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桂春和和长泽海的关系,那就是从学生时代就一起干坏事的损友,也是黑暗和痛苦中互相依靠的伙伴。她们的交往,总是和烟联系在一起,长泽海是浓烈的烟草,桂春和是细长的红酒味女士香烟。
桂是其他班的,也算是中央学院的名人,以会钻学校的空子而闻名。虽然成绩很好,排名也位列前茅,但是向来素质分是负分起步,什么违反校纪的事她都干,总是能踏着开除的边边来回试探,让许多老师咬牙切齿。
按说两个人应该没有交集,她们认识的契机是一次受罚。当时长泽海刚把奥山利文大揍了一顿,打得对方被救护车紧急拉走急救去了,被惩罚关惩戒房十天。桂春和也因为喝醉了酒闹事,被关在她隔壁。
所谓的惩戒房,其实就是一个全黑的屋子,做的静音处理,在里面会给人心理压力。长泽海不怕这个,就是有点无聊,不知道要做什么好。这时候,墙角突然窸窸窣窣地响了,她静静地守在旁边,一个小时后,一个微型电钻冒出头来又缩回去,一个声音传过来:“嗨,你好,我们聊聊天吧。”
长泽海就隔着厚厚的墙嗯了一声,两个无聊的人就趴在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我是Q班的三号,你是谁啊?”
“我是C的十四号。”
对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雀跃起来:“哦,我知道你!据说你是你们班那个红发魔头手下的头号冷酷杀手,他说什么你做什么,是真的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
“你这么相信他,就不害怕他把你坑了啊!我看他淘汰人的时候可一点都不留情,每年度淘汰出去的人有四分之一是他干的吧。”
“我相信他。”
“哦,好吧。你们班的红发狂魔挺护短的,确实比A班的那个四号好多了,听说A-04很坏的,自己手下的人一惹她生气了她就直接给人淘汰了,怪吓人的。”
“嗯。”
“你是怎么进来的,进来一次应该得丢好几分吧。”
“我打人了。”
“哦,我是喝酒闹事进来的,我没想到这个酒这么有劲,我喝完了直接醉了,拿着酒瓶子拍在老秃头头上进来的,嘿嘿嘿。”
“……你还真行。”
过了一会儿,小孔里递过来一支点着的细细的女士香烟,对面的人笑了两声:“怎么样,敢不敢来一根。”
长泽海就拿过来吸了两口,没什么有意思的,口感不太好。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度过了无聊的十天。出来以后桂春和就单方面宣布长泽海是她的好朋友了,桂是学校里“自由结社”的社长,簇拥者不少,经常聚在一起开派对,缓解学校生活的压力,奥山利文还曾经外包过几个同学的生日聚会。长泽海从桂春和这里得到不少资源,但也学了很多坏事,比如抽烟喝酒什么的。
奥山利文一出院,就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用积分养大的乖乖的幼驯染变成了Q-3的模样,直接暴走,差点就杀上Q班找对方理论。
这就是两个人的初见,后来在异度学堂,她们成了室友,一起住一栋公寓,关系也越来越好,桂春和一边叽叽歪歪地抱怨金融经济难学,简直是要把人当容器硬往里面灌知识,一边给长泽海包扎因为操作机械受的小伤,心疼她娇嫩的小手都磨出茧子了。
当长泽海的手变得粗糙坚硬,长满厚厚的茧子,能在坚硬的机械中保护自己的时候,她们回去了。
圆形的大陆上已经爆发了战争。神王已经老了,他要传位给自己的儿子,激发了群众们的反抗。他们不满神王垄断知识和技术已经很久了,要求知识共享,民主自由。这群人被**后自由军兴起,开展暴力革命,反抗神王的统治。这一群身怀知识的青年,毅然离开了政府,加入了自由军。
后来战争规模越来越大,神王军资源丰富,武器装备齐全,军队数量也多,还有很多中央学院毕业的人才。而自由军虽然有从异世界带过来的高端技术,但没有相应的资源和原料,一群人只好一边著书立说教学生一边战斗。
到后来,神王的新僚空上任,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想出很多恶毒的点子。死了很多人,腰斩、下毒、生病、被掏出大脑、中弹、爆炸、背叛……大家一个个地都死了,脑子被泡在有青绿色营养液的玻璃瓶里,最后剩下的是经济部的桂春和和前线的长泽海。
两个人都满身疮痍了,但是告诉自己不能倒下,身后还有那么多的同伴,一定不能倒下。
