢墨雨眼帘的，是一个近乎完美无瑕的侧颜。漂亮少年一双桃花眼上覆盖着浓密修长的睫毛，金秋午后的点点光斑在他微晃的发丝间跃动，来自最美好青春时节的一层暖光勾勒出他的鼻梁与嘴唇，弧线优美，让邢墨雨看过去的一瞬间晃了神。

他的唇看上去好软。

不可抑制地，邢墨雨的思绪飞远了。他莫名很想知道这人的唇瓣是什么样的触感，又很想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凑上去，收获的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向来只知道公式和元素的书呆子，却在这一瞬间恍然大悟。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却莫名其妙知道这叫心动。他心动了，喜欢上了，彻彻底底地沦陷了。

暖阳下橙黄色调的惊鸿一瞥，彻底夺走了这位年轻学霸的心绪。从此数理化生在邢墨雨心中再不是第一，一颗渴求与执念的种子在他原本专注于学海遨游的心田中慢慢生根，又在今后的年岁中被许许多多爱恨离分浇灌，最终长成一片令人压抑的庞大阴影，遮蔽一切，再透不过半束光。

很多年后，执念深重的邢墨雨再想起这一课间发生的种种，只觉得可悲又讽刺。

明明只是为了讲题，却南辕北辙地影响了一切。

明明之前还不太喜欢这个吵吵嚷嚷的同桌，解答题目只是社交礼仪。

明明……

明明他连那道题目属于哪个板块，都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