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 第11章 合唱

合唱比赛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高一的比赛在上午，高二的比赛则被安排在下午，林最这班第七个出场，还算是个好顺序。

赵蜜和其他几个女同学带了化妆品来，中午好多人都没回家吃饭，排队等着化妆。

大家的服装是统一定做的，男生穿白西装，女生穿雾霾蓝的纱裙，因此女生们的眼影也化成蓝色，额外涂一抹亮晶晶，在舞台上会格外细闪。

大家平时穿惯了校服，乍一打扮，各有各的好看。

许多人说，高中时普通的女孩子，到大学就会漂亮起来，不用浓妆艳抹，只要稍微摆脱土气，褪去那一身的朴素，便会脱胎换骨的舒展，自信，明媚。

林最在女生们细腻的粉底和艳艳的口红中，相信了这句话，

给林最化妆的那个女生，是赵蜜的铁杆闺蜜，不过她看上去十分用心，给别人十分钟搞定的妆容，她给林最化了半小时。

林最化好妆的时候，恰好曹秋雨进班喊大家到楼下排队去礼堂。

曹秋雨看到林最，吓了一跳，问：“谁给她化的妆？这么浓！”

给林最化妆的女生说：“舞台妆就该浓一些，其他人也都这么化的。”

曹秋雨看了眼连男生都涂了唇彩的一张张脸蛋，也就没说什么，紧接着催大家赶快下楼。

林最当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脸什么样。

她跟随大部队下楼，在走到二楼的时候，在楼梯间看到陈寂野了。

陈寂野也换了演出服，黑色的小西装，系领结，衣服大概是租来的，所以有些不合身，肩膀处紧了一些，却丝毫不掩他的帅气与挺拔。不像别的男生，总有种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她第一次看他穿这么正式的衣服，那股无处安放的放肆与野性，让他看上去有点受约束，走着路，扯了好几下领结。

因为注意力在陈寂野身上，林最忽略了别人看到她时的表情。

到礼堂之后，孟秋忍不住了，对林最说：“你去卫生间重新弄一下妆吧。”

林最起身去卫生间，里面有不少在补妆和换衣服的人，她挤进去，匆匆看了眼自己的脸，不出意外吓了一跳。

林最的皮肤本就白皙细腻，几乎看不见瑕疵，那女生给她用了个比她本身皮肤黑一个色号的粉底，打了三层厚，简直是往她脸上糊了层漆。

除此之外，她的眉毛也被画粗了不少，像两根毛毛虫似的，腮红更是涂得太多了，让她看上去像山里的傻姑，格外地诙谐。

林最捂着脸往外走，迎面撞上陈寂野。

陈寂野刚从男厕所出来，也是去化妆，涂了个大红脸蛋，红嘴唇，别提多搞笑。

林最捂着脸，瞪大眼睛看他，一时怔住了。

这回倒不是偶遇，陈寂野原本在楼道里就看到她了，因为她礼服外面套着他的格子衫。

刚才班长喊男生来这边化妆，他化完，见她往这边来，就过来同她说话。

他问：“你怎么化成这样？”

林最的注意力原本还在“我是女鬼”和“陈寂野是谐星”，这两个不伦不类的想法里游离，闻言又把脸捂更结实，脸颊肉都压扁了。

她瓮声瓮气说：“我马上重新化。”

说完又想到，既然她是被恶意化丑的，那班上那几个女生肯借化妆品给她改妆吗……

陈寂野察觉到她眼神的变化，问：“怎么了。”

林最沉默几秒，问他：“陈寂野，你能帮我借化妆品吗。”

陈寂野有些懵，但很快就察觉到她的处境，他说：“等我会儿。”

说完，转身拨开人群，又进了男厕所。

陈寂野再出来时，拿着一个黑色的化妆包。

他说：“里边有镜子，厕所人多，你去找地儿坐着化吧。”

林最接过来，左右张望了一下，便出了礼堂。

舞台上第一个班已经开始表演了，陈寂野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出去，感觉不太放心，就跟了上去。

