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太阳已经逐渐西落,审讯室里的窗户紧闭着,原本还有一丝光亮的房间此刻变得阴冷无比。
好在暖气够足,不然现在这种低沉的氛围会让体感温度变得更加寒冷。
络腮胡子的男人双手被铐着,眼里都是对生的渴望和期待。
“警官,我都在网上看见了,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是重犯,和我不一样。”男人一改昨日的憨厚和拘谨,也没再提什么父女情深,倒是大胆的和警方做起了交易。
留在房间的警员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知道这男人是目中无法,还是想破罐子破摔同警方做最后的交易。
反正他提出的条件挺荒谬的。
人是他杀的,就算另一个人真是当年的连环杀人凶手梅花,他在这起案件中也只是起到了转移尸体的作用。
单看这一起案件,主犯和从犯,杀人者是他。
“好,我答应你。”姜子平走到男人面前,拿着手中手铐的钥匙晃了晃,“你帮我们找到凶手,你的事再议。”
其他警员听着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姜子平是为了找到凶手故意给嫌疑人下的诱饵。
但他这么说话,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这职位可是一掀一个准。
好在大家都是自己人,现在警局里的人要么是新人,要么是跟着姜子平一路走来的,应该也不会有人真的拿这种事做文章。
络腮胡子按照自己的记忆将那天的事讲了一遍。
证据在前,那些没法翻供的细节男人也不隐瞒了,那天他去霁封就是去杀沈梅的。
他想对沈梅动手很久了。
他自称自己真的很爱佑佑,父亲对女儿的那种喜爱,所以他看到佑佑一个人在家里那么害怕时,他恨不得杀了沈梅。
如果沈梅死了,佑佑没有依靠,他就可以领养佑佑。
当然,在他的故事里,沈梅化名罗美美,经常在西京和霁封两地出差。
罗美美是沈梅害怕蒋朝找到,才在西京市用的假名字。
罗美美是从小区的登记册那儿得知的,出差是跟踪了几个月判断出的结果,在男人的推断里,女人有两个家庭,她对两个孩子是不平等的。
男人没有强大的背景,他对一个人的认知只来源于网络和自身的观察。
他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动手,将失魂落魄的女人邀请上车。在车上,他准备了特质的香水,并在女人昏迷后,在荒山杀死了她。
“杀死她的那天天气很好,我心情也变好了。”男人笑了笑,眼眸里透着温柔和贪婪,“我带了好多娃娃去看佑佑,我想着和她处好关系以后,就把她带走。”
“你放屁,你就是变态,你在娃娃上安监控!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嘛?”男人的话又把姜子平惹怒了,姜子平将娃娃的拆分照片放到男人桌子上。
“我是为了保护她啊,你们看不出来吗?”男人神色中透露着无辜,“她妈妈不在了,我当然要保护她,她可是我女儿,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那后来呢?既然罗美美已经死了,你为什么没再去找过佑佑?”
“我本来想每天都去看她,但第二天我去她家之前,想着先去一趟昨天的案发地点偷偷看一眼。”男人拿着照片,照片变得褶皱,“但尸体不在原地了,我找了很久,我以为那女人诈尸了。”
男人笑了,照片被他握紧,他想要站起身,身体却被凳子牵引着,“我以为那娘们诈尸了!你们懂吗?我那天差点吓死!”
“还好我后来找到她了,有个男人正在拖着她,那男人把她放在后备箱里。”
“车牌号你看清了吗?”
