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苗 第3章 第 3 章

陈白苗第一次来到C城，背着似乎要压垮她脊梁的厚重背包，手里拿拎着一个蛇皮口袋。

这座城市，是她养母王家丽的老家。

王家丽和丈夫结婚后，多年没有孩子，等着等着两个人年龄也上去了。身边的亲戚朋友，都有些闲言碎语。王家丽索性下了个决心，在孤儿院里领养了一个孩子。

两个人挑来挑去，太小养的成本高，回报来的慢。于是，他们觉得挑一个已经有些懂事的女孩，年龄最好是小学阶段。

在孤儿院里面的一个女孩成为了两个人最中意的选择。

女孩，看上去文文静静，好掌控。而且再养几年，嫁人了，说不定还能赚一笔。就这么一合计，他们将小女孩拎回家了去。

陈白苗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描绘自己的成长岁月，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在刚开始的时候，她日子过还算不错。

王家丽将自己母爱投射到陈白苗身上，嘘寒问暖，颇具耐心。

这段时间大约持续了一年多，突然有一天，王家丽回到家中，喜不自胜，她高兴给老公陈明打电话，发现自己怀孕了。

陈白苗能够明显感觉到王家丽亲戚转移，陈明一向不认为他是自己的孩子，有时候说话还会刻意背着她。

满十五岁生日那年，王家丽大着肚子，带她去吃了顿肯德基。这是陈白苗心中期盼很久，初中的时候她总是眼巴巴看着在肯德基里面吃饭的同学们。

“这有什么好吃的，有吃这个钱，都够好几天的伙食费。”她拉着陈白苗快步离开。

在肯德基店里，王家丽点了一个最便宜的套餐，然后笑眯眯的对她说：“你看，妈对你好吧？”

陈白苗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得乖一点，听话一点。

那一天晚上，她吃的太多了，有点积食的难受，无法入眠。

她小心翼翼打开门，想要去上厕所。听到客厅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咱家就这么大，当时领养她不就是算命说了，这样才能有自己的娃。”

“小声点，别被她听见了。”

王家丽压低那副大嗓门，说：”得把她送走，送哪里去呢？“

“送回你老家去，反正咱们老家也没啥亲戚了。”陈明想了想继续说：“都养了好几年了，咱这不能再往她身上投钱了。”

“是啊，我算了算，这几年，这死丫头可花了不少。还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回本。”王家丽摇了摇头，说：“我老家有个老房子，有个远方亲戚，反正这么大人，没啥问题的。”

“那学还让她上不？”陈明有些不情愿，王家丽盘算了下，说：“都知道咱们领养了孩子，到时候我们娃出来，她不得帮衬照顾。到时候，咱们就拿这事拿捏她。”

“这估计得花些钱。“看着陈明那张苦瓜脸。

“我看那丫头片子长得不错，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王秀丽眼光中透着精明的算计。

十六岁的陈白苗，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呼吸，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她望着头顶天花板，像是一座暗无天日的牢笼。

学校老师说，上天给人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户。那她的窗户在哪里？

被抛弃的感觉仿佛像是无数的蚂蚁在身体上爬行着，她努力的咬紧了自己的牙齿，不发出一点哭泣的声音来。

窗户外的风不断涌进来，耳边是那不断重复的对话。

……

王家丽甚至没有来送她，而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坐了五个多小时的火车，到了c城。

初来的时候，她不喜欢这座城市。

C城不大，比不上大城市的井然有序，没有干净明亮的商场，有的是在街头摆摊小贩叫卖声，落叶落在地上，还有烟头、纸巾……

乱糟糟，这是她对c城第一印象。

”你是家丽的养女吧。“朝她挥手的妇人，大约四十五岁，眉毛上有些红色音字，带着两个夸张的耳环，头发烫了小城蓬松卷发。

李阿姨。陈白苗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

李红上下打量她，然后掏出一个红色壳子的翻盖手机，朝着电话那头说道：”接到了哈，叫什么名字呀？哦哦白丽？白丽哈。“

陈白苗想要纠正，自己叫陈白苗，不是什么白丽。

但是对方好像听见，又好像没有听见。带着她一路从车站往前走，大约了是绕了三四个岔路口，经过一个喧闹的菜市场，将她带到了一个居民楼面前，上面写的明秀园的三个字。

”就这，你别说王家丽看不出来还是善人。“李红将她带到了三楼，说：”王家丽喊我一声姨妈，那你叫我姨奶奶也行。我就住这对门。“

她四处摸了下衣服口袋，从钥匙堆中，抽出一把，说：”你试试这个。“

陈白苗接过钥匙，扭动了下，发现不行。李红又找了找，然后再递给她。这么来来回回了，三次，终于找到了那把正确的钥匙。

看到陈白苗找到了钥匙，李红就转身要回自己屋去。却听见，那文文弱弱姑娘问她：“您一个人住吗？”

