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27章 第 27 章

因为龚雪岚的一句话，宁玉蕙倒是很顺畅地融入了这群人当中。

她固然是性格有些太过板正，但为人也算大方，脾气也好，虽说严于要求自己，却也并不对别人抱有同样的祈求。季芷蓉和陈彤儿很快就摸清了她的性格，与她相处得和乐融融起来。

等三人回神，就见林心雅、龚雪岚还有宁玉盈站在窗前不知道说些什么，神色看起来似乎是轻松的，似乎又没有那么轻松。

陈彤儿就笑道：“郡主这些时候也不知道和龚小姐在做些什么，连我们都撇到一边了。如今来了宁三小姐，我们就更要靠后站。”

“还好还了我们一个宁大小姐，”季芷蓉轻快地接口：“倒也不亏。”

说着就拉了宁玉蕙到另一边窗口去看风景。

林心雅请的画舫算不上最好的，但也是相当不错的那种。行在水中，一般有眼色的人也不会轻易往这边靠过来。

三人在窗前站了片刻，眼见的接天莲叶无穷碧，季芷蓉一时兴起，念一首前朝诗人的旧诗。陈彤儿与宁玉蕙在旁鼓掌叫好，笑声传出去，引动不远处一条船上的目光。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这声音忒地酥软。”

船中一人这么说着，举杯灌酒，旋即又侧脸看旁边的人：“你小子，出来玩还这般装模作样的。这船上又没有什么外人，何必假模假样地端着。”

陆景文闻言苦笑：“在下本就是这样的性格，又何来装模作样的说法。”

“你是这样的性格？”那人冷笑起来：“旁人都说你君子端方温文尔雅，听听这词，你是吗？若真是，何必跟我这种粗人厮混在一起。”

他说着舔了舔嘴唇，又扭头去看那笑声传来的方向：“去，过去看看是不是花船？如果是，那就包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酒杯举到嘴前，一掀唇，酒液入口一滴不剩。

“你今儿请我过来，不就是为了喝这酒吧？”

陆景文叹气，举杯向那人遥遥敬一下，一口闷了，方才说：“实不相瞒，确实是有事想请陈大哥帮忙。”

陈大哥好奇：“你是太师府嫡子，还有什么事需要我这等粗陋人物来帮忙的。”

“陈大哥万万不要这么说。”这样说了一句之后，陆景文才终于说起自己的来意。他觉得最近今日，一直有隐约的被人看着的感觉，让他觉得如芒在背。

“如今到了船上，也有这般感觉吗？”陈大哥的表情这才略微严肃一点，依旧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气息。

陆景文摇头：“想来是船上不方便的缘故，倒也无甚感觉。”

“那就算不得什么大事。能被你感觉到，上了船又消失，不过是些小手段。既然如此，你放心便是。不出三天，我定然将那人给你揪出来，送到你面前，让你问个清楚。”

他这般说了，又毫不犹豫地喝一大口酒，到后来犹嫌不足，直接拿了酒壶往嘴里倒：“这酒喝着还是不痛快，不如上大碗，或者是直接提坛来干才好。”

陆景文见他这般恶行恶色，脸上却分毫不显，口中只说谢，又说知晓陈大哥做事辛苦，到时候自当奉上银钱。

两人说着话，距离那船倒是越近。

只是靠得近了，陆景文也看出那船不定是哪家小姐请了画舫出来玩，定然不是花船一类。

正要让船家走远一点，莫要冲撞了对方，就听那边陈大哥一声大吼：“对面船上的小娘是哪家楼子里的，什么价钱啊？”

他的脸色顿时大变，一边让船家快些走，一边让身边小厮过去按住陈大哥，自己则立刻扬声道歉。

只是事情已经迟了，那边船上已经有人冷冰冰地看过来，视线灼灼，落在陆景文身上，犹如实质。

他心中暗自叫苦，只怕船上有贵人。站在船头的人固然是仆妇，但那仆妇周身的气度也是不凡。

正这般想着，忽然听那边船上，有人哑了嗓子一声轻笑：“未知外头是哪位公子，哪位好汉？”那声音明明隔得很远，却声声入耳，仿佛就在耳边。

陆景文的脸色变了又变，身后小厮与陈大哥扭打在一起，三四个人也制不住一个借着酒意发疯的壮汉。听了这一句，陈大哥赫然放声大笑，毫不犹豫地报了自己的名号，又要去说陆景文的名字，被吓得面色大变的陆景文不要命地扑过去，用尽全力捂住了他的嘴。

