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16章 第 16 章

宁老太爷的马车在第三天慢悠悠地进了城。没有提前派人前来通报，马车一直到了门口，长随敲响大门，门房才知道，老太爷回来了。

于是，一瞬间，整个宁家就热闹了起来。

老夫人带着宁玉盈一直走到中门，一把握住了老太爷的手：“可算是回来了。”

老太爷如今已经六十多，看上去依旧身强体壮，若不是头发花白，说是个四五十的中年人也不为过。他的眼睛尤为清亮，视线落在宁玉盈身上，虽说是打量，却并不让人生出抗拒。

老夫人站在他身边，倒好似比他大许多一样，格外地苍老。只是两人之前明显感情甚笃，一路走回居所，都是相携而行，伺候的婆子丫鬟也是习以为常，并不见异色。

此时宁家女儿只有宁玉蕙与宁玉盈还在。宁玉蕙是已经从书院毕业，而宁玉盈则是尚未入学。

两人亦步亦趋跟着老太爷与老夫人进了正堂，给老太爷见过礼，屋子里热闹的气氛方才平静一些。

宁老太爷握住宁老夫人的手，笑道：“路上遇到些新鲜玩意，给你带了点。我让他们将箱子搬到这里来。”宁老夫人脸上居然浮现出一丝难掩的娇羞：“这又何必。”

“以前没钱的时候都记得，如今有钱了，又怎么能忘。”

旁边宁大夫人听着，心里面莫名酸涩。只是这么多年已经习惯，眼下当即笑道：“父亲与母亲果真感情深厚。”

宁二夫人也连忙说是，宁三夫人在这种场合一向神隐，简单地附和两句，就捧着茶不说话了。

宁玉盈看着这一幕，想到在这个世界见到的一些场景，心中倒是有些羡慕。这宁老爷子与宁老夫人，也是难得之人。

正想着，就听宁老爷子说：“这就是三丫头？”

她连忙起身，对宁老太爷再次下拜：“见过祖父。”

“过来让我看看。”

宁老太爷之前已经粗粗地看过自家这个孙女一次，只觉得是难得的美人。如今叫到跟前细细再看，只觉得比起自己这么多年曾经见过的无数美人而言，自家孙女也是最为拔尖的。

看看旁边的宁二夫人，面目之前也确实有相似之处，落在两个人身上，却好似完全不同的两张脸。

“果然是个出色的。”他感叹：“日后，也要好生过日子才是。”

宁玉盈盈盈下拜说是，听他说：“也许你曾怨过家中将你放在扬州不闻不问，此事多有内情，等老二回来，且让他向你陈述。”

所以说，自己的婚事与宁家老二，也就是自己的父亲有关系。

她轻声应是，宁老太爷又盯着她看了两眼，才挥手让她回去坐着：“听说大丫头的婚事将近了？”

宁玉蕙的脸上顿时浮上红霞，娇羞地低头。大夫人就连忙站起来，笑道：“倒是有几家在相看。”

“也好，我们这样的人家，婚事也不求高门大户，门当户对，人品上佳之人才是良选。”

宁大夫人的手就一紧，正要回答，就听宁老夫人说：“行了，这后院的事，你少插手。”说罢视线在宁大夫人身上一转，压住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方才又说：“女儿家的婚事，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宁二夫人左看右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场面上一时沉默。

宁老太爷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是是是，家里的事，自然由你做主。”轻巧将此事略过了。

随后，宁玉盈才见过了大房的长子宁玉韬。

他是个温和的青年，眉眼之间因为跟着宁老太爷走了一路，倒是有些风霜。见到宁玉盈的时候眼中也有一丝惊艳，但很快就将视线移到了宁大夫人和宁玉蕙身上，在之前说话的时候，一直温柔地看着他们两人。

此时见宁玉盈上前见礼，他连忙过来扶起：“三妹妹何必这般客气，你我兄妹，随意些就好。”

说着抬头去看宁玉蕙，对她笑一笑，才说：“就把我当做玉蕙一般相处就好。”

宁玉蕙抬手用扇子遮住了唇角的笑，说：“那可不行，女孩儿家的心事，和我说得，和你可说不得。”

宁玉韬顿觉无奈，哈哈地笑着将此事揭了过去。

他这次回来一则是为了明年的考试，二则是为了完婚。宁大夫人早已做足准备，如今听老夫人提起话头，自然滔滔不绝，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就只有她的声音。

