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轻折轴 第1章 第 1 章

朱雀大街上一阵骚乱，带甲的士兵们厉声喝道；“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他们一群武士追逐的正是一个身着桃红色衣裙的小姑娘，那抹身影跑得飞快，没过多久便闪身进了重重叠叠的小巷当中，那些士兵不得不停下了追击。

桑云栖撑着墙壁平复呼吸，她白皙秀丽的脸上泛起薄红，抓着手中的钱袋露出来一抹得意的笑容。

切，他们那么有钱，借她一点钱花花怎么了？

她一边数着钱袋一边继续拔足狂奔，一连跑出了好几条街，不经意地撞上了一个青年，桑云栖手里揪着的钱袋顿时被砸落在地，里面的银两散了满地。

桑云栖连忙俯身去捡，可惜的是，街边的叫花子也同样眼疾手快地伸手抢钱，将几块白花花的银两扒拉到自己的怀里。

桑云栖气炸了，指着那个叫花子道：“这钱是我的。”

叫花子也不甘示弱：“这上面又没有你的名字，你叫它一声看它应吗？”

桑云栖本想上前理论，但那叫花子竟然也溜得飞快，抱着银子就跑得没影了。

她心痛地看着所剩无几的银两，又气又怒地看向那个青年，见到他的脸时还是不由得一怔。

这人长得……还挺，挺好看的……

姜隐帮她捡起了剩下的几块碎银，对她温声道：“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桑云栖看着这人的穿着打扮和言行举止，一看就是出身不凡，肯定不差钱，而且这人还害她丢了自己好不容易弄来的银子，赔她一点钱也是应该的吧。

桑云栖眼珠一转，就开始用自己最熟悉的招数，她立刻弱柳扶风地往姜隐怀中一倒，扶着头柔声道：“公子……我的头好疼……”

她自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漂亮，虽则没有什么旁的优点了，但漂亮还不够吗？这些年坑蒙拐骗的时候，只要施出美人计，就基本上可以解决一大半的麻烦，那些被讹了钱的达官贵族多半自认倒霉，不屑与她计较。

她这一招百试百灵，顶多被吃点豆腐，甚至对上那些世家贵族的千金大小姐，她们也会对她网开一面。

桑云栖一边往姜隐的身上攀，一边伸手去勾他系在腰间的玉佩，这玉佩一看就价值连城，很快就是她的了！

桑云栖的手已经快够到玉佩了，却不期然地被轻轻推开，她后退几步，终于站稳脚跟，迷茫地看向姜隐。

不对，这人居然没有吃她豆腐，而且和她接触都始终恪守礼仪，她变丑了？

这人难道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

可恶，她还没有把玉佩拿到手呢，这人怎么这么敏锐？

桑云栖恨恨地想。

姜隐仍然是平和地笑：“姑娘，在下这枚玉佩，实在不能给你，这是家父遗物。”

桑云栖懒得听他掰扯，假惺惺。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姜隐拉住了袖子。

她咬牙切齿地道：“你还想做什么？我碰上你就已经够倒霉的了。”

她才不是因为美人计失败而恼羞成怒！

姜隐愣了一下，然后从身上解下一枚香囊给她。

桑云栖不明就里地接过，打开香囊，里面竟然是大小不一的碎银，而且看着就旧旧的，她也是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银钱了，不免愣神。

姜隐对她道：“这是赔礼，望姑娘体谅。”

桑云栖抓着钱袋，看着姜隐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头一次不是滋味。

虽然那人给她的赔礼比她丢掉的银子还多，但那人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多么有钱的样子，难不成也和她一样是个穷光蛋？

桑云栖觉得这银子拿在手里都分外烫手，她向来只劫富济她这个“贫”，但从来没有拿穷人的钱的道理。

桑云栖看着那枚香囊叹了口气，把这里头的钱暂时存了起来，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再用吧。