“那车没有牌照应该是辆黑车。后来那人把车开走了,我没看到脸。当时我发现有人发现了,害怕事情败露,我就没再去过佑佑家。后来再去的时候,佑佑把门锁换了,我可是她爸爸啊,她竟然防着我。”
有时候姜子平真恨自己不是个流氓。如果可以,他真想一拳打在男人太阳穴上,让他跪下给那帮受害者磕几个头。
师傅从他入行第一天就教育他,要用正当的手段惩戒每一个坏人。
他现在觉得自己像个忍者。
小时候见谁不顺眼他得上去教训几番,让对方跪下叫自己祖宗。现在倒是变了,谁打他两拳他不仅不还手,还得视情节轻重推理判断,轻则对对方进行批评教育,重则实施相关处罚。
怪不得苏漫雪这几年总说他比以前成熟了,原来是这种成熟。
根据络腮胡子的形容,那男人的样子身份以及车辆信息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就知道一个性别。
姜子平都多余赌上职业生涯给他画那个大饼。
这哥们给他在大饼上撒盐,这一天就是咸的。
“我还有线索,我想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完全没救了,络腮胡子可能挤破脑袋想了半天,最后提供了一个还算是有用但大海捞针的线索。
那男人看起来年龄不大,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寸头,后脖颈有个纹身,纹的好像是一条小蛇。
这起案子虽然到这儿还没结束,但至少杀害沈梅的凶手找到了,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
只要顺着络腮胡子的线索继续往下查,应该也会找到那个纹身男,但骆诽坚定地称那男人不是当年的梅花。
确实,络腮胡子说年龄不大,2013年的时候那男孩说不定在哪干嘛呢。
不过他的年龄判断可能也不准,说不定人家只是长得年轻,不管怎么样,这条线也不能断了。
时间倒回到几天前,在骆诽和苏漫雪发现沈朵朵的当晚,六盘桥下那个女人的身份信息也揭开了。
女人名叫郭怡然,和骆诽之前判断的一样,对方是个钢琴老师。
骆诽说是因为女人大拇指的侧面和食指指尖有明显生茧的痕迹,姜子平听不懂,但根据他的线索排查还真找到了。
但骆诽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女人没孩子,是个不婚主义者。
女人今年36岁,在霁封的一家艺考培训班做培训老师,女人失踪的时候刚好在她的休假期。
艺考培训班最忙的时间就是学生联考的那段时间,经常没日没夜的工作,几乎每天只有不到五小时的休息和睡觉时间。
前段时间联考刚刚结束,郭怡然也理所当然被放了个长假,如果她愿意,甚至可以休息个小半年去世界各地旅旅游。
警方搜查了郭怡然的家中,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生活的痕迹,房间很大,生活气息很足。
郭怡然似乎是从小受到艺术熏陶的那种人,她房间里所有装饰的品位都很高,用色也很大胆,风格极为小众。
是一般人觉得乖张的类型。
她的服装也是五颜六色的,几乎在她的衣柜里看不到黑白灰三种颜色。
换句话说,正好和骆诽家的衣柜完全相反。
郭怡然的人也和她的着装一样,她的所有照片都活力四射,夸张的动作和情感表达都展现出她是一个极为自信的女人。
几乎每一个同事都是她很要好的朋友,几乎每一个同学都将她视为最具有特色的钢琴老师。
但这并不能表示她在别人眼中是美好的。
相反,她是众人闲暇时最爱拿出来探讨的对象。
三十六岁,大龄剩女,张扬,穿着怪异,刻意讨好。
这些是贴在郭怡然身上的标签。
“你说她?谁和她是朋友。”说话的女人留着一头卷发,发丝中还能挑出几根挑染的白发,“她不就是想出风头吗?要不是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我根本懒得和她说话。”
“对啊,她每天穿得像个孔雀一样,年纪都那么大了还不结婚,谁知道她安得什么心思。”一旁的女人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新做的美甲,“她就是假装清高,谁这么大年纪不会想男人啊~”
记录的警员僵了僵,他调查了辅导机构的所有老师,几乎所有人口风一致。
他们认为郭怡然是怪人,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
不过学生的评价和老师刚好相反,所有郭怡然教过的学生,都认为她是自己碰见过最好的老师。
她能力强,有责任心,长得还漂亮。几乎所有老师里,只有她能够理解孩子们天马行空的想法。
她认为音乐和读书都一样,基本功很重要,创新也很重要。
任何学生创作出的看似毫无规律和亮点的音乐,郭怡然能一下提点出其中精彩的部分,让学生发扬改进。
他们认为其他老师也很有能力,只是太在意规则和大纲,所以大家都很喜欢郭怡然。
原本以为这样一个有想法、自信、能力超群的老师,会出生在一个几乎接近小资的家庭。
但找到郭怡然老家的时候,却发现她家在一个离霁封不远,但落后且道路颠簸的小村庄。
城市改造规划过将这个村庄同霁封合并建楼,但村子里有几家钉子户不肯走,也不接受政府的改造建议。
钉子户都是年纪很大的老头老太太,其中有一户就是郭怡然家。
骆诽几人将车停在进村的小路上,道路太窄,村里的人也不太出村,下雪以后就没人清过,摩托车开不进去只能徒步进村。
走了大概三十多分钟,走到几人腿都酸了,脚陷在雪里费了很大力气才拔出来,抬头看见了几个住宅。
姜子平推开院门,老旧的一层平房,房子里散出烟火气息。
几人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看起来小学模样的男孩拿着称汤的大勺站在门口,眼睛黝黑发亮。
“你们找谁?”男孩的面色有几分防备,抬头看向门口的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