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4章 第 4 章

那一瞬间，沉默蔓延了这个小小的房间。

宁玉盈笑吟吟地看着眼前笑容僵硬在脸上的席双双，对她眨了眨眼：“我是宁家的三姑娘，初次见面，失礼了。”

她盈盈下拜行了一礼，席双双几乎全靠本能撑着，才回了一礼，脸上愣愣的。

陆二公子陆景文听到上面忽然安静下来，表妹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了，不由得担忧地张望。他柔声去求楼梯旁的侍女去看看上面发生了什么。侍女对着他俊美脸庞脸颊微红，悄声道：“陆公子不必担忧，金玉楼的侍女定然是陪在席小姐身边的。”

话虽如此，陆景文依旧觉得不安，心中焦灼之际，就听到表妹尖叫一声。

他的脸色大变，顾不得金玉楼的规矩，飞快地冲了上去。

侍女拦之不及，连忙掏出竹哨吹一声，上面的侍女立刻就冲过来堵在了楼梯口，用身体拦住了陆景文的去处。

陆景文歉意地举手：“我只是担心……”

话音未落，就看到表妹正好好地站在那里，正背对着自己与人说话，未说出口的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耳尖微红。

视线往那边再一扫，看到和表妹说话的少女，站在门口笑吟吟地抬头看过来。那双眸子漂亮得仿佛云中流光，一下子就看到他心底去，想要退下去的脚步都迟疑地停顿下来。

下一刻，他遗憾地看到那少女后退进入了房间，表妹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似乎想要进去，却又踌躇不前。

还想再看下去，侍女们已经联手上前礼貌请他下去。他不得不连声道歉，在一众人的视线当中狼狈地推下去。

到了楼下被侍女们严加看管地坐下，想到刚才的事情，一时间只觉得恍若梦中，颇有些迷茫起来。

刚才那惊鸿一瞥，是真的吗？

不一会儿，席双双神不守舍地下来了。

陆景文低声叫着表妹，就见她抬头看过来，一双眼睛微红。他心中一动，连忙问：“表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席双双被这样问起，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迷茫地摇摇头，唇瓣嗫嚅，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景文越发心忧，快步走过去问：“表妹可是与人发生了冲突？”

席双双依旧是那般迟疑地摇头，抬起眼茫然看他：“表哥，我刚刚……”她说到一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想到刚才的事只觉得丢脸，耳尖与脸颊一同变红，就连眼圈都红了。

在未来表嫂面前对她评头论足，还是略带贬低的口吻，同时吹捧另一个人……

这样的行为做出来，她一定不会再搭理自己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席双双就忍不住想哭。明明，自己好喜欢她，好想和她做朋友的。

宁二夫人在屋内听到外头一声尖叫，已经忍不住想要笑起来。就该让那等不知礼的家伙好好地丢脸一次才好，这般对人品头论足，难道是淑女所为吗？

宁玉盈进门后，她小心地看了看宁玉盈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微笑的样子，也看不出多少情绪。她一下子就心酸起来，想着若不是父母家人不在身边，受了委屈也没人可以帮忙，她又怎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一时间只觉得满腔母爱无处宣泄，对文掌柜说：“这些东西，都要了。”

文掌柜的看一眼宁玉盈，笑道：“夫人好眼光，小姐也漂亮，配上这些，正是相得益彰。”

宁玉明在旁边眨眨眼，过去悄悄对宁玉盈说：“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宁玉盈不解，就听她说：“娘居然舍得出这么多钱替你买首饰。”宁玉盈顿时失笑，在她额头上一点：“等你长一点，可以出去交际了，娘也会给你买的。”

宁玉明叹道：“买是会买，就不会买这么多了。不过姐姐漂亮，带哪套都好看。”她眼睛一眯，露出一个格外甜蜜的笑容来。

宁二夫人叫到：“又在闹你姐姐？可别给你姐姐找麻烦了，快些走吧。下午还要做衣裳呢。”

文掌柜的就道：“三小姐是该好生打扮打扮才是。”视线从她的衣裳和身上扫过，没有说什么，宁二夫人却觉得她在无声地鄙视自己等人苛责了宁玉盈，好好一个娇小姐，居然这般素净。

宁玉盈就笑道：“我其实不爱这些金玉首饰，清清爽爽的反倒觉得心里面舒坦。”

宁二夫人听她为自己全了脸面，顿时露出笑容：“她就是个奇怪的性子，掌柜的可不要见怪。”

文掌柜一边送了几人出去，一边笑道：“若是照我的性子，这般漂亮就该好生打扮才是。只是小姐喜欢，也没法子。”宁二夫人好似找到共鸣一般与她一同说了两句，就到了楼下，文掌柜方才止步，让侍女送几人出楼。