如此，方才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这边船上几个面色不佳的姑娘听了一个完全不曾听过的名字，各个脸上都犹有怒意。宁玉盈却若有所思，视线在郡主身侧的仆妇身上一扫而过，轻声说：“方才那道歉的声音，倒是有些熟悉。”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就听她说：“若是听得不错，只怕是陆二公子陆景文的声音。”

季芷蓉的脸色微变，放低声音说：“那……莫不是宁三你的未婚夫婿？”

众人注视当中，宁玉盈含笑点了点头。

宁玉蕙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不敢置信地念叨：“怎么会是他？这般……粗鄙之人，陆二公子怎会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她小心地打量宁玉盈的表情，生怕她因此而伤心难过。偏偏看来看去，宁玉盈脸上也看不出什么难过之一，只是垂了眼眸说：“还是快些将船移开就好，莫要让其他看热闹的人当成热闹看。”

她的表情落在众人眼中，林心雅若有所思，扬声对外头正低声吩咐下人的老嬷嬷说：“嬷嬷，且挂了齐王府的标志上去。”

说完之后，她方才柔声说：“方才之事，大家且不要放在心上。齐王府的名声犹在，想必外头也不敢胡说八道。”

陈彤儿就笑：“和郡主在一起，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那人实在是言行无状，不给个教训，心里头不舒坦。”

龚雪岚小心看几人，正要开口，就听林心雅说：“方才已经命令下人去探查今日船只的租用情况，那人报了姓名，想必探查起来也容易。至于那同船之人……”

宁玉盈若无其事地问：“怎地都看着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也只是瞎说。陆二公子乃是端方公子，想必不会做这种事。做出这种事的，定然不是他，抓住打一顿就好了。”

一句话说出口，除了林心雅之外之外的几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就连龚雪岚都面露异色，打量着宁玉盈。

宁玉蕙更是面现为难之色，小声地说：“三妹妹，若是……”

林心雅脸上却笑吟吟：“宁三说得对，陆二公子是定然做不出这种事的。”她的眸子在宁玉盈身上又转了几圈，终于平静下来，笑道：“诸位且等着过几天看戏就好。”

虽说有林心雅打了包票，但经此一遭，毕竟是坏了兴致。几人也不想在湖面上继续飘着，很快就下了船。

陈彤儿与季芷蓉各自告辞回家，龚雪岚却拉着宁玉盈不放。等一同上了车，她脸上方才显出一抹忧虑之色：“你方才在船上，也委实大胆了些。”

宁玉蕙也在一旁帮腔，神色之间依旧心有余悸：“三妹妹这般做派，若是当真伤到了陆二公子……”

“那倒也是无妨，”孰料，她话未说完，就听到龚雪岚这么说了一句：“主要是不好开罪了郡主。毕竟，也不知道郡主对那陆景文是什么态度。”

宁玉盈只是笑笑不说话，龚雪岚毕竟了解她的性子一些，见状就知道是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

“之前你说……退份子一事，”她转移了话题：“可是当真有这个想法？”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宁玉蕙的身体就一震。她连之前还在纠结的事情都忘记了，愣愣地看着宁玉盈，怀疑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龚小姐刚才说的，是退股？

龚雪岚面上顿时露出懊恼之色，仿佛陡然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开了口，正要说个借口将此事敷衍过去，宁玉盈却点了头：“是，当真。”

她的视线笑吟吟地落在龚雪岚身上，后者仿佛觉得陡然之间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在她面前清清楚楚地表露出来。

只是对方毕竟是说了句事关重大的话，她也不得不认真到：“若是当真如此……”

“过几日，找个机会，你取了银钱过来，我签了契书就行。”宁玉盈打断了她的话，爽快地终结了这个话题。然后，她才转头看向旁边有些出神的宁玉蕙，笑道：“大姐姐，此事稍后我再来与你分说，可好？”

宁玉蕙迟疑地点了点头，看着开始与龚雪岚商议到底多少银钱的宁玉盈，忽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位三妹妹。

她想起三妹妹初到京城，身上头上素净的模样，茫然之间甚至无从知道，那个时侯的三妹妹，为什么要打扮成那副模样。

能在四海绸缎有自己的股份，怎么看，都不至于到了那样的程度。

她恍恍惚惚地等到龚雪岚下了马车，被宁玉盈轻轻一拍，整个人才清醒过来。看着宁玉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宁玉盈倒是没有她那么多复杂心思，手一伸，就握住了她的手臂，暖意袭来，让宁玉蕙的心也跟着暖了一下。

想必，三妹妹也有自己的苦衷。

她这般想着，耳旁忽然就听宁玉盈说：“大姐姐今日可受累了。”

宁玉蕙麻木地想，不，倒也不累，就是……

有点惊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