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不是叫你送燕窝给母亲吗?怎么又端回来了?”谢绫近几日为了卫玉安的事情也是忧心忡忡,可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只能急得在屋子里乱转。知道谢夫人近几日身子越发不好后特意看着人炖了燕窝给母亲送过去。
“小姐…小姐”桃夭还在震惊之中,又不知道听到的事情该不该说,联想到近日有些奇怪的种种,心中更是发慌不安。
“到底怎么了?哎呀,你要急死我吗?”急脾气的谢绫可受不得别人话说一半,摇晃着桃夭的肩膀让她快说,
“我刚才去给夫人送燕窝,少爷恰巧在里面,就听见…听见夫人说”咬着唇的桃夭还是不敢接着说下去,抬头去看谢绫的神色,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说个话吞吞吐吐的,你若不说,我就去问母亲和哥哥了!”谢绫做势要走,才逼出桃夭的后半句,
“表小姐是少爷的亲妹妹!”
谢绫瞪大眼睛,一颗心先停了片刻又砰砰地弹起来,“玉安是哥哥的亲妹妹,可是父亲他…”但想到谢怀清和卫杉夏对卫玉安的态度后,她又觉得不对。若玉安真的是父亲的私生女,怎么母亲百般上心,身为亲生父亲的人却漠视不理。桃夭听出了谢绫的意思,又补充道,“夫人还提及,为了谢府满门荣耀已经舍弃过表小姐一次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少爷保全她。”
“…谢府满门荣耀…舍弃…阿妧…阿…阿妧…哥哥”桃夭的话好像给自己沉积多年的思绪理出了一个线头。小时候的记忆和现在的感觉慢慢清晰起来,“桃夭你先出去,我得一个人想一想。”谢绫坐下来啃着手指,垂下眼眸,眼神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处。
“小姐,你没事儿吧?”感觉到自己好像犯错了的桃夭有些担心,生怕自己给小姐吓出什么问题来了。“哎呀,我没事儿,就是得一个人想想明白。你先出去吧,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思考被打断的谢绫短暂恢复了正常,将桃夭推出去关上门之后又恢复到了刚才的状态中。
尘封的记忆在一点点被唤醒,很小的时候自己记忆中的家好像不是这样子的,后来好像是从什么很远的地方坐马车被带到这里来的。但后来父亲母亲告诉自己那是亲戚家,现在她长大了,要把她接回来。但哥哥好像一直不喜欢自己,不跟自己说话,还说什么“假的就是假的,怎么都真不了。”为此他还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哥哥还会冲着自己的背影叫阿妧,但等自己转过身后又讪讪地走开……母亲总是摸着自己的脸哭,可自己明明就在她眼前,问她哭什么,她却从来不说。
等哥哥稍微长大了一些之后,每年总有一段时间不在家,天南海北地跑,不知道是干什么。现在想想,大概是在找什么东西,不,或许是找什么人!还有母亲,近些年生病后总喜欢在自己院子里待着,连自己和哥哥的每日请安都免了,说是想清清静静的。可她却很喜欢,甚至是很盼望玉安妹妹去看她......
“原来…玉安才是阿妧,我就是那个‘假的’”想通了一切的谢绫拍桌而起,心中五味杂陈。惊地一直守在门外的桃夭急急冲进来,“怎么了小姐?什么真的假的?”
“桃夭,我是假的,玉安才是真的。”谢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刹那间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好像自己深处在一片迷雾之中
“小姐,那你同安国侯府的亲事,难不成要换人了吗?”桃夭惴惴不安地开口,谢绫却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一般,眼神发直地盯着前面,“既然老爷夫人和少爷都没有同您说这件事儿,想来他们还是将您当作谢家二小姐的。我们不说破就好,对,就这样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被桃夭晃醒的谢绫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愣愣地反问,“什么都不说吗?”