席双双与陆景文此时却依旧在楼下等着，听到楼梯那里的动静，齐齐抬头看来，脸上已经不自觉带上期盼之色。下一刻，就见宁二夫人眼光冷淡一瞥，止住了他们上前的脚步。

等到几人上了马车走了，他们才恍然回神，齐齐叹息一声。

席双双小声嘟嚷：“二表哥，她是不是很漂亮？”

陆景文回想起之前惊鸿一瞥和刚才看见的侧脸，情不自禁点了点头。旋即又回过神来，伸手敲一敲席双双的头：“别在外头胡乱说话。”

席双双沮丧地捂了捂自己的嘴：“我以后不会胡说了。”

宁玉盈等人回去得刚刚好，芷兰阁的掌柜刚好带着人登门。双方一见面，芷兰阁的掌柜珍娘就忍不住看向宁玉盈：“难怪老夫人要请我来裁衣裳，原来家里来了这样的娇客。”

老夫人微微一笑：“这是我那三孙女，往日里在外头替父母祈福，如今总算是回来了，自然要替她多准备两件新衣裳。”

珍娘口中奉承的话连接不断地说出来，老夫人脸上却一直是那般微笑的表情，似听非听地与她说话。等姑娘们都到了，她才说声倦了，回去歇着了。

自有大夫人身边的嬷嬷上前与珍娘细说要裁几件衣裳，做什么用。

芷兰阁的人捧了布匹过来让姑娘们挑布料，几个小的明显意动，视线却纷纷落在大姑娘宁玉蕙身上，口里说着：“请大姐姐先选。”

看起来个个都很是懂规矩的样子。

宁玉蕙推脱两下，被姐妹们拱到前面去，随意挑了两个花色，笑道：“我还是快些挑完，免得你们个个眼巴巴地看着我。”

二姑娘宁玉微是二房庶女，平日里是个不声不响的性子，也就与三房里的四姑娘宁玉嘉密切一些。挑布料也是不声不响地上去，从里面抽了两匹出来，又悄无声息地上去了。

宁玉盈正待上前，就见四姑娘站起来，似乎要过去了。

她顿时一怔，旋即微微一笑，反而坐了下来。

大约是她多年不在家中，家中已经习惯了她不在的样子，也一时间不曾多想，直接就起来了。

只是她这一动，视线终究是不可避免地落到她身上。众人顿时恍然，这里还有个三姑娘，视线又纷纷落回四姑娘身上。

最为尴尬的就是宁玉嘉了，这么多年她几乎已经习惯宁玉微之后就是自己，倒是真真切切忘了还有个三姑娘在前。

站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的，面颊绯红，眼看连眼圈都要红了。

宁玉明倒是胆子大的，当下笑道：“四姐姐，还有姐姐呢。”她拉一拉宁玉盈的袖子，笑道：“姐姐我们一起好不好。”

宁玉盈不料她反应这么快，于是也笑：“那就大家一同好了。四妹妹，六妹妹也一起来吧。”

宁玉嘉顿时松一口气，心中浮上一丝感激。六姑娘宁玉茹还是一团孩子气，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转，笑呵呵地上前，娇憨地指着其中一匹布说：“那我要这一匹。”

这一匹是大红洒金的锦缎，穿在身上很是夺目的颜色。宁玉嘉早就看中这个颜色，此时听见宁玉茹这么说，心里头虽觉得有些可惜，却觉得她也算是给自己解了围，笑呵呵地看向宁玉盈：“三姐姐呢？”

宁玉盈笑着抽另一匹海棠红的料子出来，在宁玉嘉身上比划一下：“妹妹皮肤白，穿这个颜色好看。”

这一匹布料上面用细细的银线绣着蝴蝶，叠在一起看不分明，展开了在阳光下，银光闪烁如水银泻地，煞是漂亮。

宁玉嘉一见就喜欢，只是念及刚才的事，还想推辞两下，就被宁玉盈一把塞了过来：“这个只有妹妹穿着才好看。”

说罢，自己当先挑了两匹淡色的料子，笑道：“我却喜欢这种。”

宁玉明在旁围观，不料火烧到自己身上，宁玉盈又指着其中两匹问：“这两个倒是适合妹妹。”她愣一下，去看那些料子，果然是自己喜欢的，当下脸上笑容更甚，喜滋滋地应了：“是，谢谢姐姐。”

芷兰阁的人一一记了下来，又捧了册子上前让她们挑裙子的样式。这次倒是不用争抢，一人捧了一本册子看得入神。

珍娘与嬷嬷说完话，自己取了册子到宁玉盈身边去，笑道：“这位小姐是第一次见，倒要好生亲近亲近。”几位夫人看了一眼，也不以为意，任由她过去与宁玉盈说话。

珍娘走到宁玉盈身边，半弯了腰，口中说着：“见过小姐。”众人恍惚听着，虽觉得好像说得有些微妙，又见她只是殷切碰了册子替她翻看，也就不甚在意。

只有宁玉盈坐在那里，听到珍娘细弱蚊蝇地压低声音说：“一别三年，奴终于又见到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