林最走到花坛的水龙头旁，把化妆包放在台子上想要洗脸，可手里还拎着裙摆，往怀里扯棉花似的掖了几下，有点弯不下腰。

陈寂野本在礼堂门口靠墙远远地看，见状走了过来，帮她把裙子提着。

林最讶异了一下，说：“谢谢。”

陈寂野把她那镶满了碎钻的华丽裙摆往怀里拥了拥，问：“能洗干净吗。”

林最说：“洗不干净也没事，晚上回去还要卸妆的。”

陈寂野不太懂这些，只“嗯”了一声，说：“你弄吧。”

林最转身拧开了水龙头，“哗”的一声，一道水柱猛烈地泄下来，池子里水流四溅，空气中泛起凉水混泥土的气味，她退后一步，又拧小了点才开始洗。

陈寂野无声站在林最的身后。

她的裙子是一种玫瑰花的颜色，蓝的，层层细纱堆叠向下，每一层摆尾处都镶钻，但握起来并不硌手，而是软软的，香盈盈的。

烈日当空，这片没有树荫，实在算得上暴晒了。

刚开始时他还把她的裙摆抱在怀里，后来感觉有些流汗，就只是提着不让裙子沾地，不敢触碰太多，怕给她弄脏了。

短短一会儿时间，陈寂野出了许多汗，好在林最并不墨迹，很快洗完。

他们走到礼堂外的长廊下躲太阳，因为林最手是湿的，所以礼服还是陈寂野帮她拎着。

到廊下后，林最要重新化妆，空不出手来，又怕把裙子折起来会弄皱，只好继续麻烦陈寂野帮她拎裙子。

她一脸歉意，又一脸感激，说道：“谢谢你。”

陈寂野不喜欢客套，但也没有一直迁就她，只说：“你化快点就好。”

林最只好用最快的速度补妆。

陈寂野见她把一瓶粉底挤到拿镜子的那只手上，再用空出的手蘸着粉底往脸上点涂，眉心，鼻尖，两腮，下巴……随后像搓雪花膏那样，将粉底薄薄铺开。

她年轻，底子又好，哪怕成天熬夜照顾病号，也没冒出多少黑眼圈或痘痘，因此不需要用遮瑕，只要再扫一层透明的散粉定妆就好。

她化完，看了看镜子，又扭头问陈寂野：“涂匀了吗？”

陈寂野认真看了好几秒，才说：“没看出来化了。”

林最努努嘴，第一次对他没那么客气，说：“直男……”

陈寂野被她噎了一下，想说什么，只见她又拿小刷子去蘸眼影了，便没再开口。

这盘眼影没有班里那种蓝色，林最退而求其次，找了个接近的颜色涂上，又勾勒了眼线。

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难，从前上台，她也自己化过妆。

她只用不到十分钟便补好了妆，拿起小镜子左右照照，又问了陈寂野一遍：“怎么样？”

陈寂野很自然说：“我是直男，不懂。”

这回轮到林最被他噎着了。

可看他一脸正经的表情，配上那一脸像幼儿园小朋友汇演的舞台妆，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她问：“你们班好奇怪，穿那么板正的衣服，为什么要配这样的妆。”

他被她笑的有点蒙，怔了一秒才说：“班主任设计的。”

“唱什么。”

“《青春修炼手册》和小虎队串烧，老班说，要青春可爱。”

“……”林最不知道陈寂野班主任对这两代偶像团体有怎样的误解。

陈寂野看林最沉默了，便问：“很丑吗。”

林最抬眸看他，不愿意撒谎：“嗯……我看你，就像刚才你看我。”

陈寂野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说：“拿镜子给我照照。”

林最举起镜子给他照，他只瞥了一眼，就眉头紧皱，说道：“你快给我卸了！”

林最问：“你不怕被班主任骂？”

陈寂野沉着眸，又重复一遍：“快卸了。”

