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上来,天气就一下子凉了,暑气散得一干二净,同学们开始零零散散地换上了秋季的校服。
运动会的狂欢结束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规律而平淡的学习——周考、月考、期中考接踵而至,可怜的高中生们只好在间隙里寻些乐子,聊聊八卦打打球,借着抬头向黑板的刹那偷瞄一眼心上人,又或者假装偶然地跟在那人身后去打水。
时间在斑斓碎片里走得很快,而南方的秋天又淡得几乎没有,所以察觉到银杏叶铺满地的时候,空气里已经开始泛起寒意了。
再一眨眼,秋天的尾巴都从手里溜掉了,只剩下光秃的树干和越来越难起床的早晨。
然后某天骤然降温,水汽凝成雪花落了下来。
那时四班正在上语文课,教室里开着暖空调,对降温的感知并不明显。直到罗老师抬头向窗外瞟了一眼,一声感叹的“呀”突兀地冒了出来。
“你们看窗外,好漂亮啊。”
同学们纷纷抬起头,扭头向外看。
外面是绵绵密密的雪,却没有一丝风,雪絮只是静静落在窗边屋檐,像是天堂的信使悄悄降临人间。
教学楼前种了簇翠竹,在初冬依然挺拔劲朗,雪花从间隙漏过,又缓缓被竹叶挡下,青与白层层叠叠,互作点缀——那降临人间的信使似乎还有些雅致的风骨。
“‘未若柳絮因风起’……”毕山青大概是被这静雅的场面迷住,不自觉地说出声。
“对,‘未若柳絮因风起’,”罗老师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笑着看向山青,“文字和语言的魅力,有时候就是这种心灵与心灵的契合。”说着,又把话题绕回课程。
当然,自从知道下了雪,这群南方孩子就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了。
幸好,这天最后一节是课外活动,龙哥也是知道这群孩子对雪的向往,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注意保暖”就放他们去了操场。
暗红的跑道、枯黄的绿茵场、淡蓝的天色都变成一色圣洁的纯白,像是天地都变作一场盛大而庄重的西式婚礼。
毕山青举着伞在跑道上慢慢走着,不一会儿雪水就湿了鞋,冰冰凉凉,但却不影响少年欣赏这场冬日盛典的好兴致。
“砰!”
一个雪团结结实实打在山青的伞面,又四散成粉粒。
被打断欣赏思绪的山青无奈地回过头来,钱铭笑嘻嘻的脸面一下撞入眼里。
“抱歉抱歉啊,手滑了,”钱铭指指山青背后的何燃,“本来瞄准何燃的,结果他跑得太快了。都怪他!”
“诶,你别瞎说,”何燃上前几步,躲进毕山青的伞下,手臂搭在毕山青肩上,“山青,你别听他瞎讲。我帮你报仇。”
说着,何燃跑进雪里,俯身捞起一个雪团,扬臂甩出,直直奔着钱铭的面门而去。钱铭躲闪不及,背过身被狠狠砸中,属实是加倍报了山青的一雪之仇。
毕山青在一旁看着,被钱铭的狼狈样逗笑得直不起腰来,手握不住伞,一下子就被人抽走了。
“别在一边看着啊,一起来,”钱铭收走山青的伞,“今天我非得让何燃知道谁是儿子谁是老子!”
毕山青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毕竟月考调整座位之后,自己在地理位置上与何燃他们并不亲近,通校后,又不再像室友一样,可以亲密到相互捉弄。
山青正呆着,就看见钱铭抓起一把雪朝何燃跑去,又急急刹住了车——何燃躲在肖自牧身后,拿人家当肉盾。
钱铭正踌躇着如何解救小同桌,就见肖自牧一个俯身,掏起捧雪就回身往何燃脸上招呼。
见状,毕山青不再犹豫,立马跑向战场中央,帮着何燃打击“敌人”。
几人的笑声尖叫声引来了周围的同学,一场混战在操场中间爆发。
四班的同学们开始在沉静雪色中发起疯来,踏着雪水跑东跑西,欢呼惊叫着给素白的冬日填满色彩,掀起冬日里难得的狂欢。
直到晚餐铃响起,人都直直奔向食堂,这场狂欢才算结束。
当时的山青还不知道,这场狂欢可以像夜里的雪一样,只是折射一点灯光,就足以照透未来的幽暗。
他也不会知道,未来某天,“能和他们打雪仗”这样单纯的愿望,会奢侈到痛彻心扉。
南方的雪下得断断续续,也不厚,基本后两天太阳一出,雪就化得差不多了。
待到这场南方初雪的激动劲随着雪花消逝,少年们又重新陷入苦学的漩涡,咬紧牙关朝着这学期的最后一场月考进发。
不过,这次的备考氛围似乎比以前愉快很多。
毕竟月考之后,就可以筹备元旦汇演了,这可是所有人只能在高一拥有的娱乐啊!
有着近在眼前的诱惑,这月考的备考倒也过得算是有滋有味。
“过两周是元旦汇演,年级组的要求是每班出两个节目,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月考结束第二天的自修课,文艺委员站在讲台上,满目期待地看着大家。
听到“元旦汇演”四个字的时候,全班同学不约而同地看向肖自牧。
钱铭笑得格外欢,转过脸看着小同桌,鼓掌喊“肖自牧!肖自牧!肖自牧!”把全班的氛围都带得欢腾。
肖自牧在一片起哄声里红了脸,摆摆手,把头埋在臂弯里伏在桌上。
“自牧,你唱歌那么好听,上台去多给我们班级长脸呀!”文艺委员是个小个子姑娘,踮起脚,手撑在讲台上,朝着教室后排的肖自牧喊着。
肖自牧抬起头来,偏过脸和钱铭对视了下,被同桌拍拍肩膀,收获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行,”肖自牧深吸口气,在欢呼声里举起手,“那我就上台献个丑。”
“太好了!”文艺委员兴奋地小小跳了一下,“那第一个节目定下来了。第二个……”小姑娘环视教室,目光落在了何燃身上,毕竟这可是班里的活跃分子,“何燃——”
“别,别。我到时候要主持,可能没工夫再准备个节目抛砖引玉。”何燃说着,转头笑嘻嘻地看了教室后排的“玉”一眼。
“诶哟,没叫你出节目,”文艺委员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让你出出主意,有没有什么想法?你有主持的事儿不能参加,帮忙想想总是可以的吧?”
何燃偏着头想了下:“要不……全班唱首儿歌?节目效果绝对拉满!”
文艺委员被这个另辟蹊径的提议震得说不出话来,撇撇嘴,半晌才开口:“元旦汇演唱儿歌……你确定?”
“怎么,不可以吗?”何燃反问,“又没规定说,元旦汇演的节目一定要高大上。”
“确实没规定,但你哪里见过高中生在全年级面前唱儿歌的啊!”
“这又没什么。全班一起当小丑才有意思咧!”
全班被“小丑”两个字逗得哄堂大笑。
“确实,我觉得何燃说得有道理,”毕山青转过头,看向何燃附和着,“自牧负责班里的艺术门面,剩下像我这样的歪瓜裂枣可以来炒热气氛、创造回忆。”
“对啊对啊!”“大家一起发疯才好玩!”“元旦汇演不就是用来发疯的嘛!”“我们用不着和别人一样”……
班里的应和声此起彼伏。
文艺委员沉默了会儿:“也对,毕竟高中三年也就这么一次了,还是放开来一起疯比较好。”
于是,四班同学的第二个节目定了下来——全班合唱《开心往前飞》,既有童年回忆,又能炒热气氛,甚至还带有积极的教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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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往事·冬日狂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