要是下次能见到那人，就把银子还给他。

*

桑云栖回到家中，桑岐怀正在灶台捣鼓着生火，可惜他实在是笨手笨脚的，折腾了半天也没能生火成功。

桑云栖把从街上采买来的吃食往桌上一放，把桑岐怀从灶房赶走，一边点他：“你没事进灶房做什么？你还会生火做饭？”

桑岐怀不服气地道：“阿姐你今天出门那么久没回来，我当然担心你的安危啊。但是阿姐你又没有给我留任何口信，那我当然只能先做点饭菜，等你回来吃。”

桑岐怀说着，余光向桌上的大包小包的吃食一瞥，一边翻东西一边惊叹：“阿姐！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天哪，这是东街点心铺的桂花糕！阿姐！”

桑岐怀拆着那些包裹，眼神一下子亮起来。

桑云栖一边把面条下到锅里，一边矜持地道：“不用太感动，你只要今后别给我惹事就行。”

今天是桑岐怀的生辰，桑云栖见家中已经没有什么余粮了，只好故技重施地去街上碰碰运气，这运气呢，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

她和桑岐怀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自从六岁那年母亲因病逝世，父亲就靠着容貌巴结上了一位贵族女郎入赘了，把她和桑岐怀一并抛下了。

他们没有什么别的家产，只有这一栋破旧的茅草屋，勉强过着日子。

小时候是兰陵县的父老乡亲见他们姐弟可怜，时不时地接济他们几顿饭，但随着桑云栖年岁渐长，大家也就少了往来。

何况桑云栖生得实在出挑，街里邻坊的媒人都想给她说亲，上一次是城东刘家的老爷子想要娶她做第十八房小妾，桑云栖冷颜拒绝了。

媒婆气得跳脚，只道：“桑云栖，你这样的出身和性情，正经人家自是不会要的，你若还不为自己打算，就是硬生生地把自己熬成了黄脸婆，到时候你还如何过日子？”

桑云栖没说话，把媒婆撵了出去，把她的叫卖声也一并关在了门外。

桑云栖把热腾腾的汤面从锅里勺起来，把一碗面条送到桑岐怀面前，托着腮看他：“喏，长寿面。”

桑岐怀动了动筷子，欲言又止，他小心翼翼地道：“阿姐，你今天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新的营生……”

桑云栖把筷子一搁，拍案道：“我早和你说过了，安心读你的书，你今后老老实实地参加科举考试才是正途，别管我在做什么。”

桑岐怀没吃几口面就没了胃口，他也赌气道：“阿姐，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不是三岁小孩了！”

“何况你不是不知道，进京赶考需要的路费，一路上打点的银子，我们根本……凑不齐。你总让我读书，花那么多的钱，可到头来，我也不可能有机会做官的。”

桑岐怀继续道：“我只是想替你分担一点！”

桑云栖终于缓和了语气，她道：“你先把长寿面吃完。”

桑岐怀犹疑地道：“吃完你就告诉我？”

桑云栖额头青筋一跳：“叫你吃你就吃，哪里那么多话！”

桑岐怀这才把面条吃完了。

他仰起头道：“阿姐，这下可以说了吗？”

桑云栖眼看桑岐怀是必要寻根究底的了，干脆编个励志的故事给他听。

“我在路上被马车撞了，然后那个贵人好心，就赔给我一点银两，然后我就拿钱去采买了。”

桑岐怀还是不信：“真有这么好心的贵人？”

他从小见到的达官贵族都是盛气凌人的，根本不可能在意一个平民的死活。

桑云栖想到自己今天遇见的那个人，神色也不由得柔和了一点：“有的。”

桑岐怀警觉地道：“阿姐，你是不是受伤了，让我看看……哎！”

桑岐怀话音刚落就被敲了一个暴栗，桑云栖优雅地收回手道：“想什么呢？男女授受不亲！”

桑岐怀才想到这一层，终于歇了声，过了好半晌才想起来问：“那贵人是男是女？”

桑云栖没好气地道：“不男不女。”

桑岐怀愣了一下才回神：“阿姐，你又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