长泽海在奥山利文死之后就做了他一直拦着的人体改造,压缩肌肉和骨骼的细胞密度,往骨头里注射坚硬的材料,用机械替换所有柔软的器官,以承受穿等离子战甲对身体带来的压力,在手术台上九死一生,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概念上的仿生人了。桂春和脸上留下长长的一道疤,一只眼睛被流弹击中瞎了,只能带着眼罩。
两个人在总部交接的时候才能短暂地说几句话,这时候她们就倚在总部斑驳的栏杆上沉默着抽烟,在晕开的烟雾中看对方模糊的脸,长泽海抽特别烈的,桂春和抽女士爆珠香烟。这时候桂会穿上干净的白衬衫,用粉底把脸化的白白净净的,梳漂亮的发型盖住脸上的疤痕,用那只金色的好眼对着长泽海。她平时不抽烟,只有在见长泽的时候拿出来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一次抽上好几根。
烟是稀缺品,桂春和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个强烈的念想,她想让长泽海抽烟,想让她实现所有的自由,想让所有人都羡慕她能在这个时候吸上好烟,让所有人都知道长泽海还是有人惯着的孩子,就算那个红发恶魔走了还会有人一直爱她。
她要长泽海在她这里要什么有什么,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她要发展经济,拼命赚钱,然后给长泽海所有她喜欢的。
她的善良的可靠的友人,变得坚硬,变得沉默,变得可靠,变得不像人类,她的过往除了自己以外什么也没有了。在她的身上找不到一丝曾经华丽生活的影子,她太痛苦了。
她是合成金属做的,但灵魂并不闪烁冰冷的光。
“喜欢吗?”桂春和用那只能看得见的眼睛注视着她。
“……还可以。”长泽海说,她的眼睛里是平静,被战火磨成了一把锋利而内敛的剑。
桂抽了一口,然后吐出白蒙蒙的烟:“你的味蕾不是上次手术的时候伤得差不多了嘛,这次的绝对够烈,一定让你尝到味道。”
她看着黄色的日光,红紫的火烧云,满目疮痍的土地,突然想起第一次见的时候了。那个时候长泽还不会抽烟,她们的友情从香烟开始,由香烟结束。她们的一生像烟一样,被热情点燃,被战火烧成灰烬,变成烟摇摇晃晃地散在空气里。
桂春和又点燃一支,扭头笑了笑。
“我好想变成这个烟雾啊,想飘到哪里就飘到哪里,自由自在的,无忧无虑的,一下子就跑走了。”
长泽海认真地说:“不行的,烟是飘飘渺渺的,你的脚要踏在土地上。”
她看着她认真的眼睛,突然就哭出来了。她不知道是为了痛苦地生存着还在歌颂生命的好友,还是想要逃避的恶劣不堪的自己,亦或是两者皆有,一边笑一边哭,眼泪拼命地往外涌,这样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了。
后来她被炸掉了双腿,血肉模糊的,被推到救护室里止血。血止不住,长泽海就守在她旁边。
她从一开始受伤的时候就不觉得疼,只是浑身轻飘飘的,好像躺在云彩里在天上飞,恍恍惚惚的,只觉得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她看着床前手肘露出一点冰冷的金属的长泽海,抓住了她的手,温热的血黏糊糊的,被握在两个人手里面。
“不要为我伤心,我一直在等这一刻。你知道的,死了比活着快活。”
“对不起,我在这时候真的很开心,我感到解脱,我感觉无比的快乐。对不起抛下你,但是我真的撑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是笑着的,脸上是释然与愉悦,但总是死死地握着长泽的手,努力地睁开眼睛,眼里是一片水花。
长泽海在她眼睛里看到担忧与忧惧,她在为自己的死而感到愧疚了,她的良心不许她丢下自己的责任轻飘飘地死去。
长泽海擦掉她眼角的泪珠,只是说:“放心吧,全都交给我吧。一切的一切,连同你的那份,全都交给我,我会做的很好的。”
她就闭上眼睛沉睡了,睡颜很恬静,直到在另一个世界一无所知地醒过来,惊惊惶惶地生活着,浑浑噩噩地买上她最喜欢的香烟,装在贴身的口袋里,等着她来找她了就欣喜地递出去。
补更*1
还差5章
给我自己写感动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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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桂春和