林最只好照办。

她用卸妆棉沾了点化妆水，伸手帮他擦脸。

他闭眼，弯了点腰，脖子向前倾，方便她操作，于是她只是仰头，抬手，并没有垫脚。

看上去，像是他在低头吻她，而她并不抗拒。

谁都忘记了，原本他可以把她的裙子还给她，然后到水龙头下把脸洗干净。

他们的距离很近。

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的体温，和频率接近的呼吸。

礼堂里忽然爆发一阵掌声，里面热闹得厉害。

于紧张的学业中挤出来的欢愉时刻，每个人都享受其中。

林最看着陈寂野微微闭起的长睫毛，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妥，再动手，明显地心不在焉，动作也没那么温柔了。

他睁开眼，想看看她怎么了，对上的却是她一张放大的脸，漂亮地晃人眼睛。

他呼吸一滞。

忙说可以了。

她自然而然把他放开，又把裙子接过来，说：“好了，回去吧。”

软纱滑过掌心，陈寂野感觉痒痒的，他握了握拳，消弭那股感受，说：“嗯。”

又活动活动手指，感到有些麻了。

林最回去之后，赵蜜和给林最化妆的女生立刻就向她投来目光，她当作没有看到，神态自若坐下。

陈寂野在林最前一个上场，他们班在台上的时候，林最就在候场区，她站在幕布旁边，正好可以看到台上的动静。

陈寂野站在最后一排，换队形的时候，他换到林最这边，林最才看清，他果真和她想象的一样，木着张脸，唱歌的时候像在背课文，不像别的同学笑着。虽说是假笑，但这个年纪，就算是假笑也是可爱的，青春洋溢。

而陈寂野却假不起来。

不过几十个大笑脸里就他一个严肃脸，反倒更可爱一些。

林最看着他笑起来。

陈寂野下场时，从林最这边走。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对视了一眼，一个还从演出中没缓过劲儿来，眼角眉梢堆满了麻木和无聊，另一个却浅浅带笑，很放松的样子。

陈寂野想，她应该是大场子上惯了，所以不紧张。

而他刚才在台上看着观众席乌泱泱的人，总感觉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瞟。

好在终于结束了，他不再有负担，坐下接着看演出。

主持人报幕后，舞台上的灯光全都暗了下去。

所有人都抬头，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忽然，一串优美的音符从台上飘下来。

紧接着便有一道清冷的光斜斜打下来，照亮了弹钢琴的女生。

其他女生的演出服及踝，雾霾蓝清新，细纱裙摆柔美。

而林最的演出服曳地，冰魄蓝的纱裙，自臀下层层叠叠展开，每一层裙边都镶满了水钻，灯光照耀下，如海洋里打捞出的星辰。上半身是水光面料的材质，宛如轻云出岫，蓝色冰川水萦绕在两肩，流光溢彩的美，束腰抹胸的款式，将她身上那丝柔软出尘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林最平时就漂亮，打扮起来，更是闪闪发光。

她以一曲经典的《卡农》开场，衔接《你曾是少年》的曲子，改编得格外流畅。

班里同学表现也好。

最后五班以高票夺冠。

合唱比赛结束后，学校取消了晚自习，曹秋雨为了奖励大家，特意让代课老师们少留作业。

林最今天惊艳全场，校园墙上不少问她的，还有其他班的人来看她。

她态度淡淡的，没有多么受宠若惊，反倒是班里的同学比她骄傲，而她像个局外人。

她就是这样，好像从不被热闹侵扰，不因赞美迷失。

于是守得住寂寞，也守得住自己的心。

这晚，她要到餐厅打工，回教室收拾好书包便走。

出教学楼之后，她远远看到陈寂野的身影，因为离得远，就没想着要打招呼。

出学校之后，她先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个饭团当晚饭，打算边吃边去赶地铁。在等饭团加热的空隙，她再次看到陈寂野。

她心头一紧，夺门而出，追了上去。

脸涂成猴屁股的林最和陈寂野，你俩应该拍几张大头贴才是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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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