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野 第12章 第十二章

安城校际排球联赛，初赛就在本周五，格致的初赛场地刚好分配到本校。

新闻部周会时，谈到初赛，吴预摆弄尼康的相机，汤书韵一拍桌：“这次比赛，咱们当然是要去拍照了！”

“虽说新媒体部拿走了独播权限，但这次对三中，关注度很高，机不可失！”

许初：“三中？”

吴预放下相机：“学姐不清楚吧，三中的体育项目一般，场下人品还不好，经常公开嘲讽咱们格致。”

汤书韵捏住拳头：“去年校际篮球赛，三中打得很脏，咱们输了，三中的还在格致校外拉横幅庆祝，所以这次排球赛，咱们学校的强项，绝对要把篮球赛时受的屈辱，让三中也好好尝尝！”

许初：“……”

啊，尊严论啊。

向菡喝茶，插了一嘴：“但是，要溜进去的话恐怕有点难哦，新媒体部一定会盯着我们。”

汤书韵：“这个倒是确实。”

二部的纷争持续小半年，新媒体部霸占以前属于新闻部的资源，但新闻部这几人，也不是白给的，也截胡过新媒体部的采访。

总之，新媒体部肯定防着他们。

吴预：“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

周五下午提前一节课下课，铃声一响，班里躁动一片，廖羽晴快速背上书包，拉上周琳琳，问许初：“要不要一起去排球馆？这次打三中哦，一定要把三中打得叫爹叫妈！”

许初：“我晚一点，得先和社团的汇合。”

廖羽晴：“那好，我去抢座位了，新闻部加油！”

吴预的办法很简单，既然只有四个兵，那就兵分四路，掩护其中一路，进入体育馆。

许初就是第一路。

吴预：“在比赛正式开始前，需要一个足够明显的目标，引起新媒体部的注意。”

许初理解了：“不过为什么是我……”

吴预和汤书韵齐声：“你长得漂亮，能吸引目光。”

许初：“……”

这是那天确定战略的场景。

不过，不管多少次，许初还是不太习惯别人对自己的注视，四周各班的学生路过，有多看了她两眼。

她手里抱着采访的本子，低了下头。

然而效果立竿见影，何岚和几个学生扛着新媒体部的设备，发现许初，她咬咬牙，就知道新闻部一定不会放弃，居然把新部员也叫来。

她问梁若晗：“找两个高一的，盯着她，行吗？”

梁若晗架好相机，动作一顿，回：“嗯。”

那天，她拿到老师的准许，想去采访冉野，失败了，碰到许初拿一个东西给冉野身边的彭嘉麒，立刻走了。

冉野却抬起眉梢，眼瞳随许初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在意。

不过，许初性格一看就和冉野不搭，梁若晗调整着相机，把这事放到脑后。

如计划所料，有人过来自己附近，许初拿手机朝新闻部群里发一条消息，没一会儿，汤书韵发了个OK。

作战成功。

她肩膀微微一松，排球馆里头，隐约传来哨子声，比赛开始了。

廖羽晴给许初发消息：[我给你占了个位置，你来吗？]

许初看了眼身边两个高一的新媒体部员，慢慢打字：[不用了，谢谢羽晴，我今晚有事，先回去了。]

廖羽晴：[那好，下次再一起来看！]

...

排球馆里。

比赛开始，格致和三中的比分有来有回。

突然，廖羽晴叹气，周琳琳有点惊讶：“你没事吧？”

廖羽晴：“哎呀不是，怎么感觉咱们这边，有点没太用心？”

明明是强队，却没甩开三中多少分数。

周琳琳留心地观察，果然，队伍好像不是很放得开，格致其他人也渐渐察觉不对，议论起来：

“干什么啊，为什么不痛快地打？”

“我期待很久的比赛，冉野他们是怎么了啊？”

三中那边的应援疯狂拍塑胶凳，营造气势。

这样一来，格致都被压一头。

中场比分9-7，三中叫了暂停。

格致这边，杨彦伟低声：“这也是为了学校，为了学校和三中的友谊，大家再忍忍吧。”

格致和三中的冲突，由来已久，不久前，有学生家长举报到教育局，说格致纵容学生以体育生事，格致只能下发要求，让排球队收着打，不能闹得太难看。

姜一成：“烦死了，还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王柏震惊，瞧把孩子逼成什么样，居然会用虚头巴脑这样的词汇。

冉野喝了几口运动饮料，他目光扫向梯形看台，最上面，有两个人拿着相机，朝排球部的挥手打招呼。

彭嘉麒：“是新闻部的吴预和汤书韵，奇怪，怎么没看到许初呢。”

姜一成插嘴：“不知道，不过，廖羽晴邀请她来她也没来。”

冉野放下饮料。

他突的短促地笑了下，啧，她还觉得自己是浪子呢。

暂停时间结束，重新回到场上，冉野发球。

他将球抛向半空，压低重心，助跑，倏然起跳腾空，一记强有力的跳发，球裹挟万钧之势，狠狠砸落在对方球场。

哨声响，发球得分，全场欢呼。

刹那，排球馆内哗然，格致学生憋这口气太久了，有人跳起来欢呼，廖羽晴用力握拳：“这才爽嘛！”