“对,什么都不说,只当作不知道。”看见谢绫怔怔地点了点头桃夭心里才放心了一些。她打小便跟在谢绫身边,同吃同住早已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了,自然不允许别人拿走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尤其是同韩沐朔的亲事。
天气渐渐冷了,天色也黑得越来越早了,卫玉安心思烦乱地什么都做不了,干脆早早歇下了。只是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久不能眠。忽听得窗户那边发出细微的声响,本以为是被风吹的,可屏息听去也没有风声。夜色虽暗,心中隐隐觉得是有什么人进来了。
她不敢声张,继续装睡,过了片刻便觉得一团凉气渐渐靠近。然后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小心翼翼地躺在自己身后,他的鼻息微微发热,一下一下啄食着自己的后脖颈。
不消说了,必又是李握瑾!谢绫心中暗骂一声,依旧不动声色地躺着。身后这人却愈发大胆,看她没什么反应,用长臂一伸拦住他的腰,头还靠着她的肩蹭了蹭,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卫玉安咬了咬唇,右手快速地自枕下抽出向后刺去,昏暗的夜色里倏地闪过一线光芒。
“嗯~”这人却没有躲,强忍着被她的匕首刺进胳膊,哼了一声。
卫玉安快速坐起身,毫不迟疑地将匕首抽出,又朝他心口刺去,在刀尖刺入皮肉的时候李握瑾终于动手捏住了她的手腕,“梨儿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本王死在刺史府,谢怀清同谢祯该如何交待呢?”空气停滞了两秒后,李握瑾看见紧盯着自己的眸色微微闪动,手中握着的她的手也放松了力量,这才松开。卫玉安用帕子擦了擦刀尖的血,又从枕下取出刀鞘,合上了刀。
“我的伤口你不帮忙处理一下吗?”看见女人毫不留情地从自己身上跨过去,李握瑾轻轻叹了口气,捂住自己受伤的右臂。卫玉安却头也不回,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热茶,喝了一口才悠悠回应,“这点儿小伤死不了,连血都流不了多少。”
确实,她方才躺着不好发力,伤口根本没多深,胸口处的伤口就更不必说了,只是擦破点儿皮肉而已。
“温柔乡真是要命啊,不过本王的小兔子终于不装了,开始咬人了?”男人起身故意凑到她身边,也自倒了一杯茶喝。
“既已被人逼入绝境,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寻活路。”卫玉安冷冷地看着他,此人惯常以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来对待自己,若说自己同他府里豢养的那些女子有何不同,大概就是猎人对于尚未得手的猎物分外在意罢了。
“梨儿,纵使本王有那么多女人,可你对我是最特别的。你进王府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绝不让你受丝毫委屈。”懒得去分辨他这话几分真假的卫玉安奋力将手从他掌中抽走,“九王爷如何待我好,从前已经领教过了,今后不敢奢求。只是我绝不会踏进你那王府半步。”
“若我非要你呢?”李握瑾的耐心显然所剩不多,掐住卫玉安的脖子,强迫她看向自己,“不死不休”卫玉安再也不想用所谓的可怜柔弱祈求他高抬贵手,猎物的伤口只会让猎人更加兴奋。她死死咬住牙,挤出来四个字,在李握瑾的心头火上浇油。
“唔”随着他的脸在自己面前越来越大,卫玉安感觉嘴上吃痛,像是被蜜蜂狠狠蛰了一下。她也不甘示弱咬了回去。等被放开时,两人的唇上都挂着鲜红的血滴,却分不清是谁的血。
“好,不死不休!”等那扇木窗彻底安静之后,卫玉安才敢放松下来,她深深喘了几口气,想再喝一杯茶,手却抖个不停。有那么一瞬她真的想将那匕首狠狠扎进李握瑾的胸膛,好剖开他的心看看是什么颜色的。可正如他提到的那样,孤身一人便罢了,不过一命换一命。只是现在有了哥哥,有了父亲母亲和绫姐姐,纵使她有这个能力,也不能再有这个想法了。
过了最冷的时日,天气较一日地暖和起来了。
近日亏得有华姨特意给她调配的安神药饮相助,才不至于彻夜无眠。只是每日仍旧是天色微亮之时就会早早醒来,浑身的酸痛感更甚。今日依旧如此,卫玉安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干脆早早起来,她将自己本就不多的东西又一件件翻出来慢慢整理查看。桌上还有两本新棋谱和三本诗集未看完。时日不多了,想来没机会看完了。那把惹眼的凤颈琵琶依旧安安稳稳地躺在箱子里,指尖轻轻一拨,三四声清脆的弦声响起,惹出来她的许多回忆。
“玉安…妹妹”谢绫踌躇着缓缓走进来,微垂着头,与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相差甚远。“绫姐姐?”看见她进来,卫玉安忙放下琵琶去迎她,拉着她的手进来。心中却有疑惑,怎么今日谢绫也起得这般早,而且天未亮的时候就来寻自己了。
“嘶,好凉,你怎么穿得这么薄。”掌心的手像是雪地里的玉石,指尖更是冷透。卫玉安这才注意到她穿得很少,连披风也忘了,慌忙找了件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又把柳黛给自己准备的手炉塞给她。
垂着头的女孩就这么任她安排,也不说话不抬头。卫玉安以为谢绫是为她将要嫁去九王府而难过无奈,也不多说什么,两人都默默做着。等身子暖了一些后,谢绫好想回过神来了,终抬起憔悴的脸,眼圈泛红,眼下泛青。不消说,她也是一夜无眠。
“玉安,阿妧…你当着要嫁去王府吗?”
“当着绫姐姐的面,我是要说心里话的。”卫玉安避开她闪烁的目光,垂下了眼眸,“我不愿意。”
“…父亲母亲和哥可有什么法子?”
“皇权在上,纵使有什么法子,也是难以十全十美的,我也不愿因为一己之安而让整个谢家陷入危难之中。”
听到这话的谢绫终于难以抑制,眼眶蓄的泪水,骨碌碌涌出,划开两道泪痕。“阿妧,你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女儿,是这刺史府的小姐。我..不过是当年父亲找回来假冒你的”此话一出卫玉安怔住了,谢绫怎么会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