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消失之前 第9章 对峙

除了萧柏星，没人在意艾斯特尔的突然离开。

在她们看来，她只是水喝多了去上个厕所，尽管几个钟头下来，艾斯特尔没怎么吃东西，连水也很少喝。

直到十二点，她们唱爽了，准备收拾收拾回家，才发现少了个人。

“艾斯特尔呢？”高唯伊问萧柏星，好像默认了她们就是一体的，走到哪都该形影不离。

要说先前她还有点怀疑，那今天她俩一块送给程祈的礼物打消了仅剩的疑虑，又给她打了针镇定剂。

“她有点事，先走了，我们不用管她，她明天早上就回来了。”萧柏星说得心里没底，因为她差点就拉住艾斯特尔，让她别去赴约了。

“这样啊……”高唯伊想不通，艾斯特尔看起来就是个无欲无求的大小姐，生活单调的可怕，好像眼里都是萧柏星，偶尔关心一下学习，但大多数情况下都表现得很闲散，“常学姐你怎么回去？”

“打车，可以先把你们捎回去。”常卿料到今晚聚会要喝酒，就没开车。她都计划好了，她家离学校不远，能顺路把她们先送回去。

年纪稍长的人总会有点责任心，想着夜深了，必须得保证她们的安全，刚好四个人能坐一辆车回去。

很快到了学校门口，常卿胃涨得有点难受，也和她们一起下去，打算走路回家，权当呼吸新鲜空气。

几人告了别，保安刚好打水回来，帮她们开了门，还顺便唠叨几句，虽然学校没规定，但还是要尽早回来。

“你们先回去吧。”萧柏星在常卿转身时叫住她，“常学姐！可以占用你点时间吗？”

不光是常卿，剩下几人都愣住，不解地看向萧柏星。

常卿最先反应过来，甩甩手：“可以啊，边走边说？”

她很快便猜到，等走远了才问：“艾斯特尔出什么事了？”

毕竟萧柏星平日里和自己没什么交集，唯一能把她俩联系起来的就是艾斯特尔这个时空穿越者。

不过萧柏星这么严肃，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言教授也是时空穿越者，她知道艾斯特尔的身份，要她离开学校。”萧柏星说着便抬头。

今晚很天气不错，但夜空中只有零零散散几颗星星。

或许是因为角度，或许是因为严重的光污染，站在别的一个天文爱好者的角度，大概率不会觉得欣喜，但她想，艾斯特尔肯定很高兴。

直到今天，她都无法想象失去了星空后的人类经历了怎样的黑暗，因为她从未因为这些小事感到悲伤或雀跃。

周而复始的日常里，她只是一枚螺丝钉，松掉了就会被新的替代，她终其一生只是完成“出现”的使命。

“失去”的痛苦，只有在未来才能感受得到。

或许这些事对艾斯特尔来说，是过去发生的，可再把她扔回“过去”，困于无尽黑夜，无助地等待死亡，难道不残忍吗？

“你可别吓我。”常卿不走了，定定望着她，语气还是很轻松，“她亲口跟你说的？”

“嗯，那天她单独找我谈话。我也很震惊，但事实就是这样，就像艾斯特尔突然出现，我们没得选，只能接受。”萧柏星也想像常卿一样提出质疑，但她没法骗自己。

她们就像骑在没装刹车的摩托上，速度已经到达一百迈，就算能慢慢停下来，档位不匹配也会让她们摔个大跟头。

“艾斯特尔穿越时空的行为在她的时空是犯法的，她会被抓回去，可是那个时空很快就要毁灭了，她只有死路一条。”萧柏星接着又向常卿解释了那个时空的现状，尽管她也了解不多，但简短的描述，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她以为常卿听完这些，也会生出和自己同样的想法——她们得说服那些来抓艾斯特尔的人，让她留下来，毕竟艾斯特尔不会给社会造成危害。

哪怕没有艾斯特尔，战争、核污染、种种天灾**，她的存在比人类目前遭受的任何灾难都温和。

没想到常卿听完，只是说：“我们没办法。”

“超出意料的事太多了，到目前为止，不管是艾斯特尔的出现，还是你刚才说的，言教授也是时空穿越者，哪一个都不是我们想让它发生的。”

“哪怕你猜得很对，艾斯特尔被带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但她的消失也只会被定性成失踪。警察会立案调查，可除了我们，没人会认为‘时空穿越’真的存在。”

要是她们说了，没准会被当成神经病或者散播谣言的犯罪分子。

“可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看着。”