球场上情绪相互影响，冉野这一球，带动所有队友。

几人双眼凝神，管它什么投诉不投诉，球场上畏畏缩缩的，像什么！很快，格致连续得分，优势朝格致这边一边倒。

第一局比赛结束，比分拉到25:14。

格致这边欢呼声有多大，三中那边就有多鸦雀无声，对比实在惨烈。

杨彦伟：“不是说，至少别让三中输得太难看吗。”

姜一成很兴奋：“冉哥的发球，让我知道，比赛才没有让分的说法，一分都不能让！”

其余几人：“对，这是关乎学校的荣誉之战！冉哥干得漂亮！”

彭嘉麒看向冉野：“对吧，冉哥？”

冉野抹掉下颌的水，他似乎才回过神，看了几人一眼：“哦，你们是为了学校啊。”

杨彦伟：“？”

彭嘉麒几人：“？”不是你带头的吗？

...

即使不在现场，许初手机里，也收到不少实况，新闻部群里，汤书韵在讨论比赛进程和选题，而廖羽晴在三人小群发了个小视频。

点开，视频画面有点抖，画面被拉大，又被拉大，直到锁定场上一人。

在一片呐喊声中，少年迅捷如豹，在网前突的跳起来，球送到他面前，“碰”的一声，这一球穿破对方的三人拦网。

得分。

落地的瞬间，他微微昂头，黑色碎发下，剑眉挺鼻，黑眸沉渊，却蕴含焰色烈烈。

仅仅一个镜头，令人身临其境般，隐约感觉到球所携带的风，劲而凶狠。

许初不由捏了下手机。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到冉野打球。

廖羽晴：[真的，别说我们自己学校女生，三中女生眼睛都看直了。]

周琳琳：[和你的idol比怎么样呢。]

廖羽晴：[别说了，我有自知之明，我家那位没有这样的体能。]

到冉家了。

许初回过神，稍稍呼出口气，她在玄关换鞋，冉知知从楼梯下来，惊讶：“今天不是你们学校排球联赛吗，你怎么没去看啊？”

许初：“学校也没有规定必须去看，吧。”

冉知知呆滞，为什么她顿了那一下，稍微还有点，可爱。

啧。冉知知捏捏脸颊，让自己别想太多。

眼看许初提着一袋子，往厨房去，冉知知跟在她身后几步：“那什么，你没觉得我今天哪里不对吗？”

许初回过头：“是发箍吧，很好看。”

冉知知慢慢张大眼睛。

今天她买的联名发箍终于到货，本来发给朋友，但朋友没回复，她还有点沮丧。

她小声问：“真的好看吗……”

许初认真看冉知知：“很好看，和你一条白色裙子很搭，这个材质很漂亮。”

冉知知心都飘了：“咳咳，还有余量，那你要不要买同款？”

许初摇摇头：“我没有钱。”

冉知知：“……”

她看许初往冰箱里放冰棒，说：“这些是你买的吧？”

许初：“是的。”

冉知知：“你不是说你没钱吗？”

许初：“这个便宜。”

这季节没什么人吃冰棒，超市里冰棒打折，这么一大袋，才10块。

冉知知屏住呼吸，她感觉自己问得好像有点过分。

许初拿出一根冰棒，这是能掰开成两根的款式，发现冉知知傻傻瞪着自己，她掰出一根，递给她：“你要吃吗？”

冉知知嘟囔：“这么冷的天，谁吃冰棒啊，”但是说着，她就拿走许初的冰棒，她神色有点不自然，“谢啦……”

许初：“没事，你想吃的话就拿。”

冉知知：“我、我才不会被冰棒收买呢。”

许初：“……”

...

周五的比赛，格致连胜两场，第二局甚至以25:9的比分，把三中按在地上摩擦。

新媒体部出了推送，格致学生朋友圈刷屏暴打三中的比赛集锦。

新闻部也发了推送，全员转发，只是，一天一夜过去，阅读量108。

其中好些阅读量，还是新媒体部来刺探敌情，点进来的。

何岚：“还是被新闻部钻了空子。不过算了，和咱们这边阅读量对比，他们肯定气死了。”

梁若晗点进冉野朋友圈，和以前一样，没有转发任何推送，包括新闻部的。她松口气，说：“嗯，不用太理会他们。”

但和何岚猜的不一样，新闻部群里，情绪很平稳。

汤书韵：[哇塞，阅读量能过百都不错了！]

向菡发了个倒茶喝的表情包。

许初去看了下账号过往的阅读量，5个阅读量的都有。

真的，不容易。

今天周六，许初依然来学校，中午在食堂，有人在讨论这场比赛，打开手机，廖羽晴也还在说这场比赛。

廖羽晴：[这下篮球部得提着果篮给排球部拜年。]

周琳琳：[三中输得很难看，更讨厌格致了。]

廖羽晴：[谁怕谁啊，我还听说三中的想和咱们这边打一架呢。]

许初回了一条：[打架？]