宁玉蕙就悄悄地靠了过来：“三妹妹，大哥方才说给你带了礼物，我等会给你送到你院子里去呀。”

宁玉韬回来，她的笑容都多几分真心，眼波流转之间，多出少女的妩媚。

“谢谢大姐姐。”宁玉盈笑微微地谢了，悄声问：“大哥定的是哪家女儿？”

“啊，你们不曾见过。过些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念玉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见了肯定喜欢的。”

两人躲在这里窃窃私语，宁玉韬远远看着，也生出几分好奇。这个三妹妹一个人在扬州长大，如今能和妹妹交谈这么愉快，想必也是个好性子。

想必以后念玉也能多一个好朋友。

想到自家未婚妻，脸上不由浮现出笑意，以至于旁边宁老太爷连叫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然后就被打趣了：“这才回来就心猿意马……”

宁玉韬耳尖微红，连忙转移话题：“不知道三妹妹归家之后，陆家……”

老夫人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宁玉盈浅笑：“劳大哥费心，只是自小妹回京至今，不曾见过陆家人。”

宁玉韬顿住，强笑道：“想必是陆家人不知道三妹妹回来了。”

宁二夫人想起那日金玉楼见面的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场面上气氛不可避免地尴尬起来。

幸而宁老太爷给宁老夫人买的东西到了，丫鬟们叽叽喳喳，成功打破尴尬的气氛。

宁二夫人趁机带着宁玉盈告辞回去，出了门就轻叹一声，想要安慰宁玉盈几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宁玉盈见状小声问起宁二夫人宁二老爷何时归家：“今日听祖父说起，有些好奇。”

宁二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也就是这几天了。你的婚事……”她抿了抿唇：“我只知道一点点。当年这桩婚事，乃是陆家算计来的。”

宁玉盈听得诧异，陆家如今算得上显赫，怎地还会算计宁家这样一桩婚事？

宁二夫人就笑了笑：“当年之事，我却说不清楚，还是等你父亲回来，将事情说与你听。外头朝堂之事，我向来不甚明白。”

她说得直白，宁玉盈倒是有几分羡慕了。

能被宁二老爷一直这般宠着不接触外面的风雨，虽说对她自身立起来没什么帮助，可这样的日子当真舒坦。

回到居所，飞霜端了蜜水过来：“小姐，珍娘说，柔福郡主又想做新样式的裙子，问要不要答应她。”

宁玉盈的思绪陡然从家宅当中转回生意频道，顿时清醒过来：“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

“据说是为了太后娘娘的生日宴，”飞霜小声地说：“柔福郡主也要入宫道贺的。”

“也是个机会，那就给她做吧。那一系列的衣裳，倒是难得有人能穿出彩。”

“明明小姐穿着也好看啊。”

又过几天，宁二老爷带着宁家二房唯一的男丁宁玉晟回来了。

宁玉晟如今不过十三四岁，正是抽条的时候，反而显得有些干瘦，神色之间却已经有了大人似的沉稳，见到宁玉盈眼中满是好奇，却依旧规规矩矩地上前与宁玉盈见礼，口中说着见过三妹妹。

宁二老爷很是清瘦，有一张俊秀的脸庞，如今也不显任何老相，倒是多几分成熟男人的儒雅。一身青衫穿在身上，颇有几分风流气息。

见到宁二夫人，他第一时间露出笑脸，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她。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一阵，宁二夫人才面颊微红地转过脸来：“老爷，盈盈回来了。”

她将宁玉盈推到宁二老爷面前去：“几年不见，盈盈如今可已经大变样了。”

宁二老爷凝视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身形有些瘦削，眉眼却十分精致，周身的气息恍若烟霞飘渺，让人怀疑她下一刻会乘风而去。一开口，声音娇软，多听两句，仿佛连骨头都酥了。

这样的少女，居然是自己的女儿。

若非宁玉盈的眉眼之间与宁二夫人还有几分相似之处，他几乎要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

这份容貌，委实太盛。

只是想到她身上带着的婚事，心底涌出的那一点情绪顿时就平静下来，冷淡地点一点头，视线就若无其事地从她身上飘了过去。

“方才回来，堵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事，回去说就好。”

刚一见面，宁玉盈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这个父亲对自己的冷淡。若当真是一个久别重逢的女儿，想必心中已经分外难过。可对她而言，却反而是生出了兴致。

这宁二老爷，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只是原身的亲缘，确实是很淡，也难怪原身……

最终变成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