“你想救她，但是怎么救？”常卿长舒了一口气，“萧柏星，我以为你是很理智的那种人，至少遇到麻烦不会主动贴上去。”

萧柏星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不论是最开始接受艾斯特尔的存在，还是之后帮着艾斯特尔融入社会，她的出发点都基于维持现状。

谁都不想抛下眼前还算过得去的生活去冒险，除非那人真的疯了。

她俩本来站在同一战线上，但现在萧柏星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做好了起跑的准备，出于责任心，常卿得拉住她。

萧柏星说：“不是我要找麻烦，而是麻烦找上门来了。刚才我说那些话之前，你也肯定想不到言教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比起我，你和她相处的时间更久，但也没发现不对劲不是吗？要是哪天他们觉得我们这个时空的人很弱，然后发动战争，占领地球呢？”

赛博格善于伪装，而且种种迹象表明，哪怕他们都来自别的时空，目的也不相同。

那天想炸死她们的和言教授不是同一波人，有些赛博格安分守己，有些则是潜在的危险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搞破坏。

“我没发现不对劲是因为她平时表现得就像个普通人，她教人知识、做项目，她只是清大的教授。就算明天她跟艾斯特尔一起消失了，但也只是一个普通教授离职了，不会给太多人造成影响。”即便常卿说得异常坚定，但她还是在心底小声问了自己一句：

真的不会造成影响吗？她自己来说，言教授消失是好事吗？

消失了，然后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言尽欢这个人的存在，那些碎片一样的记忆又能在她心中待多久？放在名为“过去”的小盒子里，不久就会被遗忘，那她现在的执着又算什么？

萧柏星沉默了好久，只是咬着唇，一言不发。

“你到底怎么了，萧柏星？”常卿头疼地看着她，“我听明白了，你说了这么多，就只是为了说服我，让我和你去救艾斯特尔。我要是拒绝了，你怎么办，一个人去？”

“那天的爆炸你是亲历者，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她也没阴暗地认为萧柏星就是想把自己拉下水，但她不愿意萧柏星冒这个险。

她们这个年纪，还没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所以潜意识认为这是最严重的事。

糟糕的是，萧柏星点了下头。

不论做了多少次假设，说了多么替全人类着想的话，她还是清楚，她没能力替那么多人兜底，她最自私点就在于她想的永远都是自己。

自己平淡无聊的人生，自己受不起一点揣测的性格，自己身边的艾斯特尔。

终于有人能理解她，终于有人愿意理解她。

再黯淡的星星，也行走在自己的轨迹上，身边还有无数闪耀到让人羡慕的同伴。

萧柏星几乎下意识就依偎在艾斯特尔身边，哪怕轨迹渐渐偏向她，撞在一起也无所谓。

她仍没能拥有听上去很伟大的救世主情结，但这次她的心偏向另一边。

“抱歉，拉着你说了这么久。”萧柏星向她道别，已经掏出手机准备打车，“你路上注意安全。”

常卿没有立即离开，萧柏星也站着平静情绪。

等网约车到了跟前，萧柏星上去，发现常卿也挤了上来：“言教授算是我导师，我马上要毕业了，要是换导师很麻烦，我得去看看。”

“学姐……”

“萧柏星。”常卿打断她感激的话，深吸一口气，“你胆子比我想得大多了。”

她或许真的是宇宙里的一颗星星，有从几光年外往地球砸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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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夜空，却有着不同的景色，全都是因为那些散落的星星。

艾斯特尔坐在山坡上，像她来时那样，凝望着夜空。

她现在很想问博士，这就是博士希望自己看到的景色吗？博士是不是也看到过这么美丽的星空？

如果是这样，那博士替她做了最正确的决定，艾斯特尔由衷地高兴。

她的记忆狭窄到只能放下三个人，她自己、博士、萧柏星。

而她的记忆很大一部分都落在了萧柏星身上，是很深刻的记忆，同时也可能成为她记忆的终点。

她清楚萧柏星不是表现出的那样随性、无欲无求。

几乎她们见面的第一秒算起，艾斯特尔就有种奇妙的感觉——萧柏星不是一颗会令自己哭泣的星星，和她在一起会让自己很开心。

后来，萧柏星总是把违心的话挂在嘴边，说她麻烦又莽撞。

但不管自己提了什么要求，她都尽力满足，哪怕带着点小小的不情愿，不过她的表情总是很可爱。

艾斯特尔听到身后有动静，不是言教授，而是一位令她感到意外的老朋友。

“好久不见。”艾斯特尔轻声向她问好，下一秒，一道热射线朝她袭来。

她用手撑起身子，一个翻身躲过，落地站好，蓝色的眸子在月光的照射下明亮许多。

“是啊，好久不见。难为你还跟个老鼠一样，活蹦乱跳的。”乔茜撩起额前的碎发，往后拢了拢，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蹦，“混蛋白毛狗。”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谁管你！”乔茜知道像刚才那样的攻击伤不到艾斯特尔，当然，她没打算立马杀了她。