廖羽晴：[是啊，他们学校挺混的，看不起好学校，何况被咱们毒打一顿。这段时间见着三中的，还是绕道吧。]

许初：[……]

居然还会这样。

周琳琳群里提醒一句：[对了，别忘了作业。]

廖羽晴：[说起来我忘了把地球仪拿回办公室了！]

周五中午，廖羽晴那个飞天拉面研究部，拿走地球仪教具，没拿回去。

廖羽晴：[许初你在学校吗？可以帮我拿回去吗？]

许初：[嗯，好呀。]

廖羽晴感动：[爱你阿初！]发了很多表情包，和一些注意事项，又提醒许初：[记得多找两个男生帮忙呀。]

一个地球仪，要找男生帮忙什么？

她不太理解，直到按照廖羽晴指定的位置，找到研究部活动室，推门一看，一个到她小腿位置的箱子，里面放着一堆笨重的零件。

许初：“……”

怎么和她想象的地球仪不太一样。

没办法了。

这片是社团部门活动楼，或许可以麻烦人帮一下。

只是今天周六，她敲了几个门，都没人回应，她看向剩下的一个活动室，迟疑几秒后，还是敲动。

门上挂着的“排球部”牌子，随着她的敲动，晃了晃。

...

今天早上，冉野出门前，宋秀颖突的叫住他：“你们学校联赛初赛不是刚打完么？还有练习？”

最近宋秀颖对他参加排球部的活动，有点意见。

冉野背起挎包，道：“没有，今天休息。”

宋秀颖：“那你还去学校？”

冉野：“我去学校休息。”

宋秀颖：“……”

她转头和何阿姨说：“这孩子，我关心他他还不领情。”

而冉野已经带上门。

三月中旬，今天阳光很好，空气微微湿润，风却很清爽。

踩着滑板，冉野突的记起，初三的U17比赛，也是这样一个天气。

很小的时候，冉正驰带他去看省队之间的排球比赛，从那以后，他正式接触排球。

冉正驰很惊喜他对于排球的偏好与天赋，宋秀颖也很支持，有一年他生日，遇上国家歌剧团演出，宋秀颖赶在晚上12点前回来，亲手把生日礼物给他。

是一双崭新的、合脚的排球鞋。

直到他初三时。

冉知知那时还小不懂事，但他能察觉，父母开始聚少离多，他们对孩子的爱没少，可终究彼此疏离。

U17全国排球联赛决赛赛场上，他双手握着排球，抵在额上。

他闭上眼睛。

他要带着队伍，夺得冠军，因为家里约好了夺冠后，一起吃饭庆祝，这是打破僵局的方式。

如他所愿，他们代表夺冠了。

等他拿着MVP的奖杯回家，却听到屋里，宋秀颖和冉正驰在争吵。

“那个女人打排球，所以你也让他打排球是不是！冉正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对我！”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些事早就过去了……”

许久，客厅里的男女还在争吵，屋外，少年转身离开。

可他耳中，争吵声还在拔高，演化成耳鸣，下一瞬，“笃”的一声，从远处传来的敲击声，渐渐盖过耳鸣声。

笃笃，笃笃，声音不间断。

冉野睁开眼睛。

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哦，这里是排球部活动室。

他睡着了。

门外，又传来一声“笃笃”。

冉野起身，扭了扭脖子。

...

许初收回手，昨天刚打完比赛，今天排球部没人也正常。

她莫名松口气，后退一步，刚要走，下一刻，“刷”的一声，门被拉开。

少年穿着格致的衬衫内搭，衣襟有点凌乱，他似乎刚醒，上眼睑微微下压，压出一道眼皮褶子，更显眉目深邃。

但一刹那，许初却突然想起，廖羽晴拍的视频里，他扣球进攻时的双眼，锐利藏芒。

许初愣住，他声音拖得长长的，音质低沉：“欸，好学生啊，什么事？”

许初咬了下唇：“嗯……我想搬个重东西，你知道这边，还有谁在吗？”

她没想过，要麻烦冉野，应当说，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实在搬不动，她不会想麻烦任何人。

就看冉野指着楼上，道：“打篮球的在上边，”又指着楼下，“踢足球的在下边。”

许初松口气：“好，谢谢。”

冉野：“但他们今天休息。”

许初：“……”

冉野：“还有打排球的。”

许初下意识看向排球部休息室内部，然而，冉野抬起眉梢：“他们今天也休息。”

许初：“……”

她终于知道冉野又逗自己，这时，冉野却又说：“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见她不大相信，他补充：“就是这种事，他从来没上赶着做，不太好开口，得别人开口求助。”

许初不知道会是谁，可实在找不到人。

她没办法，问：“那，可以拜托一下他吗？”

她声音诚恳清和，像是三月的春风，拂过指尖的时间，还带着一点软意，却一个不留神，留不住一点痕迹。

冉野指尖微动，他倏地一笑：“嗯，那个人心软了，答应了。”

许初：“欸？”

冉野走出活动室，锁好门，他手指上转着钥匙，见许初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握住钥匙，微微低头，问许初：

“那么，要搬的东西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