“不一定。”

李红笑了笑，脸上两处腮红堆了起来。门“啪”一声关上了。

陈白苗打开门，一股子“灰尘”味道就铺天盖地的袭来。看样子是有些年头没有人住了，她看着满是灰尘的屋子，却觉得有些解脱。

王家丽的电话是晚上打来的，一打来就说：“这次把她送来这c城多么不容易，给她安排了在附近高中，花了多大的功夫。”

“谢谢妈。我会好好读书的，不给妈丢脸。”

陈白苗又说了好一顿恭维的话，才让王家丽满意放下了电话。

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屋子，里面的家具都用布给包裹着，一打开，全是灰尘。窗户也是紧逼着的。

陈白苗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如何一点一点打扫这件屋子的。但是那股子灰尘气味，她仍然能记得。收拾出来的垃圾堆了五六大袋子。

夜晚蝉鸣声音响亮，隔壁传来的男女哼哼唧唧的声音，陈白苗只能带上耳机，拿出课本，开始背诵单词。

除了老旧之外，屋子里面没有空调，只有插电的老式电风扇，她晚上被热的睡不着，只能硬抗过去。

距离开学的时间，还有一个星期。因为c城一中的规定，要求高中生必须住校。所以王家丽扣扣搜搜给了她，让她去买点住宿用的东西。

电话那头还絮絮叨叨不停，说是现在已经去医院待产了，家丽开销高，就陈明一个人赚钱，让她别乱花钱，买最便宜的就行。

挂了电话，她按照李红说的路线，走到一条卖文具的街道上。再往前走，就是c城一中，她有些好奇，就又往前走了些。

快开学了，附近也有不少揣着钱来买东西的人。c城有些辍学的小混混，专门在这条街附近盯着这些高中生。

陈白苗看着学校附近的有两个人抽烟的人，穿着杀马特的一身黑色皮衣，口中叼着香烟。她警惕的知道 ，不是什么好人。

不知道是谁吹了个口哨，陈白苗看到那两个小混混，朝着前面的小巷过去。这明显，故意有埋伏。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管这些闲事情，对面一个穿着蓝色球衣的寸头男生，骑着自行车就要往巷口拐进去。

“我手机，我手机怎么不见了。”

她大声喊道，那男生注意到这边的声音，抬头看过来。

陈白苗做了个打电话手势，满脸慌张的对他说：“你能借我打个电话了吗？不然我妈肯定很着急。”

走近，她看清那个男生的长相。

一张帅气的脸，下颔线清晰，剑眉英气。鼻子上贴着一张创可贴，目光有些让人不生厌的痞气。

对方上下打量了她，说：“真没带手机？”

他目光落在她的裤子口袋里，里面明显一个清晰手机形状。“哥哥不谈恋爱。”

这让陈白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见对面要继续往小巷子里面骑，她寻思着怎么办？

幸好对面的手机电话铃声响了，许亦燃低眉听了会，然后目光看着小巷子方向，说：“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对她说了句，做了些“谢谢”口型，讲电话给了她。陈白苗假装打了个电话。

所幸白天，附近店铺都开着门，那两个混混久没有等到人，看到许亦燃带着那个丢了手机的女生，骑车往派出所方向去了，只得悻悻离开。

离开了那一条街后，许亦燃问她，要去哪里？

“这里停下就行”

“你也是一中的学生？”

陈白苗没想回答太多，她友好笑了笑，说：“是的。”

“怎么这么面生？”

陈白苗已经快步的离开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燃哥，咋样。没让那两小子给逮住吧？”电话那头的路百问道。

许亦燃看着姑娘远去的背影，小声吐槽，真是个怪人。然后接起电话说：”没有呢，我都说了我爸不让我去看，刘叔也真是的，让人来逮我。“

陈白苗回到小区，李红正在小区的门口跟人聊天，看到她，跟人介绍说这是自己亲戚。

她乖巧逐个跟人打招呼，然后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房间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