她有一肚子话想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你在我胸口植入的那个追踪器在时空穿越的时候过热了，劣质货？”艾斯特尔一早就发现乔茜在改装身体的时候动过手脚，但的确没想到她会追着自己来到这个时空，所以一开始就没管。

乔茜不是傻子，顶多疯了点，做事也会留一手，她最初留定位装置只是想等艾斯特尔定期维护的时候黑她一笔，没想到有了别的用处。

“放屁！那玩意儿有百分之二十的格拉含量，怎么会热得那么厉害！”乔茜想到自己穿越时烫的要死的身体，虽然她感觉不到痛，但还是要融化一般，很难受，“那个狗屎博士怎么不告诉人们，时空穿越的量子波动那么厉害？”

没等她被量子泡沫炸死，就先烧个精光了！

“量子场中的真空能量密度发生变化，当高能热量被释放，穿越形成的空间内的熵会不断增加，热量会以不可逆的方式散逸，普通金属和人体当然无法承受。系统传输这些知识的时候你没开机吗？”艾斯特尔冷冷看着她，“你自己狗脑子不要怪博士。”

乔茜气恼地咬唇，很用力，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当然，如果她有的话。

“好好好，不愧是跟博士穿一条裤子的家伙，跟她一样讨厌。”乔茜不是科学疯子，没用心钻研过这些，不跟她多扯，“你倒是够维护博士，但我能来这儿，也全靠博士给我提供的机器。你傻的有点可爱了，博士都把你卖了，你还乐呵呵地给她当狗。”

听到这，艾斯特尔往前迈了一步，很急切地问：“你见到博士了？”

“没有。听了她的录音，但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装神弄鬼。”乔茜摊了摊手，“好啦，闲聊到此结束，我们该算算账了。”

“你害我被关机了整整二十年，你不死一下的话，我真的很难咽下这口气。”

“怎么会……二十年？”艾斯特尔轻声喃喃，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穿越到萧柏星的时空，也只过了不到一个月。

乔茜轻嗤一声，这下轮到她挖苦了：“所处空间的引力场和速度都不同，时间流速当然不同。怎么，你脑子也被狗吃了？时间膨胀这么简单的东西，不是一生下来就知道吗？”

“哦，我差点忘了，博士可能没教你这些，她就没把你当人看。”

“闭嘴。”艾斯特尔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乔茜面前，将她的脖子掐住，死死按在地上，几乎掐得她人首分离，机械关节承受不住压力，发出响动。

艾斯特尔冰冷的声音压在这些碎裂的声响上：“你再随随便便把她挂在嘴边，我就送你去死。”

“错啦~”乔茜扬起标志性的笑容，抬手，高能光束狠狠刺进艾斯特尔的腹部，“我故意的~”

说完，她一脚把艾斯特尔踹开：“还以为你有多能打。”

艾斯特尔飞出去很远一段距离，面朝下重重摔在地上，又滚了几圈，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一点小惊喜，怎么样，爽不爽？”乔茜歪了歪脖子，“你真行，差点给我干散架了。”

“上次我就是想赚点外快，但这次我想着弄死你，肯定得准备一份大礼。这可是地下城独一份的通路阻断装置，我都不舍得给那位亲爱的首席用。”

看着艾斯特尔这副狼狈的样子，乔茜很爽，但这还不够。

“乔茜。”艾斯特尔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慢慢靠近。

乔茜很不屑地应声：“放。”

“44032。”一道冷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乔茜甚至没来得及回头，就硬挺挺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晚安。”

公民您好，近期城内出现了名为“救世主”的组织，此组织成员均为极端人士，有严重的暴力倾向，特征为：黑色长袍、黑色兜帽，右手手背上带有特殊纹身。

为了您的安全，请远离此组织成员，并及时将他们出现的坐标报告给主脑。

地下城不会禁止公民组织或参与抗议、情愿活动，但也请公民注意甄别事件的性质，避免被恶徒利用。

还请各位公民相信，不论未来人类将面临什么样的灾难，地下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我们仍在为了更好的未来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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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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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